男子低哼:“那你就把你的给诺儿。”
狗蛋儿瘪着嘴儿,越发的委屈了,同样的是差不多的孩子,他怎么就这么受欺负
于是他高喊着,对另一个车上的自己爹嚷道:“爹,诺儿欺负我,高叔叔也欺负我”
狗蛋儿这么一告状,诺儿忙喊道:“阿牛叔叔,诺儿饿了,诺儿要吃狗蛋儿的糕糕,他不让我吃啊,可是诺儿好饿好饿啊”
最后那个“好饿好饿”是忒地委屈,小调子拉得长长的高高的。
阿牛叔叔哈哈笑着扬起马鞭,道:“狗蛋儿,诺儿是你未来的媳妇儿,你要从小疼媳妇,不许欺负她”
狗蛋儿瞪大了眼睛,望着呲着小牙拿着糕糕对着自己耀武扬威的诺儿,真得好委屈啊
这样的小媳妇儿,他可以不要吗
少顷,这群人来到了草地上,此时蝴蝶飞舞,芳草碧绿,偶有早春的小花儿在那里争奇斗艳。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方向,清香舒适。
阿牛和高璋停下了车,上面的女子都下了车,小童七八个,小的两岁多,大的有七八岁了,一个都穿得整齐干净。其中诺儿粉嘟嘟的小脸儿,扎着小抓髻,头上戴着一点粉色的小花儿,身上穿着碎花小裙,真是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一旁的年轻妇人,正是秦筝。
秦筝笑挽着自己那个调皮的女儿,对着自己那个刚栓好马绳的夫君道:“你快过来,把车上的吃食都搬下来。”
高璋回眸,望着虽成亲许久,但依然娇俏的她,眸中有些恍惚。
秦筝见他发愣,竟有些不耐,催着道:“傻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些”
一旁的妇人,见秦筝这般,都不由调笑道:“你家高璋往日里对你真是言听计从,阿筝真个是御夫有道。”
另一个则是掩唇笑道:“阿筝,不许藏私,快快教我们”
秦筝睨了高璋一眼,斜眼笑着道:“话不能这么说,回头没得就打嘴了。”
高璋回过神来,低笑了下,便径自去马车上搬着那些吃食,都是腌制好的,有鹅肉,鸡肉,牛肉,也有羊肉,更有各色瓜果糕点,都是秦筝昨晚一点点做的,说是今日要让大家吃好的。
不远处,路放一人一马,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切。
眼前的情景,与某一世,某个场景,何等相似。
可是他知道,那个俏生生立在那里,笑得肆意而幸福的妇人,不是他的秦峥。
他的秦峥,该是冷漠傲然,俯视天下的那个。
路放牵着缰绳,就要转首离去。
他心知,纵然这个并不是,可是他却会倾尽一切,在暗中护她爱她,让她一世不必烦忧,让她在这太平盛世享受着这春日风光。
让她在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里,恩爱到老,让她牵着那娇滴滴女儿的手,纵享亲情。
秦筝正利索地将那早已经切好的牛肉放在盘子里,此时仿佛听到什么动静,不由地回首朝远处看过去。
不远处,却见逆着光的温煦日头下,有一个人,骑着一匹马,就这么慢慢地离去。
明明阳光很温暖,周围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和宁静,秦筝却没来由地感到一点凄冷。
她怔怔地望着那个背影。
高璋的目光,很少离开自己的娘子,此时他感觉到她的异样,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一直到那个背影消失在林间,他才转过首。
两个人的目光在这充满花香的空气中相迎。
“我我觉得他看着很眼熟。”
仿佛在某个遥远的梦里,有种热切的,激烈的情感,曾经涌现。
高璋淡定地笑了下:“你见过他的,好几年了,他那时候不小心射死了你的兔子,他还送你回家了。”
“想起来了,原来是这样。”
秦筝话虽这么说,可是她却知道,不是的。
只是到底那一瞬间的熟悉,仿佛茫茫白雪中闪过的那一点影子,惊鸿一瞥,再不复现。
也许在这无涯的世间,某一世,某一刻,或者某一个梦里,她曾见过他。
只是今世,终究是陌路。
你就是你,我就是我,相逢陌然一笑,各奔东西。
高璋见她低头拧眉,便上前,笑着挽起她的手,却没说话。
秦筝低头沉思片刻,最后终于抬起头,对着自己的夫君笑了下。
甜美而幸福。
路放将马拴在林间湖水前,摘了那么一片叶子,将那翠绿的叶子弯成哨子,放在嘴边,悠扬动听的乐声便回响在林间。
凤求凰,传言词曲乃一代大师所作,用来追求他最心爱的姑娘。
路放幼时,祖母亲自教他此曲,告诉他,若是有相爱的姑娘,便可以此曲示爱。
路放微微合上双眸,往日种种情景,历历在目。
他淡淡地笑了下,然后开始吹起了这凤求凰。
今生,他曾对着寂寞盘亘的古树吹此曲,有风吹过,古树摇曳;他曾对着坚硬荒凉的巨石吹此曲,巨石无声,沉默以对;他也曾面对大海,对着汹涌的波涛吹此曲,海浪咆哮,将他的曲声淹没。
他闭着眸子,脑中疯狂地,一遍遍地回忆。
她笑着坐在他的腿上,搂着他的脖子说:“我记得当日听着极好的,只是没细听,倒是想再听一遍,你再给我吹好不好”
昔日音容笑貌,随着时光的流逝,非但没有模糊,反而越发深切地刻在他心里,一刀刀地刻着,每回忆一遍,便仿佛流血,痛苦而甜蜜,遗恨而无奈。
路放闭着双眸,一遍又一遍地吹着凤求凰。
过了很久很久,在那曲子的余韵中,他尝到嘴边有苦涩的滋味。
摸了摸那柳叶儿,却原来泪水已经流淌,浸湿了叶子。
就在此时,树后,沉默了许久的高璋,终于开口。
“你既从未忘记,为何要放弃”
路放闻听,却反问道:“你爱的,到底是哪个”
高璋低头,哑声道:“以前的我,不知道。现在”
“现在,我爱的就是那个陪我一生一世的女人。”
路放低笑了下:“好,既然这一世你牵了她的手,便要牢牢牵住。”
永远不要在茫茫人海中,丢失了彼此。
高璋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最后终于抬手。
摘下左耳的幽珠。
他低哑地道:“此生,我爱的是秦筝。这个幽珠,便送给我上一世曾经爱过的人吧。”
说完这话,他将那粒幽珠掷入湖水之中。
水动,梦破。
186|番外之论梦
这一夜,秦峥偎依的路放怀中,听着路放用醇厚温煦的声音讲述了一个又一个他们相遇的故事。
最后,路放搂紧了秦峥,低低地道:“第一次,你我相遇于城破之时,我带着你和你父亲一路逃荒,最后你父亲病死,临终前将你许配给我。”
他唇边泛起温柔而沧桑的笑意:“第二次,你是凤凰城骄傲高贵的少城主,你的名字叫何筝,不过你娘已经死了。我跑过去当你的侍卫,最后你的父亲何笑把你许配给我。”
秦峥眨了眨眼睛,道:“可是你刚才是说身为少城主的我把你招赘了啊。”
路放笑得很无奈:“是,招赘了。你后来也生下一对双胞胎,我起名叫何冉和何绽。”
他亲了亲秦峥柔软的发丝,道:“第三次,你是敦阳城中娇生惯养父母双全的市井小姑娘,我不小心射死了你养着的宠物小兔子。”
他说到这里,却是停顿了下。
第三世,他暗中保护了她一生一世,可是却从此后再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三世的光阴,于他是历经沧桑,于她却是转瞬之间。
只是不知,这三世是真得存在,抑或者其实就是段青的三个梦。
三个一直在努力的,用来满足自己心底缺憾的一个梦。
长眠不起的段青,便睡在了最后一个梦里,再也不愿醒来
路放不再说话,秦峥在黑暗中,定定地凝视着他略显萧瑟的侧颜,忍不住抬手,捧住他的脸颊。
温柔地望着他的双眸,她凑近了他,鼻尖相触,低声道:“不管几生几世,你都要记得来找我。”
路放心间一动。
秦峥笑了下,抬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两个人发丝交缠。
她在黑暗中,沙哑的声音这么说:“假如我忘记了你,你一定要记得提醒我不要把我丢掉”
路放微侧首,炙热的唇亲吻着她的面颊,她的耳畔。
三场梦,曾经无比的真实,如今在她这般温柔的呵护中,仿佛已经逐渐模糊。
梦落之时,那浓浓的哀伤,苦等无着的凄凉,被一点点地驱逐离去。
路放的手紧紧握住她的,轻轻地“嗯”道:“我以后,再也不会放手。”
黑暗中,有喘息声逐渐加重,有烛火仿佛在摇曳,有什么湿润的响声和古老的律动在交缠。
过了很久很久,当喘息声渐渐平息,当她靠在他胸膛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弄着他的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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