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莹莹却很乐观:“都怪我自己太不上心,例假推迟十多天,我才想起验孕。现在已经是第9周了。”
“照b超的医生说有三个时,我一下就变好开心。老天爷大概也是知道,我想要三个孩子,于是一次性给我,少让我疼两回。”
“老丁都等不及了,怕有危险,已经和明瑞签合同,等会就有护士和我们一起回家。老丁还怕家里厨师不会做孕妇餐,要多请一个厨师。哎呀,司芃,我真是好开心,等我的宝宝生下来,让他们全认你做干妈。”
“在我老家,认干妈可是不能少礼数的,少说也要块20克的生肖金牌。可我一生就是三个,啧啧,你现在这么穷,得多存点钱才行。”
“你啊,一点都不用担心我,有三个孩子,老丁还能跑到哪里去,倒是他怕我跑,立马就问我要户口本,要去扯结婚证,怕宝宝的准生证不好弄。”
“我说你啊,要不也和帅哥来个奉子结婚?他那样的家庭,怎么也不会让孩子流落在外,跟着你吃苦的。”
“好啦,恭喜你美梦成真,安心养胎吧。”司芃看她一条条地发过来,也不知道回什么好。奉子成婚?她嘴角露出一个讥笑。一个对未来没有什么期待的人,还是不要无故地带另一个生命来这世界遭罪。
她又想起凌彦齐。这人都快半个月没出现了。
凌彦齐确实是没时间。他在新部门悠哉悠哉做了小半年领导,毫无作为。前几天被打了两巴掌后,想卖点乖,说公司在地产领域可以两条腿走路,租售并举。卢思薇可不是能等他慢慢调研的人,一个星期她就要看到报告。
等他舟马劳顿地在s市的长租公寓考察两天,再把下属整理的资料做成研究报告,送到卢思薇办公桌上,人只看了两分钟:“几个人?”
凌彦齐说:“包括我,三个人。”
“可以嘛,没有别的部门人员支撑,一个星期就能做到这个份上。”她刚夸奖,下一秒又贬损,“你说你以前是有多懒散?”她把报告翻完,再问,“整体住宅租赁,家世可是走在我们前面,目前在长三角的八个城市已打开布局。”
“那又怎样?”凌彦齐耸肩,“要是总担心有人走在前头,那后发优势、弯道超车又是什么?我们公司的自有物业、财力支撑、人脉渠道,可不比家世强那么一丁半点。”
卢思薇点头,做企业就要有这种“何惧他有”的心态。“去趟上海。”
上了两年的班,凌彦齐甚少出差,不免要问:“做什么?”
“何苦要和人竞争,你要有信心,去把家世给买了。”
凌彦齐一怔,家世再小,也有数十亿的市值。天海收购公司,前期都有繁琐细致的评估流程。现在仅凭他一份报告,就绕开这些,直接让收购部门飞去上海谈判?
卢思薇朝他摔册子:“让你去,你就去。明面上自然是汪海林(cfo)做主,但你记着,你才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别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给我买贵了回来。”
所以这个周末,他得呆在上海。还不止,下个周末估计也得在上海。
他只能在微信里和司芃聊两句。一天忙完已是深夜,熄灯躺在大床上了无睡意。隔江看外滩,静谧的夜空中,摩天大楼群被霓虹装点得气势恢宏。比他家窗外的景色还要绚烂多彩。
他问司芃:“睡了吗?”
几分钟后收到回复:“刚洗完澡,就要睡了。”
入夜后的六月,s市比上海热多了。将一天的燥热和烦闷哗啦啦地冲掉后,她穿得肯定不多,凌彦齐回道:“不发张照片过来?”
“好啊。”言简意赅地回答,接着便传来一张裹着浴巾的照片。乱糟糟的头发,瘦削的肩膀,和随意晃荡的长腿。非但不凹身材,连柔光和美图修饰都没有。
不自知,也就不会刻意摆弄这副好身材。他回道:“要脱掉的。”
“好啊。”司芃还是答得爽快。
凌彦齐在酒店大床上等了好几分钟,心想这高冷小妞真会乖乖地找个好角度摆个pose,拍张性感美照给他看么?
司芃还真发过来了,他迫不及待地翻身去看。
真是张一丝/不挂的性感美照。照片里的女主角侧跪在白色沙滩上,双手高高举起,伸向蓝天。饱满挺立的胸一览无余,腰完全地陷进去,本来就浑圆挺翘的臀部,向后撅成更为夸张的曲线。人间尤物,莫过于此了。
只不过不是司芃。
深更半夜给他发这种照片,缺根筋吧。凌彦齐问她:“你喜欢这样的?”
“你不喜欢?”
“喜欢,可跟我没什么关系啊。”
过一会儿司芃才回:“手机前置摄像头太烂,不会自拍。”
雨季来了,雨下得越来越密集。还有快递穿着雨衣送货上门,司芃纳闷,她啥也没买。剥开包装严密的外盒,拿出一部手机。都不用猜,就知道是谁寄过来的。就为了看一张半夜裸/照。
司芃靠着窗,看雨打落一树的玉兰花,拿起这新来的手机,拍张照片发过去。
凌彦齐只回一个“好”字。过了十来分钟,才明白司芃发照片的意图。“这么快手机就送到了?”
☆、050
如果所有事情都以对错来论,未免太无趣。以利益来论,未免太悲哀。
——司芃日记
冒着雨,司芃去院里捡拾七八朵完整干净的玉兰花进来,清水中放少许盐,浸泡一会,然后沥净后放入玻璃茶壶,注入开水,加盖再闷泡二十分钟。等开水变温后,加入两勺蜂蜜,做成玉兰花茶,端去给卢奶奶喝。
卢奶奶喝两口,便尝出味道来:“好香。也是你阿婆告诉你,新鲜的玉兰花可以泡茶喝?”
“是啊。”
卢奶奶轻捧玻璃杯,置于膝上:“好久以前我也喝过这种玉兰花茶。她真是心灵手巧,不仅会做玉兰花茶,还能拿玉兰花做汤羹。”
“她是谁啊?”
“也是个自梳女。以前一起出去做工,她比我小几岁,我一直叫她秀妹。”
司芃低着头,闷闷地不说话。
“你在定安村长大,有没有见过她?她前几年都还住在这楼里。”
“没啊。”
卢奶奶见她话好少,以为她不感兴趣,便说:“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也没什么好说的。”
“别啊。反正外面下这么大雨,我们哪儿也去不了。你就说说吧,我,当故事听。”
“我第一次见秀妹,便是这个地方,当时可不是这样的楼。我阿娘带我走亲戚,来到这边。门前有好几级台阶,木门也好高,就是快烂了。推开门进来,是一个很大的庭院,就是岭南那种大户人家常见的庭院和长廊。秀妹一家,只能住在西南的偏角上了。那时流行分地主家的家产田地嘛。我们卢家是一穷二白的人家,分不到我们头上来。算了,那都是些老古董的事,你们小孩子不懂。”
她指向卧房:“我床边的柜子上有一本相册,绿色封面的,你拿过来啦,我给你看看。”
司芃小跑着进去,拿相册过来,还拿了卢奶奶的老花眼镜。
卢奶奶翻开第一面,只有一张照片:“我第一次照相,就是和秀妹在一起。她有个年长九岁的阿哥,是喝过洋墨水的人,当时能出国去念书,很了不起的。那时候相机也是稀罕货。我俩放完学回来,正好他回乡,院子里就给我们照了这一张。”
照片里,两个差不多学生打扮的姑娘,一高一矮并排站着,样貌已模糊。司芃指着高个的女孩:“这个是你啊,奶奶?”
“是啊。我是一张国字脸,下巴两侧好宽,不如秀妹秀气,她是一张标准的鹅蛋脸。”
司芃摸着自己的下颔骨,仰脸看着卢奶奶:“我下巴也好宽。”
卢奶奶被她的神情逗乐了:“哪里是宽,你是太瘦,脸上一点肉都没有。”
她再往后翻,照片大都是她在雇主家带小孩,顺便露了脸或是背影。她一个一个地和司芃介绍:“这还是我在香港时,也不过十七八岁,根本不懂富人家做事的规矩,经常做不好,从天光一直站着做到天黑,都做不完。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卢奶奶手掌蜷着,挡住脸前,她在模仿当时的自己,“但是不敢哭得大声哦,怕吵到别人,会挨骂,第二天没有工做,自己挨饿不打紧,还没法寄钱寄东西回大陆这边,养活一家人。”
“后来做得好点,就帮忙带小孩。在香港这个雇主家呆了四年,后来才去的马来西亚。”
“秀妹和她哥哥呢?”
“那时候搞运动,搞得人心惶惶,秀妹便和我一起跑到香港,她那时太小,都没有家庭愿意收她做女工,只能在同乡的餐馆里做工。当时我最期盼的就是有假休,可以出门,同她在餐馆后面的巷道里帮她洗洗碗、聊聊天。”
“那个哥哥呢?”
卢奶奶沉默片刻,枯槁的眼神里有无尽的哀伤:“死了。”司芃别过脸去,不敢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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