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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在城中央——BY:希夷



“晚了,妈妈。乖巧聪明有什么用,连彭光辉这个亲身父亲,都没喜欢过我。”

金莲忍着哭:“你不要听她的话,她就是想来气你。你爸爸明明更喜欢你啊。每次你考得好,他不知道有高兴,说会读书的基因还是你遗传了。”

“要是不会念书,他就只当我是陈北的孩子。”陈洁面无表情地抬头,“彭嘉卉,你要想拉我去哪儿?公安局?哦,你让去见死了的凯文,还有谁?麦子,蔡成虎?你觉得他们死了,我就要有罪孽感?不,我一点罪孽感都没有,因为我早就以自己的命做了代价。法律不能审判我,上帝不能审判我,你——更不能。”

她抡起右手,用力捶打凌彦齐揪着她的双手,司芃的手又覆在他的手上,受着她的捶。

“凯文没有死,他受了重伤,陈洁,”司芃大叫,“你为什么还要这样执迷不悟。”

连救我,都要夫妻合心?我不死,难道还有别的出路?“我以后再也不用梦到你了。”陈洁的双脚晃向墙面,猛地一踢,借着反作用力,她的手终于摆脱凌彦齐和司芃的禁锢,整个人向斜下方坠去。

司芃看着笔直坠落的陈洁,好像也看见当年的自己。如何掉入海里的那几秒,这些年她一直想不起来。不是完全忘记,而是一种分不清前后、因果的错乱感觉。

去社康复诊,那个被打发到偏僻小岛的全科医生不知道哪儿毕业的,点头说有可能啊,电脑死机后再重启,系统也不能把死机前几秒的信息都保存下来。

其实记忆都保存下来了,只不过人的潜意识会启动保护程序,进入自我催眠,让司芃的事后回忆,更倾向于自己是在和陈洁的争执中失足掉入海里,而不是陈洁用力推了一把。

身后有股力量再推她而出,要让她去捞起那个绝望的自己。更有力的臂膀搂过她,让她远离窗口。从霸道的阳光下回到阴凉室内,司芃的眼前发黑,金莲的嚎哭直入耳膜。

极度伤心的人往往极度危险,凌彦齐把司芃圈在他和墙壁之间。金莲再来拉扯,他不耐烦地将其推开。这个女人没了女儿就没了主心骨,一推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喊地。司芃不想听这哭声,把脸埋在凌彦齐的胸膛里。

“跟你我都没关系,我们尽力了。就算是为了我,你也不可以自责。”凌彦齐在她耳边轻轻呵气。

“嗯。”司芃点头,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

金莲看不过去,指着他们说:“你杀了小洁,她是你姐姐,你能心安理得到哪里去。”

“她是姐姐?现在要来认亲,要不要点脸!”凌彦齐转头痛斥她,说话也一改平日的温和,带着威严和怒意:“陈洁的死跟司芃无关,她自己选的路。倒是你这个做妈的要想想,她为什么选这么一条路,她明明有一条很好走的路。还有,你死了女儿你知道伤心,你怎么不想想,被你们害死的那些人,他们也有父母、孩子!”

司芃靠在他肩上轻轻摇头,让他不要再说了。

警察很快就上来,向金莲出示逮捕证。金莲不哭了,面无表情地从地上爬起来,冰凉的手铐“咔擦”一声拷在手腕上,她随着两名警察离开办公区。

黄宗鸣也跟过来了,看到司芃额上的绑带和纱布:“小芃,你没事吧。”

“没事。”司芃心思有点不在此处,笑容有点勉强。

凌彦齐把黄宗鸣拉到一边:“uncle,等会我要陪司芃去这边的派出所,交代下陈洁坠楼的经过,所以有件事要麻烦你。金莲被抓,陈洁跳楼,彭光辉也没办法马上回来主持大局,你代表司芃留在这儿,和管理层开善后的会议,曼达的日常工作不能受影响。这边的人事我不熟,如果你需要人手协助,去找天海的张秘。”

“我明白,下午兆旭和阿德都会赶过来。”

“你告诉他们了?”

“这么大件事,我能不说?”

黄宗鸣没说郭义谦也训他了,当然更骂办案的警方有眼无珠,他郭义谦的孙女竟然落到无人保护的地步。是该骂,他们全都疏忽大意了。

办公区人来人往,凌彦齐往后一看,有员工给司芃推过去一条椅子,她坐在上面,仰头闭眼休息。他再问黄宗鸣:“你上来时,陈洁的尸体抬走了吗?”

“还没有。”

“好,那我等会带司芃从后门走。”

黄宗鸣叹气:“可惜了,那么聪明努力的孩子,不走正路。”

“跟司芃没有关系,我可以拉她上来的,她不愿意。她想不通吧,不想坐一辈子牢。”

“一辈子牢?”黄宗鸣摇头,“金莲的故意杀人罪是逃不掉的。但是五年前的两宗车祸三条人命和陈洁无关,她当时远在美国。今天的车祸也不是她指使的,白色雪铁龙违规超速变道,面包车属于报废车辆,根本不应该上路,刹车失灵,且无任何安全保护装置,才会造成这么严重的事故。麦子和蔡成虎已死,金莲罪多不压身,一口咬定是自己指使,警方不一定能找到陈洁买凶/杀人的证据,公诉方不好定罪。就算有确凿证据,小芃没死,她杀人未遂,可以比照既遂犯从轻或者减轻处罚。总之,法庭上能辩护的余地非常大。至于诈骗罪,将诈骗所得全数归还,审判时法官也会酬情考量,不是说没有从轻的可能性。冒充他人身份,偷越国境,哼哼,这些比起来,都是很小的罪行了。”

凌彦齐多加一句:“天海这次股票暴跌,很可能她是幕后操纵者之一。”

“她和那个谭非?”除了凌彦齐,就数黄宗鸣对那十亿资金的去向最关心,说,“这个我问过黎律师,中国这种案子很多,仅凭资金流入谭非控制的账户,定不了罪。她完全可以说,我很信任谭非的专业能力,交给其理财而已,我对他操纵天海股票一事,根本不知情。 ”

☆、124

从现在起,我开始谨慎地选择我的生活,我不再轻易让自己迷失在各种诱惑里。我心中已经听到来自远方的呼唤,再不需要回过头去关心身后的种种是非与议论。我已无暇顾及过去,我要向前走。

——米兰·昆德拉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凌彦齐叹口气。黄宗鸣无奈地笑:“你看她多聪明,她会很快适应监狱里的生存法则,多则十五年,少则十年,她就能出来。她不可能不明白这些。她是一心求死。”

听到这,凌彦齐打个冷战,心想,出来才三十几岁,能力尚存,心态更稳,又要来找司芃麻烦,怎么办?就算她哪天顿悟,来找司芃忏悔求原谅,他也不愿她整天活在司芃身边,像个往日阴影。这样一想,还是死了好,死了一了百了,彻底斩断这姐妹孽缘。

有不少员工拍的视频做铁证,d市的警方例行公事问完,就放两人走了。开车回s市的途中,凌彦齐见司芃一声不吭,抓着她垂在身侧的左手:“累了?”

司芃回握住他的手,微笑着说:“我还好,是你累吧,拽一个人拽那么久,手都废了。”

“尽力就好。”两人十指交叉。凌彦齐又说:“司芃你住院吧,干脆做个全身体检。”在急诊科时,医生已查看过司芃的伤势,初步诊断是击打导致的头部软组织损伤,脑内是否有损伤,还需要进一步排查。

“好。”司芃轻声答应。她要不答应,凌彦齐能念叨到明年去。

办好住院手续后,先去做颅脑核磁共振,一大堆专业名词,凌彦齐也看不懂,直接看下面的诊断意见:颅脑mri平扫+头颅mra未见明显异常。他长吁一口气,总算没问题。

司芃回病房休息。凌彦齐抽空打电话给卢思薇,想把自己离开后的事说清楚。

“不用了,网上都有。”

是啊,陈洁生前也算红人,这会网上该传得沸沸扬扬了。

“司芃呢?能把人家摁窗台上,应该没伤到哪儿。”

“在医院,想让她做个彻底检查。妈,泰国那边,……”

“行了,这事我来处理。你管好司芃,她有点野,没交给郭义谦之前看好她,别再惹是非了。”

凌彦齐突然笑出声来:“她很野吗?外婆以前常跟我说,你是最野的二丫头。”

卢思薇明显怒了:“别拿我跟那个不学无术,只会掐人脖子的太妹比。”

挂断电话,凌彦齐便进房去陪司芃。哪怕她已睡着了,他也愿意什么都不做地看着她。

满世界都在道听途说、围追堵截有关他们的点滴,灵芝区属医院的vip病房内,当事人一睡一坐,心中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这个世界,无时无刻不向我们展示它的荒诞合理性。

天海股价今早开盘即跌停(跌幅10%),上午十点半新闻发布会开后,下跌幅度收窄到3.8%,这已经很鼓舞投资者的信心了。

下午陈洁在曼达大厦坠楼,又牵扯出凌彦齐,两件事情这般巧合地撞在一起,彷佛这当中存在无数的阴谋和碰撞。大家都有点懂上午卢思薇那番“有人居心叵测,恶意打压天海股价,目前公司正在搜集证据,必要时会向证监会和经侦部门报警,维护天海股东利益。”的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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