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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发为夫妻——BY:茗荷儿



辛家是个好去处,先头三房人家没分家,妯娌间算不上特别亲热,但也绝对没有背后拆台捣乱的行为。三太太又是个大方人,每月给的月例银子足足的,平常也没什么差事,就是三太太怀胎那几个月跟另外两个婆子一同照看着就行。有事三人商量着,三太太先后四胎都生得顺当,由此富嬷嬷得了不少赏钱。

来到杜府,虽说辛三太太说了,那边的月例照发,这头又另外拿一份月钱,可总觉得担着责任。

好在杜府人口简单,一众下人就伺候一个主子,倒少了许多婆媳妯娌之间勾心斗角的腌臜事。

丁嬷嬷则不然,她家里还有个老大不小的侄子一门心思想刚当官差,如果能伺候好主子,没准能给侄子寻个正经差事干干。

两人目的不同,想法倒一样,就是要平安地伺候易楚生产。

易楚并非爱钻牛角尖的人,昏头昏脑地睡了两天后,便打起精神来操持中秋节。府里上下每人发五百钱,外加两块月饼。

月饼是管厨房的王婆子一早就备好的,有四五种馅子,此外威远侯府送来了他们做的十六只月饼,辛家则送了十几只苏式月饼和广式月饼。

易楚捡着不同口味装了两食盒,另备了两坛酒,让俞桦打发人送到了晓望街。

是夜,易楚跟易齐一起用了饭。

易齐穿件杏子红的缎面禙子,容貌仍是秾艳,可眉眼间却少了往日的风情,有点恹恹的不爱说话,胃口倒还好,吃了大半碗糯米饭,还吃了两块月饼。

易楚没什么食欲,可为着肚子里的孩子,也勉力用了不少。

用罢饭,冬雨带人应景地在院子里支了桌椅,摆上瓜果茶水,笑着招呼易楚,“中秋节,夫人也出来赏月吧”

易楚从善如流地披了件月白色斗篷站在院子里抬头看了看天。

墨蓝色的天际,月亮光洁圆润,像是白玉雕琢而成,发出皎洁而柔和的光。秋风吹拂,桂树摇曳,枝叶簌簌作响,远远地,不知何处飘来清越的笛音,却是先朝旧曲,“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莫名地感觉有些凄凉。

梁上燕,春来秋去,可她连梁上燕都不如,官员若非奉诏,只有三年述职的时候才能进京,三年啊,想一想就是那么遥远与漫长。

这种凄凉透过素净的斗篷丝丝缕缕地发散出来,不但是冬雨冬雪等感受到,连易齐也感觉出来了。

看着清冷月影下那道寂寥的身影,易齐蓦然想起以前跟她头抵着头做针线,有说有笑的时光,那些日子多好啊。易楚对她那么好,有好吃的都尽着她吃,买布料先尽着她挑,看见好看的首饰,只要她开口,易楚总会让给她

想起往事,易齐心里升起热腾腾的暖意,不由快走两步,抱住易楚胳膊,“姐,你冷不冷”头自然而然地靠上易楚肩膀。

两人之间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亲昵的举动了,易楚吃了一惊,警惕地看向易齐。

易齐察觉到她的冷淡,身子越发靠近了些,“我怎么感觉凉飕飕的,”手伸向易楚的手,“姐的手热乎,帮我暖暖。”

如水的月光下,易齐秾艳的脸庞如同笼着一层轻纱,朦朦胧胧地,却更显娇媚,而她的手柔嫩滑腻,有种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凉。

“既然冷,怎么不多穿点”易楚随手摸了下她的禙子,是厚实的缎面,并不太薄。

易齐也道:“我穿得不算少,禙子里还有件小袄,冬晴到现在还穿纱,晌午的时候还说我捂得多。”

这不应该啊,易齐向来身体好,火力壮。

易楚心念一转,回握住易齐的手,趁机试了试她的脉息。脉相细且轻,试不太清楚。易楚索性直言,“我给你把把脉。”

易齐听话地把袖口往上撸了撸,露出一小截手臂。

手臂白皙却很瘦,不堪一握般。

易楚又诧异了几分,却未言语,不动声色地寻到脉搏,按在上面。

果然脉细小如线浮滑无力,脉细是因血亏不能充盈脉道,应是血虚之症可是为什么会浮滑

是在落梅庵忍饥挨饿落下的病症

易楚心头涌起淡淡的内疚,温声问道:“你的月事可还正常”

“有两个月没来,上个月来了点,比往常少许多,也只持续了两天。”易齐惶恐地盯着易楚,“我是不是不好”

易楚含含糊糊地说:“有点血虚,这几天让丁嬷嬷炖点养精益气的汤水补一补明儿请个太医来仔细看看。”

易齐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紧张地抓着易楚,怯怯地唤了声,“姐”

易楚笑笑,“别担心,有我呢。”

“姐,”易齐再叫,“姐,从前的事都是我错了,是我被富贵迷了眼,不择手段地往上爬,又奢想些不该想的。姐,我知道自己错了,以后都会改,我听姐的话,姐别不认我。”

易楚着意地看她两眼,没开口,轻轻地抽出自己的手,转身回了屋。

信义伯府的中秋节过得安静寂寥,而相隔不远的皇宫却是灯火辉煌热闹喧阗。

宫宴设在御花园,正对着湖面。湖水倒映着明月,秋风吹过,明月瞬间变得支离破碎。

嘉德帝兴致颇高,频频举杯与臣子们共饮。

朝臣们也开心,不仅带了妻室来赴宴,有好几位还带家中适龄的女儿。

明年开春就要选秀,这是板上钉了钉的。后宫里除了皇后只有先前两个妾室擢升的美人,而四妃九嫔的位子都是空的,只要能进宫就会有大好的前程。

何况,嘉德帝刚及弱冠之年,生得相貌堂堂,器宇不凡,当下席中坐着的女子都沉不住气了,娇怯的眼神暗含着无限情意,潮水般一波一波地朝嘉德帝涌去。

皇后看在眼里,虽是笑盈盈地随着嘉德帝举杯,心里却是酸涩无比。针扎般熬了大半个时辰,皇后不想再看那些妙龄女子,借口更衣,到了旁边的偏厅休息。

赌气般连喝了一大杯茶水,心头的怒火渐渐沉了下去,才扬手招呼宫女,“请文定伯夫人过来说话。”

不大工夫,文定伯夫人出现在门口,皇后掩饰住面上的失意,请娘亲入了座,笑问:“阿芙怎么不跟着来热闹热闹,在家里都做些什么”

知女莫如母,文定伯夫人也看到席面上的光景,岂不知皇后的心酸,见她不提,也便避开,回答道:“前些日子不是去信义伯府玩了一天,借了杜夫人一条裙子,打算照样子也做一条。这几天倒是消停,哪儿都没去,就在家里做针线。”

“什么样珍贵的裙子,怎么就入了阿芙的眼”皇后闲闲地问。

文定伯笑道:“料子倒不出奇,青碧色的玉生烟,上面绣的花样倒真是奇巧,叠着的时候就是一个精致,可若抖开来,那花摇摇摆摆的,就跟活了似的,灵气十足,可惜裙子划破了,阿芙应了杜夫人说帮她修补。”

皇后皱一下眉头想起来了,“是绣着荷花莲叶那条裙子杜夫人进宫时曾经穿过还得了母后的赏,是不错阿芙的绣工也是出挑的,未必绣不出来,若是修补却真正费工夫,阿芙跟杜夫人倒合得来。”

“是啊,阿芙说过好几回杜夫人和善,吴家的韵玲也说杜夫人极好相处,人也实在。两人都说好,定然不会差,阿芙不是轻易与人结交的性子,难得能合得来,能多个清静的玩处也是好事。”文定伯夫人并不在意陈芙与易楚相交,易楚深居简出,杜仲这一走,杜府又没有小叔子大侄子等男子,陈芙多去几趟也传不出流言蜚语来。

再者说,许多夫人想方设法结交易楚都结交不来。

皇后又想了想,“对了,上个月杭州贡了一批丝线,色染得极正,我瞧着有几种青碧色的都很鲜亮,不如我让人找来,娘带回去给阿芙,许是能用得上。”

“行,”丝线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文定伯夫人满口答应了:

140|诊病

地上铺着象牙黄的方砖,整齐平滑,承尘上挂着串五角宫灯,长案一头摆着景泰蓝双耳香炉,有烟气自香炉中袅袅蒸腾,屋里浮动着檀香的气味,另一头供了个汝窑敞口花觚,错落有致地插着把娇黄鲜艳的菊花。

靠墙是座架子床,垂着姜黄色的幔帐,幔帐上绣着精致的虫草,别有生趣。

很显然这是个女子的闺房。

常太医扫一眼,再不敢多看,低着头走到床前,在搭了墨绿色椅袱的椅子上恭谨地坐好。

帐内女子伸出一只手来,手细长白嫩,有暗香扑鼻,看样子女子年岁应该不大。

常太医朝着引他进来的女子点点头,示意她盖上丝帕,女子笑笑,竟一把扯开幔帐,露出里面端坐的女子。

易齐惊叫一声,“姐,”下意识地又要合上幔帐,易楚伸手拦住她,“先让太医看了面色,看得清楚才诊得精确。”

常太医讶然地望一眼易楚,才看向易齐。

只一眼就看出是个难得的美人,眉眼娇媚,双唇丰润,天生带着三分风流与慵懒,再细细端详,柔嫩的肌肤上似乎笼着一层暗纱,使得肤色呈现出不健康的青白。可因为施了脂粉,这青白便被遮掩了泰半,只能从眼角颌下看出些端倪来。眸光仍是亮,却不清,眼白处藏着黄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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