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随点头,快步跑到书房拿了林乾的名帖骑马就往外冲。
拿帖子倒不是用来强迫易楚,而是已经夜禁了,怕遇上巡逻的士兵解释不清。
长随敲开白米斜街的宅院时,俞桦纠结了片刻。
这本是洞房夜,纵然公子不在,新房也不能空,何况半夜三更,又不是找不到太医,哪有让太太出诊的道理
可杜俏不是别人,是明威将军亲生的闺女,也算得上是他的半个主子。
俞桦不敢擅自做主,请郑三嫂叫醒了易楚。
易楚睡得正沉,听说杜俏难产情况甚是危急,二话没说就穿上大衣裳走出门外。
白米斜街这边没有马车,想坐车还得到枣树街套车。
一来二去又得耽误不少工夫。
俞桦思量片刻,躬身道:“属下逾越,可否请太太与属下共骑”
易楚毫不犹豫地点头,“好”
俞桦将易楚扶上马,让林梧取了件大毛斗篷,当头罩在易楚头上,随后自己翻身跨了上去。
易楚只感觉耳边呼呼作响,寒风透过斗篷的缝隙钻进衣衫里,冷得刺骨。好在俞桦骑术极佳,又是半夜,路人根本没有行人。
不过一刻多钟的工夫,已经到了威远侯府。
太医已被请到了暖阁的外间,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一点不敢乱看。
锦兰跟个没头的苍蝇般乱转。杜俏若是有了不测,她们这几个贴身伺候的全都得遭殃。
两个稳婆在里头扎煞着双手面面相觑,又过了这些时候,骨缝还是先头开的两指,最多只有两指半。
若是开到四指,经验丰富的稳婆大都有一手推拿的绝技,可以推着孕妇的肚子帮着胎儿往下使劲。
可眼下这种情况,她们实在无能为力。
如果贸然推拿,孩子下来了,可骨缝不开,更凶险。
赵嬷嬷心里急得像火,但在杜俏跟前仍勉强保持着镇定,“俏姐儿,没事,易姑娘准保回来,她人最是心善,又是这么层关系,没事的。”
杜俏是几度昏迷几度清醒,根本不知道赵嬷嬷在说什么。
易楚进了暖阁听张稳婆说起情况,心里也捏了把汗。
她虽是医者,可自己没生过孩子,也从来没给别人接过生,这扎针催产的技法根本没学。
好在,她认得穴位,针法也精准。
太医在外头一路路说着穴位,易楚在里面一针针地扎。
一直折腾到四更天,杜俏终于平安地诞下麟儿。
孩子很小,小奶猫似的闭着眼,看上去有气无力的。
可满屋子的人俱都松了口气。
总算是母子平安,人人都躲过一劫。
易楚真的累了,被素绢引到先前曾住过的客房,只洗了手脸,连衣服都没顾上脱就睡下了。
林乾却是毫无睡意,先盯着襁褓里的婴孩看了会,又给熟睡中的杜俏掖了掖被子,随后出去将等候在二门的俞桦请到了书房。
杜俏平安生产,威远侯府有人欢喜有人失望。
林老夫人自是欢喜的,林老二虽然已经生了两个儿子,可杜俏生的毕竟是长房的儿子,以后要继承侯府的。
那个失望之人就是林老二夫妻。
他们最期望的就是这个孩子生不出来,而杜俏又伤了身子再不能生养。
这样,为了侯府有继,林乾必然要从子侄中过继一个,林老二与林乾是一母同胞,他又有两个儿子,自然最可能就是过继他们的孩子。
可现在,他们的希望完全破灭了。
也不能说一点希望都没有,毕竟早产儿不是那么好活的,稍微不慎感染了什么病症,比一般孩童更难调养
赵嬷嬷也不困,虽然她劳累了一整天一整晚,身子已经疲乏得不行,可脑子里却清楚得很,比什么时候都清醒。
经过适才的生死,她可算是明白了,那些所谓的名声面子跟性命来说根本一钱不值。
倘若杜俏真的死了,要脸面还有什么用
以后可得要想开点,自己活得舒心活得自在就行,完全没有必要去管别人的闲事。
画屏不是要与易郎中成亲吗,就让他们成亲去吧。
眼下这两年大爷想必还不能露了身份,杜俏跟易楚都不能按着正儿八经的亲戚来交往,至于易郎中,又是隔了一层,更不会有什么交集。
至于以后,好好将夫人的身子调养起来,等再生下一男半女,夫人在府里的地位就稳固了,到时候又有谁敢嘲笑夫人
活了大半辈子,赵嬷嬷还是头一次觉得自己想透彻了。
面子都是自己挣出来的,而不是别人给的。
又想到易楚,这已经是第二次欠她的情了。
两次都是天大的恩情,说什么也得好好偿还。
她爹要成亲,不如给画屏厚厚地置办一台嫁妆
总归是一同处了十几年,情分还是有的。
赵嬷嬷默默掐算着日子,又核计着自己这些年积攒下的财物。跟随辛氏与杜俏这些年,她的手头挺宽裕,也攒了几样好首饰。
人老了,许多首饰都没法戴,放着也是白放着。
再者,以后她定然还是待在杜俏身边,也没有花费的地方。
单靠她的积蓄就能置办不少东西,这样就算是她私人给画屏的嫁妆,免得大费周章地开库房惊动旁人。
唉,画屏这事,能不声张还是不声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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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楚这一觉睡得沉,直到午时三刻才醒来,准确的说是饿醒了。
廊前两个十五六岁的丫鬟正笼着袖子缩着头踱步,听到屋内传出声音,两人轻轻推开门,小声问道:“易姑娘可是要起身”
易楚昨夜来得及,只胡乱地把头发梳成惯常的发髻,并未梳妇人发髻,故此丫鬟仍按照往日的称呼唤她。
见易楚已穿好梳好头发,一个小跑着去提热水,另一个则进门笑盈盈地说:“姑娘该饿了吧,赵嬷嬷已吩咐灶上留了饭,稍后就送来。”
易楚笑着道了谢,问道:“你家夫人可好,用过膳食没有”
丫鬟恭敬地回答:“夫人辰正时候醒的,已用过饭了,赵嬷嬷亲自拟的菜单子。”
赵嬷嬷伺候辛氏生过两个孩子,自己也生过孩子,想必对如何照料产妇很有经验。
易楚对此毫不怀疑。
正说着话,提水的丫鬟回来了,后面还有两人,抬着只三层高的雕着大红海棠花的食盒。
易楚洗脸的工夫,丫鬟将饭菜摆在桌子上。
菜肴都盛放在甜白瓷的骨碟里,菜量不大,胜在种类多。
两素是鲜蘑菜心跟酸辣黄瓜,四荤菜是姜汁鱼片、五香仔鸽、素炒鳝丝和酱汁牛肉,另外还有一碗香浓的火腿竹荪汤和一碟松软可口的奶酥花卷。
威远侯府的厨子手艺极好,加上易楚本就饿得紧,也不客气,将桌上的菜吃了个七七八八,才觉得腹中饱足了些。
漱过口又喝了杯茶,易楚便要告辞。
小丫鬟很为难,这个时候杜俏正歇晌,肯定不能去打扰她的,而赵嬷嬷昨天忙了一夜,今天又张罗着拟菜单子,适才困倦得不行,说回去眯一会。
易楚是贵客,就这么空着手回去肯定不行。
小丫鬟一边让人去回锦兰,一边劝易楚,“外面又落了雪,路上恐怕不好走,姑娘且再坐会儿,那边已经去知会锦兰姐姐了。”
易楚不想多待,一来是闲着没事干心里难受,另一方面,她对林府并没什么好感。头一次来,就被林乾要挟着,治不好杜俏的病要她跟父亲的命相抵;后来,还差点被林老夫人捆了去见官。
这次是杜俏命大,也是她有福气,能够让她们母子平安,若是稍有偏差,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不过易楚倒不后悔来跑这一趟,易郎中行医十几年,时不时有半夜来敲门的患者,甚至还有下雪下雨的时候,易郎中几乎从没拒绝过病人,就是再恶劣的天气,也会披上衣服出诊。
易郎中常说,不到紧急时候,患者也不会半夜三更来敲门,他能去是尽人事,至于能不能治,则是看天命了。
再者杜俏是杜仲的唯一的亲人,如果不走这趟,易楚觉得没脸见杜仲。
小丫鬟见劝不住,又不好阻拦,就撑了把伞送易楚往二门走。
俞桦在二门等着,因他不知易楚何时回去,所以自吃过早饭就一直等在那里。
就看到漫天飞雪里,绘着亭台楼阁的油纸伞下,瘦弱纤细的易楚。穿着天水碧的袄子,湖水蓝的罗裙,两点瞳仁墨黑,衬着眼白好像上好的薄胎酒盅里盛得清澈见底的美酒,干净得不染尘埃。
飞雪成了她的背景,俞桦眼中只有那抹素雅的影子。看上去纤弱,但内心坚韧刚强。
昨夜,地上湿滑,好几次他几乎控制不住马匹差点摔倒,连他心底都捏着一把汗,可她却冷静而平和,既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抱怨斥责。
甚至,下马时,她还温和地冲他笑了笑,说:“辛苦你了,俞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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