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暖缩在他怀里,指头擦过他手臂上的伤。长长的一条,可怖蜿蜒在上臂。
木奕珩见她神色凄婉,心中一软,温声道:“没事了,已经不疼了,只是不能使剑,抱着你还是没问题的。”
听他说的越是轻松,那心里就越是发酸。
突然明白为何他宁愿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也不肯回到京城。
“我现在左手与从前的右手一样灵活,劲儿也大。”他笑着抚住她的脸。声音又低又沉,这样含笑说话,有种让人脸红心跳的慵懒和缓。
林云暖吸了吸鼻子,双手搂住他腰,把脸贴在他胸口:“以后好好的保重自己,在外头,别再随便招惹人家。”
木奕珩明显会错了意,无辜道:“我可没有。你不知道,多少姑娘排着队往我怀里扔花扔果,我瞧都不瞧她们。又有多少媒婆几乎踏平我的门槛,说谁谁家姑娘想与我成亲,姐妹五六个一起嫁我都愿意。我一律严词拒绝,把她们骂得狗血淋头。”
林云暖被他气笑了,掐他道:“你就知道胡说我是说,你别再得罪别人了。无故受这种罪,” 有家不回,在外漂泊,他那种性子,如何艰难可想而知。
木奕珩端起她的下巴,认真琢磨她的表情。
“这算什么”他蹙着眉问。
“什么”
“可怜我瞧我手废了,一时心软,给我点甜头还是玩我与沈世京闹不快,拿我气他”桥上一幕,他看得分明,沈世京和她并肩站在树下,说了些什么,然后分道扬镳,接着沈世京去喝闷酒,又给他撞见。这么一连贯,后一种情形很有可能就是事实。
木奕珩的面容冷下来。
林云暖抬手将他紧锁的眉头抚平,“那,你呢你这样,每晚在外面吹笛,偷偷溜进我房里瞧我,是为什么”
“”木奕珩挑了挑眉,为什么能为什么“想睡。”
林云暖哼笑一声。这答案真是直接啊。
“嗯,我也一样。”
“一样什么”
“想睡。”
“你他娘”他瞪大眼睛,不敢信这是从一个女人口中说出的。
“你明天就走”
“你若求我留下,我便再耽三五天。”他噙着笑,玩味地瞧她。
“嗯,那你明晚早点来,悄悄地,不要吹笛子,直接进来。”
木奕珩这回彻底傻了,他腾地弹起来,跳下床,目瞪口呆地看她。
她这是明目张胆的勾引他
“干什么不想”林云暖翻了个身,用被子将自己裹住,伏在枕头上面,斜睨着他。
“想”他当然想。
“那做什么,这幅表情一脸不情愿似的”
“你这突然”他咂着嘴巴,把她下巴抬高,“是沈世京渴着你了还有,刚才那些不正经的东西,跟谁学的”
林云暖甩脱他手,把自己脸埋在枕上,笑得面红耳赤。
木奕珩把人一把掀过来,叫她望着自己,“说啊,笑什么”
“笑你啊。”林云暖眉眼弯弯的,唇间溢出声声低笑,“谁有你不正经啊你还好意思说我。”
木奕珩闻言也跟着笑了:“也对。”
坐在床沿上,伸手把她捞到怀里,看那雪白的肩膊在外面,被中忽隐忽现一抹樱红,木奕珩垂下头去,闷闷道:“你想我了没有”
“嗯。”
低低的一声应答,叫他红了眼。
发狠地,张口用牙齿咬上去。
女人颤着身子,疼得尖叫一声。
⑧ ○ 電 孑 書 w W W . T X t 8 ○. C ο M
“木奕珩”
“卿卿”木奕珩将头埋在她胸口,声音沉闷低醇。
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即使被全天下人轻视,唯独不想被你,看不起。
所以远远逃开,从没奢想,能再有拥你入怀之时。
“你说什么”
卫子谚瞪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木、木家那边,今天施粥放粮,那木、木奕珩,就在粥蓬下,许多人都瞧见了”顶着巨大的压力说完这话,回话的下人已经是满头大汗。
“他妈的这只狗怎如此命硬”卫子谚重重捶了下桌子,“走,会会这孙子”
“世、世子爷,可国公说”
“你给爷闭嘴你们不与国公通风报信,他怎可能知道滚,别挡路”卫子谚一脚踢开拦路劝阻的下人,揣着长剑就走出门去。
熙熙攘攘的街头,衣衫褴褛的流民在城门前排成长龙。
几个官兵模样的人持刀巡逻,维护秩序。
粥蓬后,木奕珩面容沉静地单膝跪地,无论上首的人咆哮些什么,都只是颔首应道:“父亲教训得是。”
木老大爷面孔通红,骂得差不多了,口干舌燥的捧茶碗喝茶。一开碗盖,竟是空了。木奕珩乖觉地抢在从人前面,亲执茶壶,给他续了水。然后又在底下跪好。
木大老爷瞪视他,好半晌,啜一口热茶,这口气出得差不多,暗中打量地上跪着的不孝子。
黑了不少,原本白嫩的皮肉,看上去粗糙了些许,适才倒茶时觑见那双手,指节上干燥的裂伤,手掌厚厚的茧子,哪还有半点从前养尊处优的模样。
纵是上回挨打后几个月里刻意的折腾他自己,也不至将一双手磨损成这样。
再瞧那面容,原该张扬跋扈的少年,有了坚毅沉稳的线条,轮廓越发凌厉,抿着嘴唇的样子,颇有威严。
木大老爷叹了声,终是不忍,哑声道:“你起来。大街上,成什么样子”
木奕珩闻言一笑,恭恭敬敬道了声:“是。”
木大老爷指了指粥蓬外纷乱的人群,“你是为此,才回京来的护送年节礼进宫,怕只是幌子吧”
木奕珩点了点头:“上次剿匪,查出几个重要人物,临川王命我等暗中追查,这才不得已入城。”
木大老爷面孔蕴了层薄怒:“是不是若非临川王有命,你这辈子都都不准备回城家里那些当你是眼珠子、命根子一样的亲人、长辈,在你眼里抵不过你主子一句命令”
木奕珩又跪下来,垂头道:“孩儿不孝。”
接着,他眼眸微微一涩,却是笑了出来,“父亲知道的,孩子这手如今才勉强如常人一般,当时那般,叫祖母瞧见,徒惹她老人家心疼难过”
木大老爷视线落在他右臂上。从表面来瞧,并无甚不妥。
木大老爷伸出手去,在他右臂上重重一拍。“还疼么”
木奕珩缩了缩肩膀,露出笑容:“若还疼,父亲这么来一下,孩儿早就满地打滚地哭了”
木大老爷眸子忍不住红了。垂下头以喝茶的姿势掩饰。却哪里瞒得住木奕珩
木奕珩膝行上前,抱住他膝头:“父亲,临川王于我有恩,等这回事了,孩儿再回京城向您和家中诸位长辈赔罪。”
木大老爷点了点头。片刻,泪意终于退去,眸子沉沉,低声道:“你的伤,是卫子谚弄得”
这两年木家与卫家势成水火,卫家如日中天,实力自是不容小觑。木家却也相识满天下,一改从前一味避其锋芒甚至迎合讨好的颓态,掀得朝中风起云涌、不得宁静,固然,木家不曾占到什么便宜,卫家却也绝不好过,这两年来,弹劾卫国公治家不严、其身不正、族人仗势行凶的折子就从没断过。
卫子谚被卫国公拘得狠了,唯在府中拿姬妾、从人发泄,还曾闹出人命,被人状告到大理寺去。
木奕珩喉结滚了滚,没有答这问话。
木大老爷正想再说什么,就听一道极其张扬的狂笑传来。
“哈哈哈哈,这不是木家那只假死的木狗吗跪在那里的畏缩样子,果然十分的好看,哈哈哈”
木大老爷面色一沉。木奕珩回过头去,见卫子谚扈从拥簇,勒马站在蓬前,几个排队领粥的流民给他的从人撞到在地,还有被他马蹄踏伤的,地上哀鸣一片。
木大老爷抬眼,正想命张勇吴强处理,木奕珩已站起身,摆手示意二人退下,独个儿上前,嘿地一声笑道:“卫世子,别来无恙。”
“木狗你倒是命大啊怎么,夹着尾巴逃窜两年,觉得本世子应该已经将你忘了,不计前嫌了,就偷偷溜回来,以为可以过安生日子了”
粥蓬里除了后头坐着的木大老爷,还有木奕珩几个兄长,此时,木清鸿上前,怒道:“卫子谚,你嘴巴里放干净点从前旧账还没完,你还敢自己找上门来挑衅,你是欺我木家无人”
卫子谚扬声大笑,“哎呀娘哎,可笑死人了,木五,你从前不过是本世子身边的另一条狗,本世子眉头皱一皱,都能吓得你尿裤子,这时候装什么兄友弟恭,还想替人出头你可笑死”
话没说完,登时脸色一变。
木奕珩足尖点地,腾空而起,一脚踢出。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适才张扬狂笑的世子脸朝地,狠狠跌下马去。
他行动如此迅捷,在场诸人,无人料想得到他二话不说直接就动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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