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林云暖打断她的话,“你带着清河一块儿,往他座位上抹浆糊,骂他野种,说他是家里的蛀虫。他小的时候你看不惯他,他得了风寒要喝药你故意往里头洒灰尘,看着他仰头喝尽了你开怀大笑骂他小傻子。你撺掇六哥和八哥与他争夫子,撕掉他的书,丢掉他抄的字。你们还把泥水抹在他身上,碰摔了都推到他头上要他背上欺负人的恶名。你偷了沈家女孩子的手绢塞在他被子里,然后带人去搜出来骂他是不要脸的小流氓”
木紫烟目瞪口呆地看着林云暖。
林云暖道:“你以为他都不知道吧他都知道。他不说,不告状,因为他不想爹伤心。后来他长大了,变成了你希望他变成的的那个名声又坏又不长进的恶人,他让你们都如愿了。还要如何呢紫烟杀人不过头点地,从小到大你是怎么对他的,你以为他真傻到半点知觉都没有么再后来木家不行了,他不能再避锋芒。他原本可以从小就做个闪光的孩子,他原本就可以很出色。到如今,他拿命拼来的荣誉和成就,与你有何干系呢紫烟你凭什么骂他是白眼狼”
“那那些都是小时候的事,一家人,总不能如此记仇吧”
“他若记仇,你以为你会有好日子过么你今天平平安安站在这里,你以为是谁在保你是奕珩先截住了消息,动用了无数的力量把你和木家摘了出去,否则你丈夫贪墨,你以为你一家大小还能平安无事他能做的都做了,紫烟,他不欠你。他做这些,也不是为让你感激。他渴望亲情,但他也知道,强求不得。在你心中他就是个野种,你永远也不会当他是弟弟。不过没关系,他问心无愧就成。你怎么想,真没关系。”
林云暖说完,疾步朝外追去。
木紫烟怔怔地望着摇晃的门扉,她脸很烫,喉咙哽咽,一句话都说不出。
靴子踏在河边浅草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木奕珩走得很急,他嘴唇紧抿,面容紧绷,不笑的时候,整张脸料峭威严。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他停了下来,刚回过头去,林云暖就扑了上来。
她把他拥住,哄孩子一般哄他道:“别不开心,木奕珩,我在,我在呢”
木奕珩牵了牵嘴角,一弯身,把她抱了起来。
坐在他臂弯上与他亲吻,过了好一会儿,林云暖才轻轻推了推他,“你要不想见她,今晚要不回营里去”
木奕珩哼了一声,“算了,其实我没什么感觉”
林云暖笑他:“你是骗我,还是骗你自己其实人家远道而来,咱们两个主人家都跑了出来有点不好,可我也好生气,除了我,谁都不能欺负你,你姐姐也不行。”
“哟,几年过去,口气狂了不少啊”
两人嬉笑一阵,牵着手在河边漫步。
林云暖絮絮叨叨的道:“她来,带了一些消息,我猜你早知道了,单瞒着我吧卫世子如今回了卫国公府,还重新入了朝堂卫国公肯定暗中找过你,他如今是不是不大好过”
木奕珩把手摊开,粗大的掌心将她细柔的指头一根根攥住,“嗯其实背后还有一出卫子谚是我找回去的。”他侧过脸来朝林云暖眨眨眼,“不然老贼太有空,总要把目光盯在我身上。卫子谚也是,不就不能生么我替他寻了好些便宜儿子女儿养在膝下呢。如今遮掩得很好,没人知道他隐疾。我猜他心里挺感激我。这回他养好病,也不似以前那么窝囊废了,长进不少,知道怎么和老贼斗智斗勇了,孺子可教。”
林云暖又道:“可我担心他们势大,压垮了国公,届时你难免也要受损”
木奕珩安抚般亲了亲她脸颊,“放心,我木奕珩从来靠的不是他姓卫的,我有自己的路子。没什么临川王、卫国公、木家,我一样拼的出自己的天地来。你放心好了,我没那么容易垮。”
林云暖“嗯”了一声,把头靠在他手臂上,“听说二叔调到外面任职了,家一分,本就冷清,如今见面更难了,你又在外头回不去,爹心里肯定挂念。”
木奕珩道:“我毕竟不是亲生的,远着些,家里才更太平些。如今你不必想这些有的没的,也不必归错到你自己身上去,路是我自己选的,如今我这个年岁,你还觉得我是那莽撞不知进退的毛头小子”
林云暖仰头瞧他,满眼深情,“我自然知道你不是我有一事,不知该怎么和你说。我有点不安,我其实有个秘密,从没对任何人说过”
木奕珩蹙了眉头,站定住伸手钳住她的下巴,“你有事瞒我”
林云暖咬住嘴唇,下了好大的决心,她想摊牌,不想继续一个人藏着那秘密了。
若他当她是个怪物,她也只有受着,总好过他突然发觉枕边人变了心里难受要好得多。
“我其实其实不是”她绞尽脑汁组织措辞,想用不那么惊人的句子,以免吓坏了他,“我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
“别说了”木奕珩伸指抵住了她的嘴唇,然后托住她下巴,轻轻亲了亲她,“我早就知道,那晚我灌你喝酒,你一边骂我,一边哭诉这有什么,你在我身边就够了,我管你是人是鬼。”
林云暖有些惊讶:“你完全不在意,不害怕,不会请法师来驱走我么”
木奕珩笑了笑:“轮回往生,夺舍侵魂,小时候这些故事听多了,还挺见识一个半个有这种奇遇的人。别瞎想了,你就是你,换成别的魂,也许我还未必瞧得上。”
“可是,万一我有一天突然回去了我该去的地方呢”
“没有万一。上碧落下黄泉,你去哪我都是要追你回来的。我不能没老婆,我儿女不能没亲娘,换个芯子留个躯壳,我不会答应的。”
“可是”
“没有可是。我木奕珩想做的事,没有不成的。我想要的人,谁也夺不走。”
“”
“安心过你的日子,再等两年,南边彻底安定下来,我就辞官致仕,陪你和孩子们天南海北的走去。我俩在一起一天便快活一天,总不枉了你特来此一遭与我结缘。这话莫对旁人说,你记着,万事要与我商量,不要自己瞎想。听见了”
“”
“听见没有说话”
“嗯”林云暖点了点头,窝在他肩上沉默了一会儿。
木奕珩把她搂着,抬头看向夜空。
若她不在,大抵他能做的,便是不独活吧只求上苍,怜他一世孤苦,莫如此残忍相待。
从没如这般懦弱过。心里有了牵挂的人,一点风险都不敢冒的。
其实林云暖比他还怕,她舍不得他,放心不下孩子。
钰哥儿近年长进,知书识礼,像个小大人儿似的,还知道照顾弟弟妹妹。
小的那个才会说话,也是个乖巧的。
只有小花她那个天生武力超群的女儿,叫她不放心。
娇滴滴的做个大姑娘不好么整天舞刀弄棒,打得附近男孩子个个儿远远见了她就抱头鼠窜。将来可怎么办
七年后,木小花在一个月黑风高夜离家出走了。
这回她不必坐在兄长的马上,自己骑着雄健的高头大马,一甩缰绳就飞驰而出。
寂静的窄道上,只有她一人一骑,哒哒马蹄声响远远回荡。
林云暖发觉女儿不见了,已是一个时辰之后,这些年小姑娘离家出走不知多少回了,若是出城,必然早有城守来报了。她已经能够淡定地泰然处之,只轻轻拍了拍木奕珩,像话家常般与他道:“闺女溜出去了。”
木奕珩一个激灵弹起身来,立时穿靴下地,咬着后槽牙抓起佩刀,披件衣裳就冲了出去。
一座小院门前,他见着了她闺女,因焦急而狂跳的心脏骤然发痛,眼睛赤红,慢慢骑行过去,发觉闺女持刀抵着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
他不动身色立在一旁,就那么沉默地看着。
小花满面委屈,好看的眉头蹙了起来,“你给我说清楚,你是不是要始乱终弃”
那书生人在刀下,早没了初时的镇定,“小人那时并不知您是镇南大将军的千金,您的门第小人哪里高攀得起”
她父亲在战场上的赫赫威名能止住小儿夜啼,他的闺女,谁敢招惹
“小人出身贫寒,上回在月老庙,一时被姑娘风姿所迷,大胆说了狂话,还求姑娘莫往心里去,好男儿千千万,求姑娘千万莫在小人身上费心姑娘若不解气,小人自打嘴巴”
他说完,就左一下右一下地扇起自己来。
小花抿了抿嘴唇,半晌无语。
忽听一个人道:“你那样不行,我替你扇”
木奕珩从暗处走出来,瞥一眼自家闺女,咬了咬牙托起那书生下巴。
书生还未反应过来,只见一个宽大的手掌从天而降,接着脸颊被甩了一个耳光,脖子被迫扭向另一侧,剧痛袭来。耳中轰鸣。
他努力挤了挤眼睛想看清来人,可他发现他连头都晕了,睁开眼,眸子里尽是不由自主疼出的眼泪。
木奕珩又挥起手,被小花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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