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贵人忍不住了,掩嘴奔了出去。
屋中就余祖孙二人。
木奕珩听见头顶木老夫人吃力的说话声。
“你娘”
“别恨她是我是我没护好她”
“还有你应知道,你爹你爹是”
临死的一刻,不能叫木奕珩永远做个不知生父谁人的糊涂蛋。木老夫人费力的张着嘴,想要说出那个名字。
木奕珩泪如雨下,别过头一把抹去,回转头笑嘻嘻道:“什么我爹我爹他不就在外头我姓木,您是我祖母。我便是您的亲孙二姑姑的牌位,我会替您供下去,一辈子您别忧心这些,好生歇着,莫废力气说这些,孙儿陪着您”
木老夫人吃力摇头。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
“卫卫国”
“咣”地一声。屋门给人用力推开。
半空同时劈下一道闪电。照亮门前木太师清癯的面容。
木老夫人浑浊的眼望去,平和的眸光变得锐利起来。
痛恨,怨念,一瞬从她眼中迸出。
“你你还敢来见我”
木太师轻瞥木奕珩,下令:“滚出去。”
木奕珩抿唇。怔了片刻。
他没有动。
他伏跪在床前,还握着木老夫人的手。
外头木大老爷几个没想到母亲临终之际,父亲犹是这种态度。几人对视一眼,就想上前相劝。
木太师回手,在他们面前闭合房门。
木太师负手走入进来,挑了内室的帘子。
他冷冷瞥向床上的老妻。
声线是不近人情的冷漠。
“怎么,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想劝你这心肝宝贝去认回他无耻卑鄙的亲爹”
木奕珩额上青筋颤动,几乎想反唇相讥。
祖母已然如此,他就不能说句软话么
自己的妻房,怎能如何冷待
“是不是还想把你肚子藏的那点丑事,都一股脑告诉这孽种好啊,你说得费力,我替你说”
他轻蔑一笑,立在窗前,居高临下望着那祖孙俩。
“木奕珩,你爹是卫雍和,你娘是木锦瑟。这对不要脸没廉耻的奸夫淫妇,在外私相授受有了你这孽胎瞒着我直到临产前可惜我没一把火烧死你们母子,倒叫你这孽种在我府上狗仗人势横行世间十几年你祖母便想告诉你这些叫你去认回你那无耻的亲爹如今你都知了,还不快滚莫再用你的脏足,你下贱的妻室,污了我木家地界”
他面不红心不跳地说完这些,气不喘语不顿。
木老夫人猛地吸气,身子连连颤动,是动了大怒。
木奕珩陡然弹起身来,他眉眼黯然,哀求道:“木老太爷,求您容我祖母”
“别”木太师冷笑,“谁是你祖母姓卫的才是你祖家你给我从这里出去,我不想与你多言”
木奕珩还握着木老夫人的手,木太师如此,他怎能放心离去
帐内,木老夫人剧烈喘息。好一会儿,她终于平复。她轻轻地招手。木奕珩俯下身来,听她艰难道,“你出去”
木奕珩蹙眉,迟疑朝外走。
木太师冷冷凝视发妻,看那一脸死气,枯瘦的容颜。
他眼发涩。
十几年不见。隔着一道院墙,她忍心不看他一眼,不与他说半个字。
木太师立在床前,垂下苍老的眸子。
话说得狠绝,目光却不忍看
木老夫人轻轻笑了下。
“我这辈子原受无数人艳羡嫁了最有才气的儒士,成了旺族的主母儿孙满堂,个个儿有出息本该无憾”
“可可我的锦瑟我的锦瑟啊”
“给她生父硬生生拆了姻缘怀胎八月,几乎丧生火海世上怎有这样狠毒的父亲是我瞎了眼是我瞎了眼,害了我的锦瑟”
“不是你处处针对卫臻,他怎会置气尚主锦瑟又何至成了没名没分的”
“卫臻贪恋权位固然可恨,你又好在哪里”
“这一祸世奸臣,不正是你一手训教出来为师的便是这样的人,弟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木啸然至死,我亦不会原谅你来生,莫再纠缠就此诀别,你走好你的路”
木老夫人闭上眼睛。重重的粗喘。
木太师苍老的嘴角始终噙着冷笑。
转过脸,他朝外走去。
撩起珠帘的瞬间,一滴泪,极快地从眼角滑落。
他抬手随意将之抹去。
门重新打开时,他仍是从前刚硬无情的木太师。
无人能从他面上,窥探出一丝戚容。
木奕珩飞快奔入室内,木老夫人闭着眼,眼角有湿冷的泪。
木奕珩哑声喊:“祖母”
木老夫人眼睛动了动,却无法睁开。
她似乎很累,长长的喘着气。
“奕珩你快活地谁说什么都不要理”
她的手轻轻垂下去。
门前,林云暖奔了来。
她嘴唇上没一丝血色,一得知消息,就迫张勇纵马携她前来。
迟了一瞬,便迟了永远。
她听见木奕珩低哑的哭音。
轻得不能再轻的一声啜泣。
林云暖心痛欲裂。
哀木老夫人之殇,痛木奕珩之痛。
若她不曾抱怨长日无聊,若木奕珩不是为讨她欢心,若他们依旧日日过来请安,这场悲剧,能否避过
木奕珩摇摇晃晃从屋内走出来。
他立定在众人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祖母殁了”
极静极静的一瞬。
连众人的呼吸都化了去。
齐齐屏住呼吸,屏住对预知的结局的震恸。
林云暖软下去,瘫坐在屋前。
似乎一瞬间,所有悲伤苏醒,哭声又起。
木大老爷等奔入内室,围在床前大喊“母亲”。
很快,木府挂起白幡。
木家男女皆挂孝,木奕珩从来不是掌事迎客的主脑,于是他有更多的机会,独自对棺沉默。
一天里,寡言到可怕,说出的字句,一只手数的过来。
林云暖本在病中,强撑着回来,又要随众女眷一同哭丧,又要照拂钰哥儿,不过勉强支撑。
前头丧仪一歇,她就马不停蹄地奔回院落把钰哥儿抱在手上。
府里有人敢对木老夫人出手,有持无恐到令人胆寒。
头七过后。木奕珩不再沉默,他命人打开柴房的门,现在檐下,面无表情地打量里头绑缚的那些下人。
松鹤园二十二名仆从,尽皆在此,包括钰哥儿的两名随侍嬷嬷和乳娘,并当日小厨房的全部当值人员。
张勇搬来一把椅子。
木奕珩在上坐了。
老夫人身前的梅儿,见过许多他笑着逗趣的模样,独独没见过此刻,他冷峻阴狠的表情。
木奕珩朝张勇点点头:“开始吧”
第77章 第 77 章
张勇应命, 踏入门槛,从地上提起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仆。
“徐宁,当日问你,你说事发时,你在小厨房后头的小菜园里浇肥,是也不是”
那男仆本就不是张勇对手,加之这七日只吃了极少一点食物, 浑身脱力,给张勇一把拎起来, 整个身子都跟着抖了几抖,“是,是”
张勇“嘿”地笑了一声, 毫无预兆地,一脚朝此人后腰跺上去。
柴房里塞得满满当当的人, 齐齐发出惊呼。
那男仆瘫在地上, 身子扭动一下,似乎想起来,下一秒, 走来两个侍卫,架起男仆就走。
没一会儿,隔院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那男仆嘶声求饶:“别打了别打了我是在后园赌钱了, 和王老四一起哎呀, 九爷饶命, 小人再也不敢”
话说到这里, 戛然而止。
留下突兀的一片静默。
什么情况,能让凄厉的惨叫瞬间没了声息
对未知情形的恐惧和漫无边际的凄惨想象,比亲眼看见徐宁给人施刑还更令人惊怖。
柴房里头人人都变了脸色。
木奕珩翘着二郎腿,不见往日的嬉皮笑脸,他目光阴冷阴冷的,挑眼朝第二个人扫去。
那被出卖“王老四”登时腿软,本就是蹲坐在地上的人,“咚”地俯跪下去,他砰砰叩首,“九爷莫打,我招,我招当日我与徐宁赌牌,从厨上郝婆子屋里偷了支小镀银簪子,我我还偷看过春燕换衣裳“
巨大的压力和威胁之下,王老四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隐秘事都吐露出来。
木奕珩淡淡听着,没有叫停,也没有出言询问什么。
他的目光,从王老四身后的一众人面上掠过。
那冰凉凛冽的一双瞳眸,如冰如雪,叫人寒彻骨髓。
等王老四已经反反复复说了很多遍自己做过的错事,揭露过自己撒过的许多谎,张勇才朝两个侍卫打眼色,将人拖了下去。
王老四浑身抖着,想讨饶,眼睛一对上木奕珩的脸,登时吞了舌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
浓厚的阴云蕴在上面,眸子射出寒刃,似乎只需轻启薄唇,就能吐出索魂的剑网,将人凌迟致死拆分血肉跺向万劫不复。
相似小说推荐
-
公务员备考指南——BY:青丘千夜 简介:春天到了,又到了草原上的动物们集体考公务猿的季节。卫鱼,一个年纪25的雌性单身狗,被家中的妈妈踢去一个名...
-
四十二公里——BY:蔚空 简介:六年暗恋,一朝表白,出师未捷身先死。借酒买醉的宅女夏芫,悲愤之下强吻了一位陌生帅哥。然后发觉被强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