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作为一个三十岁的男人,他的矫情小性子在这种场合是完全不方便流露出来的,所以他要表演稳重内敛,大方知性, 要用特有的男性成熟魅力拉开自己与那个肤浅骚包的瑶光之间的高低差距。
到了南湖,买过票, 四人同行便一起租了个比较大的画舫。仿古式的画舫不仅漂亮,还很宽敞,船头到船尾有两道屏风隔着, 中间摆着供游客休憩聊天的圆形桌椅,两边有观光栏杆。
画舫推开湖面, 荡开徐徐涟漪,缓缓而行间两岸风光尽收眼底,倒真能感受几分古人纵情山水间流连忘返的畅快恣意。
只是……
陆酒酒和那个瑶光在船头聊了快十几分钟了, 聊什么事情那么开心,有说有笑的?
任平生刚准备起身凑过去听一耳朵,恰巧郑国风开口问他:“任先生, 我听酒酒说你是医生啊?”
“啊…嗯…是的。”他含糊其辞的答,视线还锁着那两人没收回来。
郑国风没注意他的关注点,又顺嘴问道:“那你是哪方面的医生啊?”
任平生继续心不在焉:“骨科的。”
“骨科啊?”郑国风突然眼神一亮,一把拉住他,颇有畅聊一番的兴致:“任医生,那我能咨询你几个问题吗?”
“嗯……”任平生不得不回头,虽然内心极不情愿,但秉着成熟魅力的男人该有的表现,还是点头:“您说。”
郑国风拍了拍自己的膝盖,皱眉道:“我这腿啊,最近老是疼,有时候还很僵硬,蹲下去就起不来也动不了,您说我这是不是膝盖里面长骨刺了?”
听他这么形容,出于职业习惯,任平生蹲到他膝盖边捏了捏,又托着他的小腿上下活动了几下,然后摇摇头道:“单从表面和个别病症暂时不好断定,我看您最好还是去医院看看,或者去做个关节镜检查。”
他停顿一秒,看到郑国风一脸茫然,于是又解释:“膝盖疼,蹲、站、行困难在中老年人群中是个常见的病症,许多人认为,膝关节痛不是风湿就是骨刺,可往往做了关节镜一看,其实不然。事实上,绝大多数中老年膝关节疼痛是由于骨性关节炎所导致的关节内软骨脱落,骨质裸.露,半月板磨损破裂,髌下脂肪垫滑膜挤夹……”
“等等等等,任医生,你说的那些半月板,髌下脂肪垫什么的,我听不懂…”郑国风确实听得云里雾里,一知半解,又实在想弄明白导致自己膝盖疼痛的病理,于是求而好学的纠缠道:“这样吧,任医生,你先给我讲解一下膝关节的构造,这样你后面的话我就能听懂了。”
膝关节的……构造?
任平生脸都快绿了,一回眸看船头俩人,相谈甚欢,笑得眼都没了。
内心忍不住捶胸顿足的哀嚎:我是来谈恋爱的,不是来给人上关节课的,这和说好的一点都不一样!
面上还要保持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从解剖结构上看,膝关节是人体最复杂的一个关节,它的内部有……”
——
游完湖回来,四人又一起吃了饭,聊了会天,之后才一起上楼各自回房间。
陆酒酒洗完澡盘腿坐在床上,想起吃饭的时候任平生都没怎么说话,吃得也少,蔫儿了吧唧的,不会是身体不舒服吧?
她立即发了条微信过去慰问:【在干嘛呢,睡了吗?:)】
那边似乎手机就拿在手里,很快就回了一句:【你管我,和你有关系吗?】
陆酒酒:“???”
她揉了揉眼,仿佛有点看不懂他的回复:【你是不是发错了?】
那边又很快回道:【呵呵,别怀疑,就是给你这混账东西发的!】
陆酒酒这下更纳闷儿了,等不及问,更等不及他的微信回复,直接跑到隔壁门口敲门。
结果敲了门他还不开,还用微信的方式质问:【你敲什么敲,以为我的房间那么好进,进来又出去,当串门儿是不是?】
陆酒酒没听出他话里的别有深意,思想还一个拐弯,往不好的方向跑偏了,忽地红了脸,也不敢在门口嚷嚷,给他打字问:【你的意思是…让我今晚别回去了吗?这样不好吧?会不会…太快了?】
闷头缩在被窝里生气的医生一看这回复,立刻一挥被子,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跑去开门的前一秒还不忘挽尊地呛一句:【你在妄想什么,我生气哄都哄不好的情况下,怎么可能给你占便宜?】
陆酒酒刚看完微信,房门‘呼啦’一声被打开,身姿颀长的男人裹着件浴袍站里面,双手抱胸,横眉冷眼地盯着她:“你还来找我干嘛?找你的膀胱男神去啊?”
“瑶……”
刚要纠正,他一个冷飕飕的眼刀杀了过来,吓得小姑娘缩了下脖子,立刻捂住嘴。
但也因此明白了他生气的原因所在,嬉皮笑脸地蹭进来把门关好,然后又不知死活地凑到他跟前问:“你是不是因为我和瑶光说话才生气的?”
他给了一个白眼让她自己体会,“你们聊一下午挺开心的哈,我被你老师拽着科普了一下午的膝关节构造,到现在嗓子还疼呢?”
陆酒酒听了有些想笑,不过在他生气的关头还知道识趣的憋着,只靠近了他,昂着头,目光专注而细致地打量着他精致耐看的眉眼五官,半含着戏谑试探性的问:“任平生,你是不是吃醋啦?”
男人没否认,冷着脸,垂眸睨着她:“陆酒酒,你是不是挺得意啊?”
“不敢不敢!”她动了动腮帮子,脸上的笑都没隐干净,否认得相当不真诚。
男人终于被她这吊儿郎当的态度惹毛了,拧起眉正经严肃地问:“陆酒酒,你老实回答我,你现在最喜欢的人还是不是我?”
“不是你。”
陆酒酒存心逗他,在他‘唰’一下变了脸色,即将炸毛的瞬间又吐出后半句:“我最爱的人才是你!”
眼看着眉毛都竖起来的人,在听到后半句,表情微愣,反应了几秒后又悻悻缓下脸色。
“是不是真的啊?”嘴上这么问,眼底却已经有丝笑意偷偷跑了出来。
“当然是真的!”陆酒酒顺杆爬,趁机抱住她觊觎了好久的腰,一边赞叹手感,一边颇为欢喜骄傲的提醒:“你忘了,你是我的宝贝疙瘩啊,这么艰难追到手的,我珍惜着呢。”
任平生这下彻底满意,换了笑颜,弯着眉眼把赖进他怀里的人往里拢了下,半带着撒娇的口吻道:“那你答应我,以后离那个什么瑶光远点儿。”
陆酒酒‘噌’一下从他怀里抬起头:“那不行。”
“怎么不行了?”他伸出手掌抚上她的后脑勺,不由分说地将她重新按回到自己怀里:“你个感情骗子,才说的话就想耍赖啊?我警告你,别以为我点头了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从此不上心,你要不好好珍惜,煮熟的鸭子也是会飞的!”
“哎哟…”怀里的人很享受地在他胸前蹭了蹭脑袋,又踮起脚,壮着胆子在他下巴上轻啄了一口,笑嘻嘻地调侃:“小鸭纸,你的脾气怎么那么大啊?”
任平生倒没提防她会在下巴上偷袭,一时心尖都跟着那一下颤了颤,下意识嗓音也放得温软低哑,像个小孩儿似的,在她耳边胡搅蛮缠地哼哼:“我不许你和别的男人走那么近,我心眼儿小,看不惯。”
为她这么吃味,陆酒酒固然是喜闻乐见的,但高兴归高兴,事情还是要和他解释清楚:“你误会了,我对他就像老师一样,只有崇敬,而他对我,估计顶多算稍稍有那么一丁点儿欣赏?”
她掐着一丢丢小指甲盖做比划,语气还不是很笃定:“况且我也没和他走多近,你乐意人家还不一定乐意呢,我们一下午谈的那都是工作上的事。”
“不乐意正好,谁稀罕。”任平生意气用事地嘟囔,忽地又把人从怀里放出来,疑惑不解道:“你和他谈什么工作上的事,这八竿子打不着的?”
陆酒酒往他房间里面走,给自己倒了杯水捧在手里喝了一口,然后在窗边的沙发上坐下:“之前左岚不是把我作的几首古琴曲子塞给瑶光听了下嘛,他觉得很不错,明年在日本有场古风音乐会…他想让我也跟着一起参加。”
说完看着面前的任平生吃吃的笑,一脸‘我就这么走了狗屎运’的庆幸。
任平生走过来,就着她手里的水杯也抿了一口,在她旁边坐下,思忖几秒后得出结论:“你是说…青年古琴演奏家瑶光要开始带你装逼带你飞了?”
“好像是这么回事。”陆酒酒点点头,低头看着水杯上刚才被他含过的位置,甜甜蜜蜜地覆上去,又喝了一口:“我还没考虑好,我大型舞台经验不足,没什么信心,怕做不好,所以他下午一直在鼓励我。”
“那你自己呢,到底想不想去?”任平生明白这件事对她的重要性,也下意识收敛起小性子,恢复几许认真。
陆酒酒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很诚实地点头:“想啊。”
“且不说与偶像同台是多么求之不得的机会,就我自己而言,也是有私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