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他叹了口气,微微皱眉,“阿岁,宗次郎”
宗次郎中意未央奈,他们是从小就看出来了,那时候他们毕竟还小,孩童的玩闹与友谊也没怎么在意。不过随着时间越长,那两个孩子也在长大,光说宗次郎,虽然还是那副柔弱秀气的模样,但不清楚他性格的姑娘却依旧络绎不绝地涌上来,招蜂引蝶的程度一点都不会比少年时期的土方逊色。
不过宗次郎比土方要洁身自好也专情得多。
是啊,专情,这才是真的让他们伤脑筋的事情。
因为都快十年了,他们还是没能弄明白,未央奈那丫头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他们眼里,她和寻常人类完全没有分别,有体温有心跳,会哭会笑也会长大,但不知道为什么,除了他们几个之外,别人就是看不到她。
“阿岁,你说明天”
近藤忧心忡忡。
婚礼是在神社举办的,那是有神明庇护加持的地方。
土方漫不经心地发出“啊”的单音节,摆摆手,“那两个小鬼前几天就去踩过点了,你不用瞎操心。”
近藤这才松了口气,他看了看土方,忽然笑了一声。
土方被他笑得莫名其妙的。
近藤感叹地一拍大腿,“时间真快啊。”
是啊,真快,好像昨天他们还是躺在田垄边初识彼此的少年,转眼都到了成家的年纪。
“我还记得去年,”近藤忍着笑,看向似有所感微微发证的土方,露出老父亲似得宽慰笑容,“宗次郎把我们都吓了一跳,尤其是阿岁你,哈哈哈”
土方回忆起来,脸黑了一黑。
可不是吓了一跳那死小子一定是看准了时机,就挑他举起茶杯喝茶的时候说那种话。
他当时一口茶就喷了出来。
“虽然早就看出来了,不过真从宗次郎嘴里听到他们的事,还是忍不住让人忧心啊。”
近藤摇摇头。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土方若无其事一派轻松,“宗次那家伙自己主意大着。至多外人以为独身一辈子,他自己乐意也没什么。”
近藤看了他两眼,笑着大力拍拍他肩膀。
“阿岁啊,你嘴上老说要带宗次郎去见识女人,”
他戏谑道,“谁都知道最疼未央奈的就是你,宗次郎要真做出那种事情,你一定第一个逼他去切腹,对吧”
土方:“嘁。”
第62章 第十夜
婚礼那天的天气特别好, 阳光灿烂的。
未央奈跟在土方岁三和宗次郎身旁, 不时好奇地跑到前头看看新娘, 然后又哒哒哒跑回来跟他们叽叽喳喳地说话,兴奋地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永仓新八逗她说,这里可是神社,对神明不敬的话可是会被惩罚的哦。吓得小姑娘立刻缩起脖子捂住嘴,徒留一双大大的眼睛慌慌张张的。
还是藤堂平助看不过去,安慰说神明才不会这么小气。
于是未央奈高兴了。
三人组里她最早认识的是永仓新八,性格上来说, 不管是原田左之助还是永仓新八都更加爱闹能跟她玩在一起,但是偏偏,未央奈就是最亲近藤堂平助。
用未央奈的话来说,是因为她喜欢听平助哥哥跟她说话, 喜欢他的声音, 尤其是他欢畅笑起来的笑声。
对于这种奇怪的嗜好, 众人都觉得无法理解,就像他们也同样无法理解,她为什么好像还很喜欢摸土方的头发。
土方的发质又黑又硬, 非常的长,扎成了一束, 有风吹过的时候,长长黑发飘荡, 与那一身气质相称, 到确实还蛮有威风凛凛的感觉。
未央奈就喜欢站他身后, 在黑发被风吹起的时候伸出手去,让那些头发飘过她的掌心。玩心上来,她还喜欢轻轻拽他的头发,力道弱弱的不会扯到头皮疼,但是却痒痒的,让土方很无奈。
她很期待地问过土方,可不可以让她帮忙梳梳头发
当然土方立刻就拒绝了
梳头娘的活,不是未央奈这种小姑娘该做的。
未央奈表示很失落,但是土方岁三从来也没有因为自己的无奈而阻拦过她的这些小动作,只是不声不响的纵容着她的胡闹。
如果说土方岁三是不动声色,那冲田宗次郎就可以说是明目张胆了。
天气好又空闲的时候,他会塞给未央奈一把梳子,拉着她坐在阳光能晒到的走廊上,最开始是乖乖坐着由她一下一下地梳头发,后来得寸进尺了,就演变成直接枕着她的腿躺下。
土方岁三看着他们碍眼,近藤哈哈笑着表示,阿岁这是想要生个女儿了,而每次这种时候,山南敬助就会在旁边赞同地点头微笑。
宗次郎毫不害羞,大大方方的,他很爱笑,性格开朗得过分,虽然已经十八岁了,在试卫馆众人的爱护下,依旧保留着孩子一样的性格。
就跟未央奈一样,不管什么时候看,都会觉得这两个小家伙好像都一直没有长大,总是那么开开心心天真烂漫,一脸幸福的样子让人羡慕得不得了。
自我定位为哥哥的众人很是乐意看他们一直这么快乐下去。
就是偶尔,会有点看宗次郎不太顺眼。
虽说是当做弟弟妹妹看待,但是啊,宗次郎偶尔也太霸道了些,还很黏糊,身为一个男人,居然喜欢跟未央奈撒娇简直过分了。
偏偏未央奈乖得不行也宠得不行,宗次郎说什么她都应,想做什么都陪他一起,千依百顺的要命,关键自己还特高兴,缺心眼得让人看不下去,完全被吃得死死的。
有时候他们就会觉得,这角色定位是不是哪里不对,真的不是颠倒过来了么
成婚的第二年,近藤改名为近藤勇,并且于8月通过比试成为天然理心流宗师,继承天然理心流第四代掌门人之位。
年仅19岁的冲田宗次郎拿到天然理心流免许皆传许可,年纪轻轻就当上了试卫馆塾长,一时被称誉为天才剑客。
就在道馆众人高兴庆祝之后没多久,土方岁三病倒了。
一向身体健康无病无灾的土方岁三的这场病,来得无比突然又凶猛,七天过去了依旧丝毫不见好转。
高烧不退,咳嗽也越来越严重,结识健硕的身体,转眼间就被名为“疾病”的凶兽吞噬。大夫发表了不乐观的诊断结果。
未央奈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恐慌和害怕,她是唯一一个偷偷跑去看他的人,试卫馆的其他人都没有去看望,因为近藤说,土方一定不希望他们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但是未央奈害怕,非常非常害怕,如果不是看到躺在那儿的土方岁三还在急促地喘息着,还活着,她几乎要哭出来了。
但是土方以前说过,他不喜欢看到别人哭,哭泣太软弱,他对宗次郎也是这么说的,从那之后,未央奈从来也没见宗次郎哭过,哪怕训练再苦再累,对练时受了伤,他也从不哭了。
“土方哥哥”
她跪在土方的床铺边握住他的手,因为连日的高烧,土方手上的温度很高,未央奈几乎有种被烫到的感觉,她吸了吸鼻子,没让眼泪掉下来,“你不要死。”
不要死。
千万不要死。
“会好起来的。”
一定会好起来的。
被病痛折磨到神志不清的土方岁三微微睁了眼,他的眼神虚渺茫然,全无焦点,哪怕是对着未央奈在看,眸子里却依旧什么都没有。
长发铺开在被褥间,凌乱又凄厉。
“不”
他虚虚地吐出破碎的话,伴随着不断的喘息。
“土方哥哥”
未央奈立刻握紧他的手凑上前,一边拿手帕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汗珠。
“我不要”
他望向天花板,一边喘气一边伸出手朝上抓握,如同垂死挣扎着,无神的眸子仿佛坠入暗无天日的深渊,却在最暗处突然蹿起火苗,灼烈到极致,“我不想死”
“不会死的”
未央奈抿着唇,认认真真地,“你绝对绝对不会死的”
如果他死去了,会有很多很多人伤心的,未央奈也会伤心,她无法想象,如果他真的就此长眠以后要怎么办。
不能想象,非常非常害怕。
未央奈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让土方岁三恢复健康,她绞尽脑汁地思考着思考着,可是想不出办法,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不是大夫,不会治病。这个时代的人们,生命都太脆弱了,疾病就足以摧毁掉一切。
她忽然想起,宗次郎告诉他,近藤先生虽然没有来看望,但是听到土方病情恶化的消息之后,今天一早开始就一直在院子里不停地练习挥刀。
他说,
“如果上天还会为他的这双手臂感到惋惜,就一定会把阿岁还给我们。”
宗次郎说,那叫“祈愿”,向神明祈求。
未央奈猛然站起身冲了出去。
木屐走路太不方便,她就赤着脚跑,街道上没有人可以看到她,所以也不会有人对此投来关注,只觉得好像无端有风从身旁刮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