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卫湘和松了一口气。是没有那么坚定的决心要一辈子在妇产科待着, 可至少目前她还没有要离开的想法。
科室在她之后又招了几个医生进来, 病人每天依旧多,可人手充足,倒也没有那么累。跟医院的医生护士也逐渐熟悉了起来, 这也算是她在京城一个很大的收获。
杨思平常是跟着程纪原的, 卫湘和有自己的工作忙, 便没太注意他们, 等到中午下班时间是程纪原过来招呼她一起去吃饭时,她才后知后觉杨思今早请假了。
“昨天没听她提过今天要请假,是突然生病了吗?”卫湘和有些担心。
“她这种人是不会生病的,给我打电话请假的时候听声音可是精神得很。”等卫湘和关了办公室门, 两人一同往食堂的方向走去。
“指不定是到哪儿疯去了,语无伦次, 请假理由都说得不清不楚。”
“杨院长知道吗?用不用跟他说一声?”
“不用。”程纪原云淡风轻,“杨院长也没空管她。”有空也管不动她。
杨思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病逝了,杨院长工作忙,平常很少有时间照顾她,心里一直觉得对她有所亏欠。所以除了软硬兼施让她学医并到这所医院实习外, 其他事情几乎全由着她。
杨思也不是第一次理由不清不楚就旷工了, 一开始程纪原还会公事公办跟杨会长说一声, 可无论事态有多严重,杨思都总能有办法让杨院长也对她束手无策,最后不了了之。
察觉这个事实的程纪原后来便也对这种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反正他本就对带她不满意,她的做事风格更是让他不满,她请假不在他也只是像不带实习生时一样上班而已,更干脆利落一些。
卫湘和半信半疑,对此事持保留态度,也有些无奈。跟他们两个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两人不是很对头。杨思倒还好,人活泼,不记仇,饶是程纪原对她苛责冷淡,除了有时当场跟他顶嘴呛几句或者是背地里吐槽几句,她第二天就忘了,没事人一样。
程纪原似乎就真的不是很喜欢她。或许是因为杨院长强制性安排杨思给他带让他心生抵触,也或许是因为她的没心没肺跟他一丝不苟而严谨的生活和工作态度相悖,总之对她不如对别的医生温和。
“程医生,其实思思挺努力的。”等打了饭落座,卫湘和故作不经意般说道。
“怎么,她跟你说什么了?”
“她没跟我说过什么。”卫湘和摇头,笑笑,“就是跟你反映一下你的学生的表现,帮助你给她做一个客观的评价。”
程纪原挑眉,“这意思是我之前的评价主观?”
“……”卫湘和有些窘,“程医生,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不用紧张,开个玩笑而已。”程纪原有些好笑地打断她,眼里是卫湘和没察觉的柔软,“卫医生一直都是这么一本正经的么?”
“……”这个卫湘和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了,索性抿唇微微一笑以作回应,埋头认真吃饭。
程纪原盯着她,斟酌着开口,“卫医生,有时间……”话还没说完,便感觉兜里一阵有节奏的震动。
“……”程纪原有些挫败地微叹口气,摸出了手机。
竟然是杨思打过来,没等他开口便是一顿叽里呱啦夸张的求救,一长串凝练揣起来,大意是她驾车在路上,在某个十字路口的人行道前交通灯转换紧急停车之时,被一个老太太给讹上了,老太太开天价,这会儿还在纠缠不休。
明明三两句话可以解释清楚的事情,她却硬讲了一大串,其间不乏夹杂几句她跟老太太的互骂呛声。
“这种事情你要找你爸。”程纪原语气不受波动,很淡,“我不是你的监护人。”
“让我爸知道我瞒着他开车他不得吃了我啊?”杨思哭唧唧,“而且他最近特别忙特别辛苦,我不想让他再因为我的事操心。”
所以让他出面?程纪原唇齿间溢出一声冷笑。
“老师,你就过来帮我一下吧,我保证以后一定尊敬您爱戴您对您唯命是从绝不叛逆。”
程纪原没出声,低头吃着饭,细嚼慢咽。
杨思苦巴巴等了会儿没等到回复,也没耐性了,“老师您来不来给个准信行不行?您知道的我脾气不是很好,我这边急着呢,你还这么一声不吭我会上火的知道吗?这个时候拿乔不分轻重缓急真的很讨人厌你知不知道?”
程纪原很平静地回了一句,“既然这样,为什么还找我?”
“……”杨思噎住。
半晌,
“程纪原你非要这样是吧?”杨思被他一句轻飘飘的话堵得跳脚,索性破罐破摔,“那请一定要保持下去!”
“不就是碰瓷吗,大不了就跟她拼了,我还就不信今天就栽在一老太太手里。”杨思:“程医生您一定不要来!”话音一落,利落挂了电话。
程纪原脸色不佳挂了电话,卫湘和抬眸看过去,问,“是有什么事吗?”
“嗯。杨思被碰瓷了,让我过去帮她。”程纪原坦荡荡,没有一丝隐瞒。
杨思觉得自己下次出门应该要先看个星座运势或是黄历什么的,光在新闻报道上看到的“碰瓷”都能被她个遇上。车头离她还有半米远就停下了,她还自己滚到车轮下叫唤,演得跟真的一样!
真让人受宠若惊!
两人还在对峙着,以免在路中间阻碍交通,交警把他们带到了路边调节,其实主要是劝老太□□分做人,甚至说要拿监控下来作证。
谁知老太太一听说要拿监控下来,反倒恶人先告状放声哭嚎交警和杨思合伙欺负她一个老人家。边上有看热闹的,有劝老太太别戏精的,但更多的是纯看戏来的。
杨思被折腾得很没形象地坐在马路牙子上跟老太太干瞪眼,听她这么嚷嚷,没好气地冷嘲热讽,“您可真厉害,听听您这洪亮的嗓门儿,都被我撞伤了还能这么中气十足,再让我撞一撞青藏高原估计都能被您升几个调唱出来,您可真是歌唱界的潜力股。”
老太太没理会她的嘲讽,握着自己的脚踝呻-吟了一会儿,骂骂咧咧,“你把我的脚撞成这样,大家都有眼睛看的,不要以为你跑得掉,你不赔偿医药费我死也不会走的。”
“您那脚伤少说也有个三五天了吧?”杨思瞅她微肿还带着一圈乌青的脚踝,讥笑,“忍着没治这么多天才等到一个我,真难为你了。”
交警有些无奈。这女的貌似脑子也有点不正常,哪个正常人遇到这种事儿不是想着赶紧解决完走人省得在这给人当猴看,可这姑娘就坐这路边跟那老太太呛声干耗着。
“姑娘,你跟她讲这些没用。”
“那能怎么办?”杨思反问,“我倒是想去警察局把事情结决,可人家不乐意啊,硬拉着人家去一不小心另外一只脚也肿了我岂不是罪过大到要把命都赔出去?再说了,人家说了,那监控录像也能伪造。知识可真渊博!”
“既然把人家撞了自然要负全责。”一道清冷的男声传来,还莫名有些……熟悉?
杨思诧异抬头,就见程纪原淡着脸几步朝她走过来。
“程……你来了?”杨思惊喜地从地上起来小跑过去。
程纪原只是瞥了她一眼,尔后视线落在老太太的脚上,打量了几秒,斥责杨思:“把人撞成这个样子,你还想走哪儿去?”
???
杨思风中凌乱,不知道程纪原是几个意思。
“你说这位老人要赔偿十万,按现在的情况来看,这是很合理的价格。而作为公正的外科医生,会建议赔偿十万元以上。”
“终于来了个能主持公道的人。”老太太又哭哭啼啼起来,还装模作样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不知道程纪原打的什么主意,杨思索性以不变应万变,面无表情继续装死。
“从表面的情况来看,这位老人的脚只是淤肿,可实际上,被车轮碾压,这个部位或许已经发生了粉碎性骨折,就算这个部位没粉碎性骨折,别的部位肯定也有可能是这个状况。保险起见,我们需要把这位老人送到医院诊治,有必要时可以及时进行截肢。”
“……”老太太神情有些变了,“你们赔偿了我就好,我自己去医院,到时候钱不够我自己贴一点就好了,就不用耽误你们的时间了。”
“我就是医生,直接带你去我们医院检查就好。”程纪原不急不缓继续道,“我们还有必要为您检查一下脑部,看看有没有被车撞后留下的血块压迫脑神经,如果情况不乐观,我们需要开刀取出。”
“当然,手术皆有风险,如果开刀的过程中失误,让您不小心丢了性命,那十五万换您一条命,其实还是少了点,但也比您本人提出的十万高了。”
“不过价钱的问题,可以去了医院再商量,截肢和不小心没了命之间在钱方面是该有点差别体现,现在就先跟我们去医院吧,截肢也得趁早。哦,路上请通知一下您的家人,我怕您刚截肢不习惯,可能会需要家人照顾。”说着,程纪原一本正经严肃地眼色示意杨思把老太太带走,“杨小姐,把老人家扶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