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叶茂拿出手机。
两人低着头,一个念数字,一个忙着新建联系人。
曾文烨也低着头摁手机。
“走吧。”
听到饶束的声音,曾文烨收起手机,抬起头看她们,“好了?”
她“嗯”了一声,绕开脚下的零散小礼物,率先往池轩那些人走过去。
曾文烨走之前,还抽空对叶茂点头笑了笑。叶茂则依然笑得很礼貌,尔后默默蹲下去,帮饶束捡礼物。
3
一条微信私聊信息。
站在十几个人当中的某个人收到了一条微信信息,曾文烨发来的。
【你跟饶束到底还有没有在一起?还在一起的话,我们的宵夜地点最好转移一下了,之前你那位郑琳问我,我把地点告诉她了。她们两个,不好碰在一起吧?】
他看着这条微信信息,好一会儿过去,没回复。
直到饶束和曾文烨走到了这边,他握着手机,越过前面的另一位男生,看见一身中性装扮的她。
饶束的视线也单刀直入一般,直接落到站在最后的他的身上。
“池轩。”她喊了他一句,脸上笑容洋溢。
“哟!”
“啧啧,看看……”
“迎面一盆狗粮啊。”
……
其他人起哄,氛围一下子活络起来。
大家都是高中同学,也都是从他们高中学校的第一届课改实验班之一毕业的学生。其中有缘的,同班了整整三年;缘分差了点的,也同班了一年半。因为,他们这一届的这一群人,只分过一次班。
饶束和池轩同班了三年。
池轩从后面走出来,手机屏幕还停留在与曾文烨的微信聊天框页面,他摁了一下锁屏键。
“嘿。”走到饶束面前,池轩轻拍她头顶。
“你也在附近,怎么没告诉我?”他问,语调听起来很自然,但饶束听得出来其中藏着的某种颤动。
她仰头,单眼皮的大眼睛倒映出池轩的整张脸,那张斯文中带点儒雅,儒雅中带点沉静的脸。
她摸不准池轩的态度。
但看样子,他好像没有把两人的私事告诉其他同学。
他是不是稍微理解了一点她坦诚的那些话?
犹豫了十几秒,饶束伸出手,握住他的手,笑得有点孩子气。像高中每一次跟他在一起一样。
“我现在不是站在你面前了吗?”她调皮反问。
其他同学像是没眼看了一样,纷纷假装咳嗽,咳嗽不下去的就继续起哄。
曾文烨算是这帮人当中最懂得调节氛围的了,他拍了两下手掌,大家的注意力瞬间集中到他那边。
“等会儿我们换个地方吃宵夜啊。”虽然池轩没有回复他那条微信信息,但看眼前这情况,曾文烨认为肯定得换地方。
另一位女生问:“为什么要换?那间火锅店很合适啊。”
“唉?谢络络,你一天不吃火锅就会死是不?”曾文烨看着那女生,“有饶束大神这么文艺的人在,还去火锅店,合适吗你说?熏着了怎么办?”
众人又开始笑着调侃。饶束只觉得无语,但她没说什么。
“曾文烨说得没错,”池轩在她身旁轻声说,“你跟火锅店的确不配。”
饶束抬眼看他,淡淡“哦”了一声,“是吗?”可他明明跟她一起吃过火锅。
两人的手还握在一起,准确来说,是饶束握着池轩的手,没放。
就像握着一把筹码,也像握着一把透明的保护伞。
尽管,可能,毫无作用。
尽管,池轩可能并没有真的原谅她。
饶束一向不太习惯跟同班同学相处,只有池轩是安全的。
谢络络最后没再发问,曾文烨带着一行人,往花城汇负一层走去了。
广州的夜景大体分两种。一种是繁华灭顶的热闹,一种是无人问津的落寞。
花城汇属于前一种。
池轩和饶束走在中间,手没牵了,但挨得很近。
毕业整整一年,本来已经远离了众人的饶束,再一次回归到高中同学的视线范围内。
她曾经在这些人面前难掩光芒,也曾经在这些人面前难掩古怪。
她的高中生涯跌宕起伏,用才华征服过整个年级,也用怪异震撼过四个课改实验班的师生。
而当她站在这些高中同学之中时,池轩就是她唯一的安全桥梁。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的,她只跟池轩玩得来。
“你那位……林繁呢?”池轩低声问她,语气讥诮,“他没跟你在一起?”
有一秒或者两秒内,饶束头脑空白,想不起谁是林繁。好在这种空白很短,短到没人注意到。
她皱着眉反问:“你……没有看我给你发的邮件?”
“大概看了。”
“那怎么……”怎么还会问起林繁?
“饶束,以后别再写那些故事逗我玩了。我已经不介怀你喜欢上了别人,所以你也不用想尽办法解释了。”
“那不是……”那不是她编出来逗人玩的故事啊。饶束感到喉咙发涩。
“所以……”池轩用手肘碰了碰她的手臂,笑问:“你跟林繁还好吧?”
饶束脚步虚晃,大脑很乱。
人这么多,而且还都是一些围观过她的痛苦的人。她不能在这种场合软弱,她想。
使劲清了清嗓子之后,饶束笑着回答:“林繁很忙,在他爸爸的公司里实习。”
“哦……”池轩笑了一声,带着一种令人不舒服的嘲讽和了然,更像是自嘲。
“你现在是住在他家?还是住在学校?”他又问。
饶束迟疑了一秒,说:“他家。”
“好吧,我应该料想到的。”
她没再接话,眉头紧蹙。
而在他们两人小声交谈着的时候,走在他俩后面的谢络络悄悄拍了一张他们走在一起的合照,发到了高三班级的女生聊天群里,并说:【聚个会都能被强行塞狗粮,也是绝了】
没一会儿,立即有人冒泡回应。
【是饶束和池轩吗?卧槽他们果然在一起了?】
【上学期池轩发过朋友圈合照啊,好像那时候就在一起了……】
【高中我们押注押了两年,都没等到他们正式宣布在一起,一上大学就……】
【听说饶束在广金,是真的吗?我一直以为她会复读。】
【我还以为她没读书了呢,当时看到她还戴着口罩去参加高考就已经够惊讶了】
【去年暑假我在班主任的办公室碰见她了,她想拿回学籍档案,好像连大学都不想去读了,然后老师还劝她复读】
【高考全县第一的池轩和被劝复读的饶束,唔,这一对……】
【池轩喜欢的是人家的才华和独特个性好吗?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但是,饶束的精神病好了?】
这句话一出来,女生聊天群里的消息顿时静止了。
几分钟过去了,都没人接下一句。
谢络络退出群聊,曾文烨也已经把大家领到了一间格调文艺的抹茶主题饮品店面前。
“就这里吧!”曾文烨推开门,率先走了进去。
没人有意见,大家都小声说笑着一起进去。
谢络络又低头看了会儿手机,最后才跟着他们进了饮品店。
4
二十三点二十分,二楼小厅。
张修翘着二郎腿坐在单人沙发里翻财务报告,他特意把沙发的方向旋转到了一个正对着墙上英式挂钟的位置。
这样,他一抬头就能看到挂钟上的时点。
那棵竹笋还没回来…
张修几乎没有过这种特意等待着谁回来的时刻,他唯一有过的对别人的等待,是浸透了悲哀与绝望的经历。
所以他讨厌等人。
小时候被关在某个地方,那么空,那么黑,也那么冷,以至于他忍不住产生了等待之情。
等待着,或许很快就有人前来解救我了。
等待着,或许落地窗外的大雪很快就停了。
等待着,或许我会变成一个感受不到饥饿与寒冷的木头人。
但,直到最后,我也没有等来任何令人停止悲哀与绝望的转折。
所以人类为什么要愚蠢到去等待什么呢?
桃花眼轻眨,张修清空掉眸里的情绪。
他再次抬头看了眼时钟,又过去十分钟了,门铃和手机都没有任何与饶束有关的动静。
5
当饶束把长柄小勺嵌入抹茶雪球中的那一刻,饮品店的玻璃门被一个人推开。
“饶束!出尔反尔了这是?”
来人直奔着饶束而来,是郑琳,她风尘仆仆,语气不善。
几桌人霎时安静下来,全部目光聚集在她们身上。
池轩坐在饶束的对面,郑琳站在池轩后面。他被夹在两个女生之间。
他放下饮料杯,随手拿了手机,往后仰,靠着座位看手机。
而饶束,在听到郑琳的质问之后,连头都没抬,手上动作停顿了一下,没其他反应了,尔后继续挖那颗深绿色的抹茶雪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