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看着如此专注的她,知道最后的关头上天居然还会把她送到自己的身边,他居然痛快地想要发笑。
如果真是听了胖子的话,实在迫不得已让他一刀切了,他会不会成为刀下冤死鬼?
可上天真是太厚待他了,居然把她送到了他的身边!
“我的姥姥,你居然还笑得出来啊,你,你不会是疯了吧?不,不会吧,难道手臂神经会影响大脑?”她看着他,刀定在半空,语气都带着颤音,紧张的表情更加让他想发笑了。
他虚弱地回了一声:“不是我想笑,只是你身上的笑点太多了。”
呵呵,呵呵。
人生怎可如此讽刺,明明一切都是梦般的虚幻,却叫那个人把痛一刀一刀以最真切的方式刻在他的身上。
她和她最爱的刀。
他亲手送给她的刀。
他原本以为这把刀能保护她,却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这般用他在身上留下最深的痛。
一二三四……他默默数着她落下的每一刀,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以分散注意力。可是痛感太过强烈终于超过了理性,偶尔也带给意志力极大的挑战,数着数着他的思绪就混乱了。到了后来,他只记得,那是一刀又一刀的煎熬。
然而,煎熬并不是那时候的全部。
在那短短的时光中,他终于占据了她所有的注意力。她看着他,是真真切切地在看着,观察着,为他紧张着,焦虑着,害怕着,种种从来没有过的,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所能倾注的最大关心。
心中所有被压抑雪藏的东西在那一刻又一次被唤醒。她曾经看着他笑,曾经跟着他要他教给她大哥不愿意教的东西。曾经缠着他一定把梭子鹞送给她。
曾经,他以为,他与她会有许多的可能。
那些所有的曾经,他深深压抑住的,藏起来的……
此刻它们也好似他备受煎熬的右臂一般,历经分离,又分而不离,一刀一刀割下去的都是痛。
在如此之近的距离,她似乎与他伸手可及,可他却被深深压制着,能与她碰触的地方一分一秒在失去知觉。
渐渐的他已无法再感受到她的碰触,渐渐的疼痛超越了所有的一切,渐渐的,连她的话语也变得缥缈而不真切。
可脑海却反而变得清明。
曾经以为割舍掉的一切又因为“如果”而抬头。
如果没有父亲的那场意外,他们的相遇是否终究是简单的萍水相逢?
如果没有受那样严重的伤,他与她之间是否还会有别的可能?
如果在最后的时刻,她根本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
可惜没有如果。
所有的一切都尘埃落定,仿若上苍早已有了安排。
也或许一切的现实也像是如果般,不过是世间的一场过眼云烟,所有无常终究归于虚无。
是了,珈叶上师给予过他教导。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一切,都不过是一场幻影,一切,都应做如是观。
真与幻间,不过参破二字。
而爱若能被参破,是否终究也是一场幻影?
可为何这幻竟是如此的痛,哪怕他已经失去了半条右臂,那痛竟还在,真切一如从未失去过。
即使被割舍,留下的仍有幻痛。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留评好多,我好开心,于是拼命加更了(对我真不容易啊)
要看狐狸文的,来接吧~别说虐啊,是你们说要看的嗷!
于是狐狸的故事还有一些,看我啥时候完整一下~
第161章 番外:幻痛2
他刚来的时候凌乱狼狈,全身散发着血腥气息,那失去的右臂状况更是骇人,简直像是被野兽啃过一般,血肉模糊,还隐隐散发臭气。
可谁又想到,从弥留期挣扎回来的这个人现在会成为整个护理室的热点人物。关于他有太多太多的传言,有人猜他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否则这样的单人单间舒适病房一般人怎么能消费得起,但也可能他被人包养,否则怎么会有开名车的小姑娘甘愿陪他那么多天?
自那天小姑娘被值班护士看见哭哭啼啼地离开了医院,整个科室更是炸开了锅。
照理说她才是负责701病床的责任护士,可每次她去的时候,活都已经被那些小护士们干完了。
于是只是例行公事的问一下身体状况再离开。
今天也是一样的吧。
任薇薇推开门,他就坐在床上侧首看向窗外,那脸色平静如常,不太像刚刚失去一条手臂的人应该有的神情。倒好像他不过是在这边疗养一段日子。
从侧面来看,这个男人确实很吸引人,鼻梁挺直,双眼沉静,整体气质很特别,一点也不给人年轻浮躁的感觉,很像一具比例完美的雕塑呈现在你眼前。你不需跟他交流,在一边欣赏也很好的了。
她敲了敲边上的门,他从沉默中醒来,目光落在她身上之后,脸上立时浮现出笑容。
唉,他还是不要笑会来得亲和一点。
其实她不是太喜欢这个人的态度,好像一见到人就进入了某种模式,立时就跟你很熟络似的笑,而且生冷不忌,来的人好像都是可以被勾引的对象。
“护士长好。”他坐直了身体,笑着看向她。
她尽量回避他过分刺眼的笑容,问过几句之后发现今天居然没有人给他量体温,也没有人给他检查伤口。这是怎么了?她问自己。边想着,边取来体温计,接着她很快发现了原因。
就在她要在他病床边上坐下的时候,突然一道小黑影窜了出来,吓了她一大跳,连同手里的体温计以及带着的医疗用品都掉在了地上。
蛇!
就见一条花斑纹的小蛇,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此刻正在他膝头盘成了两圈,尖尖的脑袋上两颗绿豆大的眼睛正望着她。
她失声大喊:“别动!冷静!我,我去找护工!”
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神速地拉住她手臂,脸上还是笑嘻嘻的:“别怕别怕,它是我的小伙伴。豆豆,给护士长姐姐打个招呼。”
她瞪大眼睛:“什么!你疯了吗!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是蛇!快,快扔垃圾桶里!”
他根本不听,只是单手抓起小蛇凑近自己,语气微微戏谑地对它道:“豆豆,你真可怜,这里的姐姐都对你爹不疼娘不爱的。”
她控制住自己,冷静下来,一股怒意在慢慢生成:“梁先生,医院不许养宠物!何况还是蛇!”
他仿若未闻,逗弄着小蛇随口道:“别叫我梁先生,多生分,叫我文靖好了。”
“你听到我在说什么吗?蛇不允许出现在病房!”
“他不叫蛇,他叫豆豆。”他说得一本正经,“我昨晚想了很久,发现豆豆最适合它了,你说对不对豆豆。”他边说拇指边抚弄着小蛇的脑袋。小蛇居然也像是能听懂似的亲昵地绕着他的手指玩。
“你,你是怎么把它带进来的?”她很不满意他这种轻慢的态度,语气也变得强硬,“这是违反医院条例的!况且蛇是危险物种,更加不允许!”
“这个我倒要问你了啊。”他看着她,笑得异常勾人,“这个小家伙又不是我带进来的,它是从我床底钻出来的,我倒还要问问你们医院里为什么会养蛇?”其实这小家伙是从梁进的衣服口袋里钻出来的,昨天他还在思考到底要不要把小进给自己的衣服扔掉,这才发现口袋里还藏着一条活物,最奇怪的是这么多天了,这小东西也不知道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原本也是吓了一跳,不过看它对自己似乎还挺友好,又是爬在他手上玩,又用绿豆眼睛看着他,结果他就决定把它留下了。
话说回来,小进这丫头也真是越来越不着调了,什么都敢捡。
任薇薇被他说得一愣,瞪大眼睛道:“怎,怎么可能,这里是医院,不可能有这种东西。”
“我是被人抬着进来的,你说我怎么把豆豆带进来?”
还装无辜?
这间701室病房曾经接待过外国贵宾,也住过国家领导人,怎么可能会发生爬进一条蛇这样的事情!但是她现在无凭无据,要说他在生死之际带一条蛇进来,实在也很牵强。相反要是他赖给院方,情况就不妙了。
她语气不得不软下来:“梁先生,你知道这样做是不合适的,小蛇不管是怎么进来的,都必须处理掉,这也是为了你的健康着想。”
“叫我文靖。”
她无奈:“好吧……文靖,蛇还是要交给我们处理的,你现在把它扔到垃圾桶里面让我带走。”
他把小蛇单手捧在怀里:“行,有本事你就来抢吧。”
什么!
她看着他一脸无赖相地看着自己,正思忖到底要不要动用护工给他来点强硬的。又听见他对自己补充道:“不过我提醒你,你要是把我的豆豆扔了,我就把你也扔了,从这个窗口。”
他的眼睛冒着寒光,不禁让她不寒而栗。
这人……好像没在开玩笑。
她又想起之前听主治大夫说过,他的断臂显然是用利器一刀一刀刮肉去筋的割下来的,绝对不是一下子就断的,简直像是一种酷刑。当时医生就问他到底遇见了什么事情,是谁用那么残忍的手法把他的手臂卸下来的,需不需要报警。在边上的黑衣人当场耳语了一句,主治大夫脸色忽然一变,就再也不提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