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
“不……完全是。”
我坐正抬头看他。
第一次,他在我面前露出不知所措的样子,
把头侧了侧,估计是想躲避我的视线。我把他脸拨正:“你不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吧。”
没想到这小子实在狡猾,反问我一句:“你为什么这么说?”
我被他一问也噎住了,就算是事实,真要我说,我也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啊。这小奸商好像很能把握我的心态,不知所措那副样子才闪现了几秒钟现在又是一副心平气和看着我的样子了,真是可恶。
我郁闷的把他推开:“你做男人要有担当啊。”
他冲我莞尔一笑:“我现在不正在担当么。”
我愣了愣:“我靠,说实在的,你是知道那时候的事情被我识破了吧。”
他还是笑:“既然你知我知,那就更加没说出来的必要了。”说完又来抱我。
“不,不行,你什么时候那么油腔滑调,我总觉得,总觉得那时被你占便宜不划算。”这满满的无力感到底是什么啊。我怎么有种被吃得死死的不祥预感。
“被我占便宜有什么关系,我们是自己人。”
“你……”
突然我只觉太阳穴一跳。
“吴邪……”
“好了好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好了。”
吴邪的声音在我耳边模糊,同样模糊的还有我的视野,这一番变化来得如此之快,直让我反应不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还是脱水?
我抬手重新按在吴邪的肋侧想把他推开,告诉他自己状况有问题。可我的手才按在他的身体我就没法移开了。
这是一种非常奇异的感觉。
好像是鼻端,也好像是皮肤的触觉,也或者根本只是我自己的想象——我突然觉得吴邪很好闻。不,不是香气的那种好闻,而是,而是饭菜的那种可口的香味!
我是不是疯了?
不对劲,这感觉邪乎透了,我想要警告他点什么,嗓子里却好像堵了个铅块没法发声,接着,我惶恐的意识到:我很饿。
这个时候吴邪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异常,他坐正身子,看了我一会儿,然后问了什么话。
可现在我的耳边都是一些缥缈的声音,完全不想理会他在跟我说什么,双眼里也只是看到一个人模糊的影子,唯有包围自己的那股香气越来越浓烈了。一个古怪的念头钻出我的脑海:吴邪看上去很好吃。
我一定是疯了。
小进,你……有事……不……我依稀听见吴邪对我说着什么。
我却没法集中精神,或者说我的所有注意力不知什么时候落在吴邪的脖子上,其他的任何东西都成了混沌的背景,唯有他的脖子,皮肤光洁细腻的……真是很不错的样子。
我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冲上去咬一个人的脖子。
但那个时候简直就是鬼迷心窍了,脑袋里只有这一个念头,据吴邪说那一下真是狠,都给咬出血来了,还好我没吸血鬼的尖牙,否则这力气谋杀亲夫是分分钟的时间。
更糟糕的是,他把我按在床上的时候我还有印象,我记得自己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着吴爸,跟他说:“吴邪,你怎么那么好闻,给我吃一口吧。”
“你当我是提拉米苏啊,吃一口你个头……”
在我模糊的记忆里,他好像试图将我按在床上控制住——可惜没那么容易。说实在的,要说单挑的话,我在家从小接受系统训练长大的,更何况现在还好像中邪一样的一心一意要咬他一口,这吴爸不会是我的对手。总之我还是反客为主将他掀翻到床下,“扑咙通”的一声闷响,我压在吴邪的身上,薄被枕头纷纷从床上落下,部分落在我们的身上。
据吴爸说,当时的动静也惊动了外面的人。可惜开门的是梁十一这二逼。
让吴邪吐血的是,梁十一进来一看这情形,好像还冲吴爸比了个OK的手势,又把门关上了。吴邪气得大叫,他才一脸惊讶的重新进来问这种事他要怎么帮。
我边听边掩面,想死的心都有了。
麒麟血发作了。
我终于深刻的明白了小哥说的“如果不定期服入麒麟血,那发作起来不比任何蛊毒来得差”是什么意思。吴邪告诉我,这个发作的机制是以轮回蛊的发作作为触发的,当蛊毒激发的时候,我体内的麒麟血就会产生反应,在抑制蛊毒的同时,会有耗损,因此就会觉得饿,产生继续喝血的强烈欲望。
当时小哥把我哥叫出去就是为了说明这件事,但他并不知道,其实我不打算告诉我哥。
事后我一言不发的看着窗外,想着“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句话真是太有内涵。
你以为很多的事情都可以由自己掌握,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就知道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如果你和这个世界有联系的话,你就不可能随心所欲掌握自己的命运。你会像一片随波逐流的浮萍一样不知道要飘到哪里去,就算你再努力,也不过是从浮萍变为气球,只知道大致会朝某个方向飘过去,但离最终的目的地会有多远又有谁知道呢?
就连跟其他人都没什么关系的小哥现在看来跟我家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有时候我想,就算他真是张起灵,他还是什么都别记起的好,好不容易有出世的机会,又为何回来搅这一锅子浑水呢?可是很多年以后,当吴邪经常跟我回忆小哥,当我们亲眼看着他步入那扇门,我们却生出“多难识君迟”的复杂感情。
人生真是迷茫啊……
是夜,我在床上辗转往复,无法入睡。
“吴邪,你睡了么?”
“要是睡了,你这么问也醒了。”
我当天发作,吴邪不得不跟我一起过夜,免得我半夜又出状况。所以我哥让招待所给他临时搭了个折叠床,他就直接睡在了我边上。我们间的距离很近,不过一两米,然而小城的灯熄得早,就算面向他我也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你……还疼吗?”
“有牙印,你要不摸摸?”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后来你的手……不过咬你的事也对不起。”
“我逗你呢,别那么郁闷,被咬的人是我吧。”
“那你伤口还疼么?”
“不疼是骗你的,不过真没大碍,现在想想每次都拿刀划也不行,看来还得跟胖子说的那样,用针管抽才好,否则每个月都要割掌自残一次,会留刀疤的。”
“对不起……”
“行了,我们能别这么对话吗。都说没关系了,比起丧命来,这个方案还能接受。”黑暗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貌似他朝我这边挪动了一下,“小进,有件事我本想过阵子跟你说的,不过可能我们马上就要去北京了,所以还是先跟你说一下。”
“北京?为什么是北京?我不回家吗?我还没见到我妈呢。说起来她怎么都没有来见我,是生我气了么?”我小小声地叹了一口气。
“不是,”吴邪的声音停了一停,“你妈其实病了。”
“啊?什么?怎么会病了?严重吗?”
“别担心,已经稳定了,是胃出血。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我听完沉默不语。
用我三表哥(徐济海,医生)的话说,胃病大多跟人的情绪有关,这一次我妈肯定为我操碎了心,才会生这场病。我捏紧床单,小心擦擦眼角的泪。
“我妈现在在哪里住院啊,我想明天就出发去看她。”
吴邪沉默了片刻,才道:“杭州。”
“杭……”
我心一沉,才想起我妈当时去杭州的理由,不免心情更加复杂难受。
“你也不用太担心了,”就听吴邪又道,“其实事情是这样的,你妈原本是想去杭州找我爸妈的。不过才刚见面又被通知到你出事了。所以才在回酒店的路上才一下子爆发出来。”
“你意思是说我妈当时吐血了?”我这一下子从床上坐起。
“确实有,但不多,现在已经稳定住了快好了。”吴邪听到异响也坐起,安慰地摸索着拍了拍我手臂,“别担心,没事的了。为了稳定你妈的情绪,你二哥就一直陪在她身边,还骗她说你早就被找到了,只不过是受了惊吓在做心理治疗。所以没法去杭州看她。”
原来梁奇伟现在还没出现是这个原因!我猜来猜去只顾想着自己,却从来没想到过周围人为了我操了那么多心!
一时间,我坐在床上心头千万纠结,又是自责又是悔恨,难受极了。
吴邪温和地保持了沉默,也陪着我坐了一会儿,才摸索着把灯打开。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身想掩饰一下自己的窘迫,又被他拉转到面前。
“梁小进啊梁小进,你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哭成个大花脸。”他边说边给我擦眼泪,“你看我没手绢,再哭,床单要湿光了。”
我拍开他手:“你别理我。”
他叹了一口气:“你还是个姑娘么?一点也不会撒娇。”说着摸了摸我脑袋以示我小孩子气。
“撒不撒娇都没用吧,反正我一点也不可爱,你后悔喜欢我了吧。”我说完这句自己就先后悔了,刚还说自己只顾自己呢,怎么总想着要去怪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