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后叶航一言不发站在了门侧一处,只抬手将警帽取下,一双黑眸冷冰冰地直盯着前方的许伟,阿离却抱着黑猫慢慢走进场中,步履无声,所过之处两侧的人只觉得一阵凉气袭来。
许伟眼睁睁看着这个如幽魂般的古怪女孩一路走到他的面前,一双黑幽幽的眼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然后轻轻摇了摇头,叹息道:“你若是不喜欢她了直接说清楚就是,又何必害她性命。”
许伟胸口巨震,强笑道,“你是哪家的小姑娘?在这里胡言乱语些什么......”
阿离将手上已断成两截的木坠递到他面前,淡淡道,
“这木坠出自黔西一带,是取难产而死的妇人肚中童尸,将其魂魄附入柳木起坛做法熬成小鬼,再将此木刻制成牌,上覆阴家暗符,凡佩戴者终日耳鸣昏眩,四肢如被绳缠,决计活不过一月。你的未婚妻,便是被你所送的这木坠害死。”
她苍白的手心上,断开的黑色木坠已没有了先前的黝黑色泽变得暗淡无光,中间断裂处却隐隐现出一种诡异的鲜红颜色。
场中一阵哗然,有人嗤笑,有人莫名其妙,也有人面色凝重,赵母身子微晃,而许伟则脸色煞白。
“你既贪恋权势美人,又不想受人指责,所以用这种阴毒东西害死自己的未婚妻,但你可知道业报自招无代者,恶业必得恶报,你这是害人又害已。”阿离轻叹。
“我没见过这个东西,我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谁教你编出这种鬼话来坏我名声的?一块烂木头也能害死人,你当这里的人都是白痴?看你人不人鬼不鬼怪模怪样——”
许伟强自镇定,冷笑着准备反驳,谁知还没说完,阿离怀中黑猫突然暴起朝他扑了过来!
他只觉得眼前一道黑影闪过,还没反应过来,那猫已跳回了主人怀中。
然后他才觉得自己面上一阵刺痛,伸手一摸,竟已被猫爪抓出了几道深深血痕!
阿离轻轻抚摩了一下怀中还在朝许伟嘶牙咧嘴的黑猫,待黑猫安静下来后才淡淡开口,“我受你未婚妻子所托,前来给你带几句话。”
许伟捂着脸又惊又痛,听了她这句话不由得向后猛退了一步,差点撞上身后的花圈,一旁的司仪想想刚才看见的照片,撇了撇嘴将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
狼狈站好后,许伟悸栗看向阿离。
他突然发现,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虽然是女孩的模样,但神态语气却宛如沧桑老妪,一双深黑的眼瞳幽幽暗暗,似死寂一片,又似带着一种妖异力量,犹如冥界中人,他甚至感觉不出她身上有一丝一毫人气。
一股触电般的凉意猛然窜上他的背脊。
只看到她的眼神,他就已知道她不是在吓唬他了。
阿玲....真的会来找他报仇?
刹那间他浑身僵直如冰,心底各种念头翻腾不断,双手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下手之前,他也曾犹豫过要不要跟赵玲摊牌,但最终,他还是亲手将无意间得来的黑暗吊坠挂在了未婚妻的胸前。
搭上千金小姐负心分手,两家亲友必定千般指责,被人指做负心人不说,那千金大小姐的父亲是何等老辣人物,怎会让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给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更何况,赵玲性格泼辣,两家婚期都已抬上日程,她怎么肯就这样放过他?
阿离静静看他,突然轻轻摇头。
“枉你和她相识这么多年,竟这般不了解她。”她眼底尽是可怜之意。
不知是在可怜他,还是在可怜看错了人的赵玲。
“她虽爱你,但更懂得自爱。若你同她说清楚,即便你两家已商定婚期,她也定是当断就断绝不纠缠,你,真真配不上她。”
许伟浑身一震,苍白着脸,嘴唇动了动,却又闭上。
见他眼中尽是惊惧,阿离淡淡道,“你放心,她不会来找你寻仇,生前尚且不愿缠你,何况是死后?她清清白白的来自然要清清白白的走,何必为了你这种无耻之人污了自己的手?她要我传话与你:天荒地老,永无见期,你欠她的,老天定会帮她收回,她等着看你的报应。”
“不过......”阿离顿了一下,唇角忽然浮出一丝诡异笑意,望着他,轻轻开口道,
“我看你命宫焦赤,死气缠身,她不来寻你,你怕是也活不过今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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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离抱着黑猫不紧不慢地往大门处走去,面色平静无波,身后,赵玲父母惊疑质问着许伟,赵许两家的亲友争闹成一片。
许伟最看中的名声已臭,玲子最后的心愿已了,阿离又帮了他一次。
叶航静静站在那里看着她走近自己,深黑眼眸一眨不眨,似要将前方瘦小苍白的少女身影珍藏自眼底深处。
此时外面雨已大了起来,他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雨伞,小心撑开遮住阿离全身不让飘进来的雨丝淋到她,然后把伞放到她手中,低声说,“我去把车开过来。”
“嗯。”阿离垂眼应了一声。
不一会,里面便有人低声议论着走出会场,见到一身黑衣的阿离站在门口回廊下,他们纷纷停住了脚,一时竟无人敢越过她先走。
雨水噼里啪啦砸在车窗玻璃上,叶航慢慢将车开向阿离那处,这时,许伟被两家亲友质问到难以招架,被赵母狠狠打了一个耳光后他铁青着脸狼狈不堪地快步走出会场,见门口几人眼神不屑,他一阵难堪,猛地推开人几步就下了楼梯,准备冒雨冲到自己车子那处。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辆黑色轿车直直朝他冲了过来!
许伟惊惶抬头,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恍惚中,他竟觉得那车似一张黑色大口正张嘴向他咬来,撞上的那一瞬间,他一点疼痛都没感觉到,脑中最后想起的竟是刚才那古怪女孩的幽幽之音:
她不来寻你,你怕是也活不过今天的......
“砰——!”一声沉闷地撞击声中,许伟被车子撞飞出了几米远!
一阵呆滞过后,有人惊声尖叫起来,有人拿出手机叫救护车,也有人顾不得哗啦啦的大雨冲出回廊查看趴伏在水泥车道上许伟的情况。
叶航眼角猛地跳了一下,急刹停车后他冒雨快速赶到了许伟趴伏那处,却只看见许伟脑后口中正不断涌出鲜血,身子不断抽搐,身下的雨水渐渐变成了红色。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僵硬无比地扭头看向了那台黑色轿车。
只见那车门被慢慢打开,一把黑色雨伞撑出,然后,一身黑衣,手持白菊的王大头走了出来。
他头发剪得极短,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露出了刚毅的下巴,再没有平时的邋遢模样。
见所有人都瞠目看他,他微微一笑,说,“我赶着来看玲子,不小心开得快了点,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要是看到后面有更新提示估计是修错字,忽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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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
许伟在送医途中就停止了呼吸,王大头暂被扣押拘留所,被带走前,他将手中白菊轻轻放在了玲子的遗照下,粗狂眉眼间神色温柔。
处理这场事故的民警都是自己人,调查取证过后很快以雨天视线不清加上许伟突然冲出为由将此事定为了意外事故,而王大头一直呆在出事地点并未离去,属自首情节,律师向办案民警提出了申请取保候审,叶航一边找人在里面照顾着王大头,一边将自己手上的大部分现金提出,以便随时可以向许家支付赔偿金及抚慰金。
连夜做完这一切后,他才稍微放下了一点心,然后抽时间开车回了郊区别墅。
但当他轻敲门扉许久不得回应,不得不推门而入后他才发现,阿离不见了。
沙发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桌子椅凳擦得干干净净,但她的人,她的猫,还有她的包袱,全都不见了,每日过来做饭打扫卫生的阿姨根本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走的。
空落落的地下室,只余一丝暗香。
叶航呆愣在门口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昨天现场乱成一片,他不能走开便叫人先把阿离送回了别墅,但他没想到,阿离竟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他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己之前不小心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让她不高兴了?
所以她才连个告别的机会都不给他就自己走了?
他都还没来得及把应付的报酬付给她,甚至还没来得及跟她说:阿离,以后可不可以让我来照顾你?
看着仿佛从未住过人的房间,叶航心里一阵莫名慌乱。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慌,仿佛一脚跌入无底悬崖,虚空,茫然而且焦灼,就像什么事情快来不及了或什么重要的东西就要从生命中消逝了一样。
回到局里后,他发现自己被一种巨大的失落感和空虚感困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