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勇三人赶到时叶航已快至顶端,站在底下台基向上望去,只隐约还能看到一点他和阿离的模糊身形,山巅风势渐大,夹杂着沙尘,头顶整个天色也似乎开始暗下,凭空竟有几道无声无息的电光划过,却只绕着通天台四周暗闪,三人不禁心焦,却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望见叶航带着阿离逐渐消失在了视线内,这时四面八方有狂风四起,刹那间,天地变色,雷玲儿四下一寻,见到台基不远处古时残留的巨石雕刻下方有处三角夹缝可躲避,立刻拽上王大头和老勇埋头躬身避开沙尘朝那处跑去。
上到顶处平台,黑猫轻落于地奔至正中处低低叫唤,叶航掠过去,将阿离自后背解下以柔毯披在她身上,盘膝而坐,结结实实地将她拢在怀里,阿离蜷缩在薄薄毛毯中,头枕在他宽阔胸前,仅露出半张苍老容颜跟少许枯白长发。
叶航仰望天际。
山顶之巅,高台之上,天地遥阔,视界无极,凡尘俗人在这里显得如此渺小和微不足道。
他小心地拢了拢胸前阿离被风吹到凌乱的白发,然后垂首闭目,两手微伸,指尖夹出两张上面有用他鲜血书就咒文的符纸,运气下,符纸立时燃起,纸灰瞬间被烈风刮走。
绵延数十公里的凶猛尘沙漫天漫地地朝这处扑来,随着它地迅速接近,天地仿佛在怒吼,阿离体内阴魂本就已经能力残竭,此刻神明台上天谴将临,再难支撑,不得不“嗖嗖”地一一自阿离体内弹出,纷散离开,每出一道,阿离腕间珠串便有一颗红珠化为尘粉。
怀中身体渐渐冰寒,回光返照下,阿离眼皮微微一动,似在努力睁开,狂风中不知名的寒气扑面来,冷冽难耐,叶航逼运阳气,丹田中热流迅速膨胀,炙烈白光将两人一猫紧裹,白光中,叶航双臂紧紧抱住阿离,垂首在她额头轻吻。
“阿离,生相依,死亦然。”他低语。
他感觉得到阿离微弱心跳渐欲消失,那么遥远。
枕在他怀里的阿离双目紧闭,苍老面容上干瘪嘴唇微微一动,“好。”她喃喃。
巨大的风吼声中,人反而失去听觉,叶航轻轻闭眼,这一瞬间,竟觉心神宁静。
天地间一切此刻都像是已静止,头顶几道闪电将他和阿离围在中央盘旋不去,前方巨大沙尘风暴怒扫扑来,砂砾随着狂风呼啸而至,声如雷霆,势如移山,瞬间,将神台之巅的两人湮没其间。
天地变色,狂风巨暴忽然袭来,惊天巨响震耳欲聋,石缝里,老勇几人抱头俯伏,几乎快喘不上气,天地间瞬间目不可视,沦为骇人的暗域境界,砂石如针似箭,凡有空隙全遭扑杀,四散激射,冲力之大,几将石后细叶灌木摧毁成破碎。
可怕的沙暴绵长持续,三人紧紧环抱成团,动也不敢动,后背尽被沙土扑盖,身如刀割,五感几近崩溃,只剩下求生本能,竭力潜伏于石缝之中,没有谁能抬得了头,自然也没有人看到,通天神台之巅有道道光影环绕,显出奇魅又诡异的现象。
也不知过了多久,风暴又是何时离去,静伏在石缝中的三人趴伏得手脚都已僵麻,待到稍能活动,胸口被憋窒的闷恶感觉也稍有缓解,三人才松了口气,拍去身上的沙尘,相继爬出。
大地一片静谧,依旧辽阔无垠,依旧碧空无云,依旧西风猎猎,山那边,有飞鸟成列,逐风追日,若不是颈处颊边有不少沙砾刮伤的血痕,三人还以为方才的一切只是惊梦一场。
上到神台之巅,偌大平台已不见半点人迹,下来后,三人一时无言,方才那般沙暴,轻易便可将叶航两人卷走,但他们却宁愿相信,那二人只是已经离开。
空漠天上暖阳映照,山峦在远方,绵亘层层,无所尽了,见者只觉心中空落,茫然若失。
王大头看了看远处山峦,道,“老大说过,他会去找我们。”
老勇点点头,“我们等着便是。”
雷玲儿眼眶微热,却扬起嘴角,“嗯。”
夕阳终至,西北气候多变,寂寞山巅寒意深深,三人只得下山。
到得山脚,再回仰高处,只见莽莽苍苍,不知几深几重。
(完)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通天台历史上确实存在,极为壮观,只是遗迹至今已所剩无几,仅有十几米高度,资料被我稍做了一下修改,大家就不要去考据了哈。
其实之前已经写过两个结尾了,但总是觉得不太合心意,琢磨来琢磨去还是全部推翻了所以一直拖到了现在,阿离这个文,说实话最开始只是因为编辑催文,就随便找了个题材,想到什么当天就写什么,写着写着,觉得挺有感觉,也就慢慢地加长写下去了,有人喜欢,真是意外之喜。
这文这几天小修一下后会入v,早在两年前编辑就在说,只是我当时更新比较少,也不愿意被强制每天的字数,就想着完结以后再说,大家等我太久,要看就这几天尽快看完哈,只是希望不要转发别的网站,给陶陶留点汤喝......
目前在考虑新文,大纲写了一点,大家知道我的风格,因为不清楚涉黑题材还能不能行,暂时不能确定发文时间,可以的话,新文现代文,略黑暗,与插翅里面的人物有少许关联。
么么哒,爱你们。
☆、番外
老勇最近挺奔波。
不是忙于工作,而是忙着喝喜酒。
半个月前他去了海市参加刘楚楚的婚礼。
婚礼上,新娘肤若凝脂,发如黑缎,艳光四射,美貌无比,宾客无不赞叹,直道新郎不知几世修来的好福气,能娶到这么漂亮家世又好的老婆,新郎名叫柯宁,大家都称呼他小柯,也是个警察,很精神的小伙,站在刘楚楚旁边从头傻笑到尾,眼里的喜意藏也藏不住。
真好啊。
当时老勇坐在贵宾席里,看着眉目舒展落落大方的刘楚楚,欣慰不已。
只是后来,身侧两个女人讨论新娘容貌气色太过完美,额角原有小疤都已消失不见,宛如新生,定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手术,私语传到他耳中,他沉默了许久。
参加完刘楚楚的婚礼,他又到了苗寨,参加王大头和雷玲儿的婚礼。
苗人婚礼流程复杂,老勇在那里呆了好几天,男方出席的亲友极少,据说家里人大都反对他娶个苗女,只是架不住他坚决,周旋了几年,最后父母只得默许,女方这边却是全寨欢庆,家家门户大开,张灯结彩,喜气洋溢到几可冲天。
寨姥早已不管族中俗世,便是孙女大婚也没有出洞,只把王大头叫去过一次,谈了些什么无人得知,只听说出洞时他两眼发亮,满脸喜意,想必是得了寨姥的不少好东西。
那日真是欢喜,老勇作为男方亲属出席,入坐正堂方桌。
新娘头戴银冠,身着乌摆,盛装繁复,美艳惊人,看得新郎脸上尽是同款傻笑,后面被寨子里的姑娘们围着折腾戏弄,抹了锅灰的脸黑不溜秋也毫不在意,逗得宾客们不住哄堂大笑,对歌时,新郎一脸茫然,老勇忍不住挺身而出活跃气氛,把婚宴搅得欢乐无比。
礼节进入后半程,落日余晖照上浅溪,浮光跃金,美不胜收,老勇望着场中与正与大家一起手牵手围着篝火起舞的新人,眼眶发热,心底无限欢喜幸福。
世间一切都如白云苍天,瞬息易变,惟愿天下有情人再不要有离散。
远处莽然山色中传来飞鸟清越长鸣时,大家都没太在意,直到一对雪白飞鸟出现在广场上空,时而翩飞,时而盘旋,鸣音长情,仿若献舞,所有人才惊觉其异,纷纷停下了交谈和动作,新郎新娘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望见了不可置信的惊喜,而刚灌下一碗烈酒的老勇,手上的酒碗已打翻在地。
飞鸟似鹰非鹰,雪爪星眸,飞舞在半空,疾如风,美如画,望者无不为之目眩神迷,舞毕,忽清嘶一声,自空中俯冲而下,齐向雷玲儿和王大头所在处飞去。
两人伸手去迎,却见飞鸟越近越小,最后化作两只小小纸符落入他们掌心。
一齐落下的,还有三个拇指般长短的木瓶。
纸符拆开,内有字迹,写了什么旁人不可而知,只看见新郎新娘面上极为激动,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而后雷玲儿含笑着将其中一张纸符及一木瓶递于老勇。
老勇轻手展开,只见上面写着:
越鸟返旧林,
十年送魂归,
碧山难隔阻,
他日再相访。
打开小瓶木塞,里面装满绿豆大小的药丸,阵阵清香远溢,闻之只觉神舒至极,老勇手捏木瓶,忍不住热泪盈眶,举头望去,斜阳远处尽是雄拔苍山,不知那二人如今究竟所在何方?
只是泪目中仿佛见到,远处那苍宏古意的深山中,枫林秋意,山崖清绿,有缥缈身影漫步其间,天人笑语中,犹传来笛声悠悠余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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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市边上的半山别墅区,叶父叶母散完步相携返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