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生中的窃窃私语之声悄然又起,三个位置只坐了两人,不知这另外一个副院士是哪路高人,居然能让莫院士静候。
正犯着嘀咕,突然一声朗笑自身后传出:“抱歉,路上遇了点小麻烦,令二位院士久等了。”
听到声音,众人纷纷回过头去,但见一拢白影徐徐而至,腰系玉带,头上搭着一个闪瞎人的金色发冠,再配上那一双满是笑意的眼眸
长陵一看到来人,攒了满腔的“真相”“旧恨”等诸多情绪一下子就被打散,都没来得及翻出一个白眼,经过身边的某侯爷借着宽袍的虚掩伸指戳了她一下。
“”
莫道云和舒老头儿已站起身来,同时一抱拳道:“侯爷。”
“不必客气,以后我们都是同僚,论起辈分,我还得以二位院士为长。”叶麒上前回了一礼,话语倒是谦逊,偏偏浑身上下那一股“来头很大”怎么都挡不住,唬得院生们屏气凝神,好奇的目光直勾勾的望上溜去。
莫道云道:“这位是东麒贺侯,从今日起便是本院东院的院士。”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暗查
两天前。
也就是长陵不告而别的那夜,叶麒彻夜坐在汤池边, 反复的琢磨她说过的几句话。
“孔不武效忠越家, 绝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越长盛可有说起是谁伤了他”
不止是荆无畏、沈曜她甚至对越家长兄也直呼其名。
如果只是曾经受过越家恩惠, 她应该想其他崇敬越家的忠义之士那般唤一句“越大公子”才是。
正如当日在大昭寺,她直称路天阑、迟子山的时候,连这两个素来暴脾气的掌门都没有意识出不妥来。
仿佛这种话从她口中说出,理所应当。
更令他在意的是她的语气不容置喙的那句:他不知道是沈曜背叛的越家
“问的不是沈曜有没有背叛,”叶麒喃喃自语道:“而是越大公子知不知道。”
不像是单纯的怀疑, 更像是亲眼睹见了什么。
他望着粼粼的温泉水, 倏忽间,脑子里划过一道影子, 整个人扑腾一下站起身来。
不可能是她。
年龄不对,样貌也不对还有
如果是她,在知晓自己就是贺瑜时, 何不坦诚直言
他越是碎碎念着“不可能不可能”, 心头某处根本不受控制的冒出一个疯狂的“可能”。
万一呢
念头一起, 叶麒哪里还坐得住外袍也不披就往外冲去, 恨不得立即插上翅膀飞到她的跟前问个究竟。
等出了门被大风刮出了阵阵寒意, 他才想起她扮演的角色生生止了步伐。
不论她是谁,现在她都是荆无畏的女儿这金陵城中, 太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也许一个贸然的举措, 都会对她造成不可估量的麻烦。
他不得不将一腔沸腾的鸡血压了下来, 回到府中, 让七叔派人盯着荆府,同时撒下贺家的密讯网,命令下去,围绕着所有泰兴一役的参与的幸存者,务必仔仔细细的暗访一遍。
只是当年最大的获益者沈曜也就是当今东夏皇帝,却不是那么好查究的,叶麒左思右想,第二天天一亮,便决定往宫里走一趟。
说来,也不知这算不算是想要过河就遇上摆渡的,他八百年不进一次皇宫,一进宫居然就撞见荆无畏和莫道云的行贿现场荆无畏送了莫道云一柄号称是神匠董志亲铸的名剑,悄然暗示莫院士为自己的女儿安插一个入试名额。
等人走后,矮身在假山后的小侯爷拍了拍衣袍上的青青碎草,直接踏入御书房,向沈曜讨来了个“东院”的挂名院士。
所谓挂名指的是什么也不用他干,可以迟到早退甚至缺席,但是俸禄照领不误。
这种遭人嫉妒的官职,别人是想要要不到,叶麒一开口,皇帝迫不及待地下了旨,连咨询符相的那一步流程都给省略了。
沈曜终于不用日日提心吊胆贺小侯爷随时离开金陵这件事了。
长陵当然不知这其中七拐八弯的曲折。
她看到叶麒跟从天而降似的忽然出现在清城院,心中莫名不是个滋味。
他与沈曜的关系难道当真非同一般,到了君臣相拥相互的地步了
他娘的,当年就不该传他那一成真气
于是,好容易才消散的闷气又蹭蹭的冒了出来。
清城院的开学之仪,出面高谈阔论的人主要还是莫道云,大部分时间,舒老头儿都默然不语,贺小侯爷则是一脸的“我就是过来坐坐”的表情,以及利用余光不时偷瞄长陵。
奈何长陵由始至终都没有回他一个正眼。
叶麒心中实在奇怪:我是不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又惹着她了
“贺侯,您觉得如何”正走着神,莫道云一句发问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没听到前一句话的贺院士点了点头,“我觉得可以。”
莫道云点了点头,“好,那从即日起,东院生的骑射课、武艺课由贺院士接手,西院士院生依旧由舒院士统管,诸位不论是新生旧生,皆当尊师重道,不负清城院的栽培。”
“”
说好的虚职呢
“谨遵院士教诲”
只是来浑水摸鱼的小侯爷在受了集体院生恭恭敬敬的一拜后,心头骤然发虚了起来。
散会之后,长陵头也不回直接出了大厅,叶麒刚想要追上,就硬被莫道云他们拉着去参观清城院,一时绊住脚脱不开身。
沉浸在喜悦中的符二少看到长陵飞也似的扭头离开,本能的跟了上去,稍微走到开阔地方的时候,问道:“亭姐,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见小侯爷么怎么小侯爷来了,你又跑了呢”
长陵堪堪顿住步伐,转头看向符宴旸:“贺侯之前和清城院是什么关系”
符宴旸“呃”了一声,“没听说。”
“那他为何会到清城院里做院士”
“我哪知道啊。”符宴旸眨了眨眼,“我都不知道亭姐你为什么要来。不过嘛小侯爷这个人,不论他在做的事情多么的荒唐离谱,但是最后一定都能成事。”
长陵奇怪的看向符宴旸,“为什么这么说”
“看在您是我师父的份上,我偷偷和你说”符宴旸凑到长陵跟前,悄声道:“以前我大哥就是因为觉得小侯爷做事不着调,狠狠栽过一大跟头”
还没说完,一个身影突然蹿到跟前,符宴旸生生截住了话头,一抬眼看到一个麻花辫少女兴奋指着长陵笑道:“姐姐是你啊”
长陵愣了一下,这不是之前卖艺举缸的那个
“你是周”
“周沁,我叫周沁。真没有想到,姐姐也来考清城院欸我今天在考场上怎么都没有看到你呢”
“我们是士院生,”符宴旸替长陵回答了,“你是谁,你和我亭姐很熟么”
“不熟不熟,我从前是江湖卖艺的,遇上小毛贼抢我的银子,是这个姐姐帮我讨要回来的。”
符宴旸眉头微微一皱,似乎有些嫌弃:“怎么江湖卖艺的都能进得了我们清城院”
周沁挠挠头,“我笨得很,最初没有过关,后来走了狗屎运,我前一名的那人受了重伤,为了凑数才把我算进来的,所以我现在也只是个临时院生”
同走狗屎运的临时院生:“”
长陵见两人聊起天来,想径直绕过,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回过头问:“你之前给我的那个布囊”
“嗯”
“你说是一个老先生给你的。你可记得,那个老先生什么模样”
“一个出家的老僧人,什么模样我也说不来,就是一个特别慈祥的老爷爷,笑起来脸上两边会有那种很可爱的小洞洞”
是师父。
长陵心头一震,“你是在何时,在何处碰上他的”
“就是我老家临安,半年之前的事。”
半年如果只有半年的话,说不定师父还在中原。
长陵心中升起一丝希望,若是能找到师父,身上被禁锢的那另外半数内力或就有望解封,“你可知道他后来去了哪里”
“我”周沁略略犹豫了一下,忙笑着摇摇头,“不太清楚姐姐认识那老先生”
“以前受过他的恩惠。”看符宴旸伸长耳朵听,长陵没有多说,只道:“没什么,随口一问。”
周沁点点头,看他们走远了,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出了清城院,长陵在街头吃了个肉馅包简单对付了一下,天刚沉下,又折返回到院内。
开学这一夜,金陵城的士院生都各回各家,其他院生忙着在新分配的寝舍打滚,而院士及其他助教的当职之所三清堂,一个个也开始散了值。
她在堂后的老柏树上等了半许,最后一人将大门落了锁,这才不紧不慢的混入堂内。
莫道云的那间不难找,长陵捧着盏小油灯一路朝最里头走去,门一推开,但见墙上挂着一幅提字:莫道东南制胜,谁云西北无人,长陵迅速跨入,安上门,在屋内晃悠了起来。
虽然做好了什么有用的都找不到的准备当她搜罗了一大圈,真的什么都没有找到时,心中还是不免涌起一阵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