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牙子抬眸一笑:“徐岛主好眼力。”
修武之人修到最后,往往一个气韵就能领会到武学来源方才那须臾一刻,徐来风分明感受到了与万花宝鉴极为相似的气场,这才脱口而出,不料对方居然直接承认,徐来风这才恍过神来:“可你御的不是水,而是火”
鹿牙子趁机倒退两步,方才那一拳虽未破他体肤,实则差些令人百骸欲散,他飞快地调整腰带遮住了自己裸露的皮肤,嘴唇不动道:“万花宝鉴既包含五行,谁说只可御水”
徐来风这时才想起来,当日在燕灵山时,贺侯的师父确实说过类似的话,只是迦谷自个儿研究心法时人水边,便从御水入手,不想逍遥谷内出了个用火的角,如何不使徐来风心奇难耐他没忍住,又道:“你是从何学得的万花宝鉴”
鹿牙子正待回答,突然间胸前一阵剧痛,竟是徐来风又出手了
“”
这厮能不能稍微按套路走一次,话没问完就忽然开打是几个意思
这一回徐来风的攻势如同飞流疾奔,忽尔用掌,忽尔使拳,拳掌之中是他浑然天成的内息,与此同时,台上荡起的湖水恍若飞龙盘旋,每每被化解了又再度扑袭而上,待他将鹿牙子逼退到比武台边沿时,骤然长啸一声,瞬间炸开了千波万浪将整个武台都湮没殆尽。
刹那间,不仅是鹿牙子,离台近的围观者都被这一声吼的头脑空白,不少人忙挡住耳朵,待高起的水帘刷刷落下时,众人竟亲眼目睹那比武巨台往右偏移了几丈有余
而鹿牙子却立在原本的武台边的锦旗长杆之上。
周沁讷讷道:“我,我是看错了么”
“你没看错,”符宴旸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眼,“东海这位为了把鹿牙子赶下台,把整个比武台都给挪位了”
徐来风口角带血,这一啸荡得他自己胸腔沸腾,但他见几丈外的鹿牙子朝自己投来要杀人的目光时,反而松了一口气,笑着一抹嘴角道:“方才我要说的话后半句是,与我无关。”
鹿牙子飘然落回比武台,听到裁决判徐来风赢了,仅仅是冷笑一声:“你若不加入东夏派,或许还能以首座之名再对决一次,但现下,就算你赢了,也没有再出手的机会了。”
徐来风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你并非我要寻的人,打一次就够了。”
鹿牙子一怔,没听懂这话是为何意。
裁决宣布第四场开始准备,鹿牙子留在台上,显然是要继续对决,徐来风却没有立即下台,而是转过身面对武林盟的坐席方向道:“诸位武林盟的前辈、长老,在下认为逍遥派的这位鹿少侠有些古怪,比试不宜继续进行。”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薛夫子勃然大怒道:“姓徐的,你胆敢口出狂言”
徐来风根本不理会薛夫子,手一比鹿牙子,高声道:“鹿兄他肤如金铜之身,刀枪不入,若是我没有看错,这应该是金钟罩护体神功,除了少林十八铜人之外,当世无人练成,敢问鹿兄,你贵为逍遥派弟子,是从何处学得的少林功夫”
慧光大师闻言一震,立即看向鹿牙子问:“可有此事”
鹿牙子瞟了徐来风一眼,道:“我练的确实是金钟罩。”
“还有先前两场,逍遥派的言星子、游鸿子,他们的武功路数分明平平,力量却大的惊人,我有理由怀疑他们也练了什么邪门的功法,或者是吃什么邪门的药物”徐来风道:“不如先停下来查证一番,以免斗到最后,让真正有资格当盟主的人落了选啊。”
他这番话可谓是脏水随意乱倒,别说其他人听入耳中最多进三分,就是慧光大师他们也都不由的蹙起了眉。反而薛夫子被气的吹胡子瞪眼,激动地差点没掀了桌案冲上台去,阳胥子当即出手制止,道:“薛掌门勿要动怒,若是没有的事,任凭他人如何言说,自是动摇不了结果徐来风,你可知蓄意诽谤乃是武林大忌,若无证据,休得胡言”
阳胥子明面上帮薛夫子解围,实则是在暗示说不可空口无凭,徐来风从善如流一笑道:“不错不错,我也只是怀疑罢了,这才提出暂停比试,若最终是我错怪了好人,大不了改日我东海送几坛好酒来逍遥派以作赔罪,你说好不好啊薛掌门”
“荒谬至极”薛夫子道:“谁不知我逍遥派不过问江湖诸事,向来闭门自修,此次承蒙武林盟之请,盖屋立台,邀请天下英雄前来参加武林大会,本是有意成全,为中原武林择选一位新任的领头之人,若今日任凭他人诋毁并中止比试,岂非有损我逍遥派之清誉何况,那些子虚乌有的罪名根本就不存在,又如何求证”
“薛掌门,既然你们逍遥派素来不爱过问江湖事,我看你们也不大适合当武林盟主。”徐来风道:“谁不知武林盟主需得人脉广博、日夜操劳,可能随时还要面临各种陷阱,就如莫盟主对,也是他说的,盟主之位非比寻常,除了过人的武功和胆识之外还当有统领武林之能,反正打到现在,剩下三派的武功也都不分伯仲,既然如此,逍遥派何不主动退出,将这位置让给更有威望的唔,比如太虚门或是东夏派呢”
薛夫子怒目而视:“徐来风,你”
徐来风说到这里,发现台下的围观群雄们都有些松动之意事实上,逍遥派不理世事多年,与大多数人都无甚交情,在场众人之中或多或少皆有站队、皆有倾向,其中确是以东夏朝廷、西夏朝廷以及太虚门、昆仑门居多,一直到昨日为止,许多人还在忌惮这位东海的天外来客插手中原的盟主位置,而至此刻,徐来风的三言两语,好似一股微风,看似无稽,实则已不觉煽动了大半人的心。
不等武林盟的长老发话,徐来风当即一挥手道:“要不这样,同意太虚门当武林盟主的举左手,同意东夏的举右手,我先来,我同意东夏当盟主”
“我也同意”符宴旸第一时间领会了徐来风的用意,高呼配合道:“东夏东夏”
瞬间,东夏武生们纷纷举手呐喊,附和的声音蔓延开来,惹得太虚门阵营也坐不住了,一大片的人直呼“太虚”,一时间,场下你来我往,就跟两军对垒时比谁的阵仗更大,再加上旁观的起哄的,人人吹唇唱吼,好不热闹。
薛夫子扯了几轮嗓子,都没能令这一波得以止息。
鹿牙子的目光冷冽地环顾一圈,忽一挥刀,将“天下武林大会”的旗帜一挥而下。
他往前走出,道:“徐岛主几次三番故意搅局,鹿某实在不知你是受了谁的指使,但今日徐岛主提出的两派候选,不论是东夏还是太虚,都无胜任武林盟主的资格。”
此言一出,满场喧闹就跟关上了闸口似的,倏地止住了。
这下,别说是东夏武生们,阳胥子的面色当先冷了下来:“鹿贤侄此话何意”
“前朝君主昏庸无能,这数十年来,世道动荡,中原武林更是衰败不堪直待十多年前,有人横空出世,御外寇入侵中土,灭奸邪捣魔教,更救黎民于水火,中原武林方才得到了转机,有了今日之盛。”鹿牙子道:“诸位在场的英雄豪杰们,多是闯荡多年的老江湖,晚辈敢问,可知我指的是何人”
他话音方落,立时有人接道:“鹿少侠所说的可是十多年前的江东越家越长盛越大公子”
阳胥子听到“越长盛”时面色一僵,又有人附和道:“除了越大公子还有谁十五年前越家以一支奇兵救了受困的中原十派,武林盟亦是由此之后建成,我师父、我师伯他们至今都时时念着他的恩德呢。”
“还有越二公子以一人之力力战雁军雄狮,挑战八大门派全胜而归,真是百年都出不了一个这样的高手啊。唉,倘若这两位公子还活着,自是一呼百应,人人愿意追随啊。”
“越长盛”三个字好似一石激起千层浪,天南地北的人你一言我一嘴,仿佛都在这一刻都放下了门派之见,对曾经光耀过的传奇心驰神往。
殊不知,这人海之中有一身披墨蓝长袍的女子,静静伫立其中,听着周遭诸多英杰,犹记昔日年华,眸光似星海烁动。
本以为江山已改,半生恩义已绝,不想昔日为知遇披忠胆,总有人不曾忘怀。
她的指尖微微的颤,这时,一只宽厚的手攥着她的手,冲她一笑。
“再等一等。”他轻声道:“只要再等一等,想要的答案都会有,想见的人就能见到。”
鹿牙子也没想到只是稍作一提就达到了这种效果,眼见众人心绪激荡,便上前一步,趁热打铁道:“不错,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正是越长盛、越长陵二位公子为中原纾难之举,方能有今日之太平盛世谁不知当今东夏的皇帝陛下,西夏的护国大将军,皆是昔日越家军之人,然则,又有谁知这东夏的帝位,又是踩着多少尸身、以何种名义、用何样见不得人的手段得来的”
话未说完,与太虚门交好的几派掌门也变了颜色,阳胥子再也忍耐不住,一跃飞上了比武台,以剑怒指着鹿牙子道:“鹿牙子,你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此等谋逆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