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陵坐在一旁,听到最后,倒觉得这分明是三言两语说的清的
楚天素曾育有一儿一女,约莫在两个娃七八岁的时候遇上了水灾,她为救儿子眼睁睁看着女儿被大水刮跑。没料想多年后与女儿重逢了,女儿嫁给了雁国极有威望之人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女儿不仅不记旧怨,还将父母兄长一齐接去共享荣华。
哪知没过上几年好日子,楚天素那当大夫的儿子闯祸治死了皇族贵人,于是连同她二人以及儿孙一家,都给发配到了雁回山墓王堡之中。
再后来,她听闻她的女儿也受到了牵连郁郁而终,只余她外孙孤苦伶仃一人。
这大抵就是一个本以为可以养儿防老没想到养儿送终的故事。
楚天素本以为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会和这外孙重聚了,但她万万没料到,上天居然给了她一次再相逢的机会。
真乃时也命也运也。
长陵听到最后,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原本,她觉得楚天素那外孙为了这些陈年纠葛拒喝解药,实在是婆婆妈妈,但想到他被人用卑鄙的手段丢到这儿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心底对他产生又一丝同情。
楚天素闷声不吭的发了一会儿呆,突然转过身朝长陵一跪,颤声道:“凭我一人之力,实在难以救出我外孙,眼下婆婆只能求你相助了。”
长陵搀她起身,“我这条命都是婆婆救的,不至于用个求字。”
楚天素见她满口答应,面露喜色,但很快眸光又沉重了下去,“只是墓王堡机关重重,要逃出本就是难若登天,何况你如今身子骨未恢复,更不能动武”
“我在牢里听那人说到您外孙有忠心部将,还说都城有不少人都在寻他,您这外孙在大雁国,究竟是什么身份”
楚天素神色有些古怪,“他我听说他是个将军。”
见她含糊其辞,长陵只当她是在堡中十多年消息闭塞,“他在雁国既然有一定的权势,就不能寻到一个可信之人帮忙把信带出,让外头的人得悉他在此处”
楚天素脱口而出,“不行,万万不行,墓王堡堡主,对他恨之入骨。”
“为何”
楚天素不答,只道:“现下就算是找,也是来不及的,中了三魂三魄散之人会发疯两日日后力竭而死,待过了明日,那个明那个你在牢中见到的人自会叫他堡中的眼线去查实,若发觉阿舟还活着,他怎么还会心慈手软”
那人原本就没有心慈手软。
只不过是碍于什么不为人知的理由才没有对楚天素的外孙立下杀手。
长陵有些好笑的叹了口气,“倘若如此,今夜是我们动手的唯一机会了。”
楚天素茫然无措的点点头,她似乎也意识到两个一老一弱要想要带着一个铁头脑袋闯出戒守森严的墓王堡,这种营救已不能算是棘手,简直是异想天开了。
但她怎么能够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在世间最后一个亲人也横死在墓王堡之中。
只可惜了长陵这孩子若不是自己苦苦哀求,她又何至于大难不死后又自寻死路。
楚天素又是痛楚又是内疚的回转过头,正想和长陵说点什么,结果一转头,发觉长陵居然施施然的坐在石桌边上啃馒头,楚天素舌尖在嘴里打了几个回旋,睁大眼睛问:“你哪来的馒头”
“回来的时候在厨房顺的。”长陵边吃边说:“还有两个,您饿了自己拿。”
楚天素:“”
雁回崖,千丈冰霜成天阙。
长陵坐在极高之处的岩石之上,待欣赏完了旭日初升的景致后,回转过身,指着远方一处巍峨的山脉问道:“那是什么山”
楚天素看去,“那是鹿鸣山。”
长陵指了指与鹿鸣山挨着边的山头,“这呢”
“北玉山,这是墓王堡内除了雁回山外最高的山,你问这个做什么”
“鹿鸣山与北玉山之间,有一处吊桥。”长陵指着两山相间之处隐约的一条黑线,“那应当是条桥吧”
楚天素听懂了长陵的意思,“若两三根腐朽的铁索也算是桥的话,可要想通过那处离开墓王堡,是决计行不通的。”
“嗯”
楚天素连连摇头,“军营点正设于北玉山之下,有数千军士把守,可以说是守卫最为森严之处,我们往那处赶不是自寻死路么”
“我们劫了您的舟儿后,不管往哪出逃,都是在自寻死路。”
楚天素一噎,但见长陵跳下岩石,“我们绝无悄无声息离开的本事不论破了哪处关卡,墓王堡都能轻而易举的追上,那鹿鸣山之外是延绵无尽的山脉与河流,于逃犯而言,正是绝佳的藏躲之处。”
长陵见她懵懵懂懂,又在图纸上涂涂画画了讲解了好一会儿逃亡步骤与路线,事实上楚天素对于这些全然没有概念,她听了半晌,却是突然问:“你有几成把握”
长陵沉吟道:“一成。”
夜幕降临。
虎穴深处,阴冷如墓。
一个黑衣人缓缓踱入地牢的最底间,但见床上血污点点,铁面人“阿舟”双目圆睁,一动不动的躺在木床上,黑衣人顿时一惊。
他死了
黑衣人拿出钥匙开了锁,进牢去探他鼻息,哪料刚一凑近,铁面人十指突地一动,长链蓦地响起,猝然绕向黑衣人脖颈。
黑衣人反应奇快,旋身避开,只听刷的一声抽刀而出,朝铁面人面门直劈而去,铁面人闪得及时,一刀劈灭了桌上油灯,霎时牢房陷入一片黑暗。
那人冷笑一声:“是谁给你解了三魂三魄散之毒”
理所当然的毫无回应。
“你以为你躲得掉”黑衣人长刀纵地一挥,霍地带起破空呼啸,铁面人下意识想要闪避,但锁链拉到了极致,一时间竟脱不开身,眼见刀尖准确无误的刺向自己的喉口
正当此时,忽感到一阵风掠过,又听见金属“嗤”的插入皮肉之声,铁面人只觉得黑衣人似乎在一刹那顿住了身形,而后应声倒地。
再一眨眼,桌上的油灯再度点燃,有一人站在桌旁,一张俊秀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中忽明忽灭。
那人自然就是长陵。
她没想到有人赶在她之前混进地牢,见那黑衣人提着刀走向虎穴的那一刻时,便猜到这人是那个“二哥”派来灭口的。
她不知此人武功深浅,没有悄无声息放倒对手的把握,只能先让他动手,再隔空动指熄灭了油灯,借着漆黑不见五指的缝隙,一个匕首戳穿了那黑衣人的心脏。
铁面一看到长陵整个人徒然一震,眼中满是掩饰不了的惊异。
此前他还当长陵是墓王堡的士兵,受人之托才来送药,但就这一晃眼,他看长陵就这样沉静的站在跟前,哪怕是穿着士兵服饰都掩饰不了那一身森然气势,他心中不免惊骇。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男主木有逃出去怎么出现
大概阿舟逃出去第一件事可能就是弄死男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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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锋芒
长陵不知铁面人心中被自己震了三番,她见时间紧迫,蹲下身去的解开他的手脚镣铐,又来回在他身侧转了两圈,放弃了解开铁骷髅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她从包袱里掏出一件黑色斗篷给他,道:“我知你并不信任我,你若还想出去,就跟着我,若是不想,就权作不见,我不可能拽着一个无心逃离的人离开墓王堡。”
长陵说完这番话立即扭头出了地牢,她故意不提楚天素,也不给阿舟须臾的思考时间,便是赌他求生的本能。果不其然,那人思虑了一瞬,罩上了黑色的长袍跟上前去,跟着长陵七拐八弯的很快就绕出了地牢来到了监牢大门前。
长陵在门后观察了片刻,等前方小道上巡逻的士兵一过,便飞快的开了监门蹿了出去,铁面人后脚紧随而上,才察觉监门站着三个岗哨的士兵,有一个坐在地上仿佛是睡着了。
他下意识握起拳,仔细发现那三个人虽然站着,身子都僵直的靠在墙上。他心下一松,跟着长陵踏入树林,听她轻道:“方才的巡兵未觉出异常,等巡逻到第二圈发现他们还是保持这个姿势,自然就会发现有人逃狱了。”
铁面人心中惊疑不定,不论是眼前这个年轻“少年”的身手还是沉着。墓王堡几处关卡的卫戍力度他十分清楚,单凭他二人之力逃生那是绝无半丝可能,他一言不发的跟着长陵,想看看她究竟还有什么后着和帮手。
然而事实证明他真的想太多了。
长陵沿途带着他东躲西藏上蹿下跳的到了雁回山脚下的冰河边,然后对着他说:“跳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