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隐愣愣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本来觉得能忍住的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止也止不住。
第二天去上学,她也没见到陆远等她,到了学校,迟隐被吓到了。因为小胖子被打了,鼻青脸肿,迟隐走进教室时,他眼神里都是畏惧,最后走过来喏喏地道歉。
迟隐感到莫名其妙。
课间隔壁女孩探过头来,悄悄问她,“你和三年级的陆远什么关系?”
她那时刚刚能听懂江水镇的方言,但是也不是太懂,操着南方口音重复了一遍,“陆远?”
“对啊,今天早上你没来的时候,他来我们班问昨天谁欺负你了,那个人好凶的。后来就把你同桌打了。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啊?”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迟隐抠着短短的铅笔头,眸子里都是惊诧,想起他早上没等自己的委屈瞬间就消散了,嘴角流露出了一点笑容。
同学还在问她和陆远什么关系,迟隐天真又实诚,小声说,“我是他小姑奶奶。”
“哎?”
“是这样的,我妈告诉我的。”
陆远想到以前的趣事,忍不住笑了,他大大咧咧地伸着腿,打量着以前那个小女孩。
他经历过她所有成长的年华,见证她从最初的喏喏到之后的乐观坚强,关于爱情的青涩体验,都是两人一起摸索出来的。
没人比他更懂她,也不会有人再比他更爱她。
迟隐絮絮说着,不知道陆远想到了从前他们的事,沉默了会,迟隐终于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当时是怎么回事,怎么平白无故就伤了人?”
听了迟隐的话,陆远脸色阴得可怕,“平白无故?我他妈恨不得捅死他。”
“陆远,”没想到他这么激动,迟隐皱眉,“你怎么还是那么冲动,当时是我不在,让你出了事,要是我在的话,是绝对不会让你动手的。”
“你当时要是在,也拦不住我。”他哼了一声,语气不屑。
“你……”迟隐气得失语,瞪着他说不出话。
“行了行了,都过去了,还问我干什么。”
“过不去,我就要知道怎么回事。”迟隐很坚决,无论如何今晚她就是要知道原因。
他默了一瞬,脸色更不好了近乎是狠狠盯她一眼。
“是和你父母有关吗?”
陆远身体一僵,片刻后,低低嗯了声。
“都说他们出事是由于自己工作失误,我不信,半夜摸进工地,听到有人说是因为材料质量问题,害他们出事了。”陆远把烟头丢进垃圾桶里,神情淡漠,“后来,我冲出去和人打起来了,然后就那样了。”
然后陆远失手伤了人,半夜逃走了,一逃就是五年,直到今天。
陆远说的和迟隐推测得几乎差不多。她当时还向她在镇子当警察的大伯打听过,几乎和陆远说得一样。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攒钱,娶老婆。”陆远笑了一会,忽然看她,调笑似地问,“我记得你以前计划是26岁结婚的,怎么样?现在有眉目了吗?”
“没有的话,我娶你呀。”
他突然跳转了话题,迟隐全无防备,被陆远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几乎是立即慌了神,“你乱说什么呢。”
陆远无所谓地,“不行吗?虽然你现在交了男朋友,但又没结婚,况且前天我们还……”
“那是我喝醉了。”迟隐咬着唇,模样羞恼。
“啧,喝醉了还知道喊我名字,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装的。”
好好的话题又被他带歪了,他总是这样,面对不想说的话,就回避,迟隐很气馁,看了看时间,她挥手赶人,“好了,你快回去吧,我明天还要上班,没时间陪你聊了。”
陆远整个身子都摊在了沙发里,挑高了眉,“赶我走?”
难道还不明显吗?
迟隐站起来,伸手去拉他起来,哪知陆远作怪,勾了下腿,迟隐脚下被绊,就不受控制地跌在他怀里。
“陆远。”她恼火得很。
“嗯,我是故意的,”他朝她咧了下嘴,手腕使劲,把要起来的迟隐又给拽回来了。
迟隐警告似地踢了他一脚,这蚊子咬似的力道陆远没放在眼里,不过也不再逗她,任她逃一边去了。
“找个时间,我要见见你男朋友。”他散漫地扭着手腕,指节发出卡呲声。
第6章
“你说什么?”迟隐直起了身,这时的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陆远一手搭在她腰间,一手去摸口袋里的烟,声音淡淡的,“字面意思。怎么,不让见啊。”
“…………”
都要分手了,还有什么可见的。
迟隐直摇头。
“你放心,我保证不打人。”
“……”
这不是打不打人的问题好吗?
是她不想告诉陆远这个情况,迟隐抿紧了唇,“他工作很忙的。”
“再说了,你见他干嘛啊?”
“看他配不配得上你。”再看放不放心把你交给他。最后一句话陆远没说出来。
“你还真够操心的,”迟隐不以为意,“好了,你快走吧,我明天还要上班。”
见她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陆远不满,皱眉道,“我给你认真说话呢,别敷衍我。”
迟隐愣了愣,实在不能理解,不明白他见梁绪要干嘛,两人碰面不会很尴尬吗?
看迟隐犹豫不决的模样,陆远心里犹如翻了的五味瓶,又醋又涩,他扯扯嘴角,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两个人僵持着,陆远首先摆摆手,“我好心好意要替你把把门,你藏着掖着有个什么劲,即使咱俩成不了,好歹我还喊你一声姑奶奶,你有必要防备成这样吗?”
“我没有。”迟隐郁闷不已。
“好了,随你怎么说,”陆远甩了下手,起身往门外走,迟隐跟在后面,小声喊,“陆远……”
开了门后,陆远一脚跨到了门外,迟隐要跟出来,他胳膊往门框上一靠,迟隐就被挡住了。
“别送了,回去睡吧。”
他挥了下手,潇洒地走了,丝毫不留恋。
迟隐目瞪口呆,“这人……”
等他背影消失,迟隐才关上门回了卧室。
陆远走了,但是关上灯躺在床上后,迟隐没有丝毫的睡意。
她大概懂得陆远的心思,想和她重修旧好,但是这种事情不是说了声答应就行的。
他们之间相隔的事情太多,要解决的事情也很多,在一些事情没处理完之前,她走错一步,之前的努力就会前功尽弃。
迟隐叹了一声,扣着枕头,想到了以前。
之前两人一个初中,一个高中,每到放假时,陆远就拐到她学校门口接她,两人到镇子上吃些烧烤,随便瞎聊。陆远向她炫耀手机里偷拍的女生,夸人家好看,腿又直又白,又说有很多女生对他表白,自大得不行。
迟隐那会儿对他没意思,就很诚恳地给他出主意。
当时,陆远盯了她一眼,凶道,“小屁孩,知道什么啊。”
惹得迟隐对他翻白眼。
陆远有时也会到网吧上网,她也跟着,他在那呼呼喝喝地打游戏,她就在旁边安安静静写作业。他玩多久,她等多久。
玩过瘾的陆远终于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捏着她肉肉的脸颊,笑眯眯地,“我们家隐隐好乖。”
语气像在逗弄小孩子。
她在一瞬间红了脸。
现在想来,那时她就已经喜欢上他了。不然怎么会像小媳妇似的跟在他后面。
这夜失眠,第二天迟隐上班时都带着青眼圈。
今天她还有一场监狱采访,这还是梁绪给迟隐提供的消息,一周前迟隐才定好了约谈时间,看时间差不多了,迟隐叫上小张带上摄像机,两人一起去了派出所。
今天要采访的是一个十九岁的女犯人,年前她男朋友因为开车撞死了人进了监狱,被判二十年,女犯人一时想不开就把刚生下来不久的孩子捂死了,之后又到警察局报警自首。
迟隐见到朱美佳时很吃惊,看着弱不禁风,面色苍白,行动畏缩,让迟隐想到了大学时机能实验课上的小白鼠。怎么都不像是会做出这么残忍事情的人。
小张已经架好了设备,对迟隐比了个ok的手势,迟隐点头,调整了下面部情绪,温声说,“你好我是电视台的记者,一周前的打电话给你的那个人,我可以叫你美佳吗?”
朱美佳看着她,怯懦地点头。注意到迟隐身后的摄像头,反射性地垂下了目光。
迟隐露出和善的笑容,“以后播出的话会给你打马赛克,也会用化名,所以你别担心我们会侵犯你的隐私,播出之后没有人会认出你的。”
这些话在之前的约谈中迟隐就已经向朱美佳说过了,再一次说明主要是为了让她放下防备。
朱美佳不安地揪着手指头,小声问,“真的不会被人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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