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堆肥,他现在也在做,那些从猪圈里扒出来的稻草,可不就在猪圈后边的一小片砂石地上堆着呢么,等天气再热一点,晒晒太阳,估计差不多就能用了。若要再做得细致些,那就得挖坑沤肥,罗用暂时还没能腾出功夫来做这个。
昨天晚上罗用在那本书上看到一段笔记,应该是之前这本书的主人做的课堂笔记,上面写着:“烧土粪法,陈敷农书,用干草和细土”
用这种方法制肥,不仅能在比较短的时间里面得到有效的肥料,而且还有杀灭细菌虫卵的作用,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病虫害,罗用觉得自己应该可以试试看。
来来回回又运了几车肥水浇地,也没能把这五亩地的麦子给浇个遍,约莫也就浇了一亩多的样子,罗用在那里做了个记号,明天就循着这个记号往后浇,三五天的,就能把这些麦子都给浇上一遍。
回去的时候,路过猪圈那边,顺便把自家开在那里的菜地给浇了一遍,蔬菜这个东西吃水快,不下雨的时候,几乎天天都要浇水,等到天气热起来,怕是一天还得浇两次,好在这里离家近,这片菜地也不算大,浇起来并不是很费劲。
两日后,傍晚时分,罗用按那个笔记上面写的,在自家院子外面的一片荒坡上烧起了土粪。
不少村人见着那冲天的浓烟,都以为是罗家或者姚家走水了,有那心热的,提着是木桶就冲了出来,从路边水沟里打了水,一路往村口这边跑,结果跑过来一瞧,哪里是什么走水,只见罗三郎和姚翁正站在一个冒烟的土堆旁边说着话呢,两人都是一脸没事人的表情。
“三郎,这是怎么回事”来都来了,这些人也就不着急回去,傍晚时分,正是村人们在这一天之中最悠闲的时候。
“我打算给地里的谷子烧些肥料。”罗用见他们不少人都提着水桶,也是笑了起来。
“什么肥料竟然要用烧的,可是要烧灰”他们倒是也有用草木灰肥田的习惯,只是看看那一个冒烟的小土堆,也不像是要烧灰的样子啊。
“那里面加了干草和树叶,我估摸着,地里的庄稼应是会喜欢这些个,等明天烧好了,还要拌些猪尿进去。”罗三郎指着那一堆东西,对众人眯眼笑道。
“你这又是什么奇怪法子,莫要把地里的庄稼给折腾坏了。”村人好心提醒道。
“你看,只要给猪喂一些煮熟的食物,它们就长得那样肥壮,如果给地里的庄稼也做一些烧煮过的东西,它们说不定也会喜欢。”罗用结合自己目前的年龄,说了这一段略显天真的话。
村人听他这样说,好像又有几分道理,当初罗三郎他们给那些猪崽熬煮热食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有些怪异,也有一些不太能接受得了的。
但之后事情的发展,他们也是有目共睹。这段时间以来,罗家那些猪一日肥过一日,那圆滚滚肥乎乎的模样,哪里是别人家的猪能够比得上的。于是现在村人们都说,那罗三郎实在是个聪明的,别人想不到的东西,他都能想得到。
这一次罗用说要给地里的庄稼烧煮食物,比先前的猪食更显荒诞,只是有了之前的事情,这一次竟然也没有人当场打岔,只是当新奇事儿看着,打算之后几天也要关注罗家这边的动静,这烧出来的肥料若真的好使,他们自然也得跟着学。
等到他们第二天傍晚再过来看的时候,罗用已经在烧过的土粪上面浇了一遍猪尿,被火烤干的土壤吸足了水分,看起来有些潮潮的,色泽黝黑,一看就是肥力很足的样子。
庄户人家也不嫌脏,伸手抓了一把,入手松软,捏一下,并不会结成一团,一个有着大几十年种植经验的老农当即便道:“着实是好肥料。”
其他村人听了,登时熙熙攘攘起来,原来用干草和细泥也能烧出肥料来,这样一来,他们能省下多少粪肥啊。
这个时代地广人稀,又因早年实行过均田制,每个农户家里都种有许多田地,这么多田地都需要施肥,自家产出的那点人畜粪尿根本不够用。罗三郎这个方法如果切实可行的话,那么他们以后几乎就不怎么再需要为肥料不足的问题忧心了,这对他们这些庄户人家来说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刚烧出来的东西,还是先放两天,去去火性,免得伤了庄稼。”刚刚那老农又提醒罗用道。
“多谢老翁提醒。”罗用也表现得十分谦虚。
之后村人们便向罗三郎求教,这土粪都是用些什么东西烧出来的,这些东西要怎么堆,怎么烧。罗用也没有藏私,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然后村人便也不等第二天,纷纷开始搜集起干草枯叶细泥这些东西,当晚便有人在自家附近点起了土粪堆,浓烟阵阵,在微暗的天空下越飘越远,直到消失在这一片大山之间,熏得那天边的晚霞似是也要透出几分烟火味儿。
因西坡村许多村人都做着豆腐买卖,与附近几个村子的人往来甚密,于是这烧土粪的方法,很快便传播开了。
“这样好的法子,真不知是谁人想出来的。”某日,某村,一村人喜得一堆土粪,手里捏着一把自家烧出来的黝黑细软的土粪,对他的邻居感慨道。
“你竟不知”他的邻居就说了:“这烧土粪之法,便是从西坡村的罗三郎那里传出来。”
“罗三郎”那村人觉得这三个字听着好像隐隐有几分耳熟。
“莫不是那罗棺材板儿吧”一旁,他的妻子小心地问了一句。
“对,就是他。”那邻居先是点头,然后马上又道:“呸,什么棺材板儿,以后莫要再这般乱说了,当心玷污了罗公的名声。”
“对对”那两口子连忙符合。
与此同时,在其他很多地方也都出现了同样的对话。
“你说谁”
“罗用。”
“以前倒是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就是那罗棺材板儿。”
“哦就是他啊”
“嘘以后可莫要再说什么棺材板儿了。”
“你说这方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西坡村罗家。”
“罗家”
“就是那个”
“哦哦,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罗棺材板儿吧”
“哎呦,快别这么叫了。”
“罗棺材板儿”
“罗棺材板儿”
“罗棺材板儿”
第31章 草商道
tscritgt贞观八年五月中旬,在经历过二十多天的长途跋涉之后,赵琛等人终于回到了朔州城,这一路上餐风露宿很是艰辛,但收获也是颇丰。
早前从离石县那边购买的粮食,到了太原城便被他们卖掉了,顺便也以比价好的价钱,卖了几头牛和几辆牛车,另外又从太原城购买了一批布匹,运回朔州城转手卖掉,自然也是要赚一笔。
辛苦了一路,好容易回来了,众人便将剩下来的事交给最近留守朔州这边没有出门的兄弟去收拾,只管自己休息去了。
只那赵琛,等不及洗去那满身的尘土,便和他父亲赵畦进屋说话。
“你是说,那罗三郎不仅将做豆酱的技艺传授与你,还说明年后年换羊毛所用的腐乳,他也要照常交付”听闻家中长子所言,赵畦很是吃惊。
“正是,我如今已是学得那技艺在身。”赵琛郑重道。
“为何”赵畦不解。他们赵家与那罗三郎并无交情,对方缘何要将这制豆酱之法白白教给他们
“三郎道是路途遥远,来回取酱实在是太过艰辛,十分不便。”赵琛说道。
听闻此言,赵畦默然。
他们赵家就是靠行商起家,家中子弟走南闯北,二三十年下来,便也攒下了如今这一份家业。
就说在这朔州城中,对于他们赵家,轻视者有之,艳羡者有之,眼红嫉妒者亦有之。只是他们都只看到了赵家如今的模样,却又有几个人会去细思,他们赵家子弟是经历过怎样的一番艰辛之后,才能有今天。
路途遥远,行路艰难,对于这几个字,再没有比他们赵家人更能深刻体会的了。
早年他们兄弟几人深入草原,与那草原上的游牧民做买卖,遇着那些良善敦厚的便也罢了,若是遇上那些凶狠霸道的,不死你也得脱层皮,牲口钱粮尽数被夺也是常有的事,他那两个兄长甚至折在了草原上,仆从跟随更不知凡几。
如今赵家能有今天的基业,靠的便是当初他们这些人在草原上开辟出来的那一条商道,这条用鲜血铺成的道路
“罗公心慈”赵畦叹道。
想起早年那些艰辛往事,他这时候已然是红了眼眶,随着这年岁渐长,骨子里的那一股闯劲已然是被岁月消磨去了许多,倒是有些多愁善感起来,想来是这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如此,我这几日便再进一次草原,与那些草原上的兄弟打一声招呼,叫他们莫要将羊毛卖与他人。”沉默片刻之后,赵畦又说道。
“阿耶”赵琛吃惊,他父亲这几年都在朔州城中,很少出去走动,如今竟是又要亲入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