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东西”五郎不解:“包东西作甚”
“就是先把东西包起来,然后再卖出去。”罗用挠了挠下巴,想想光靠一张嘴也说不清楚,干脆便抽出一张草纸,又从架子上取了几块臭肥皂下来,用草纸将那几块肥皂一包,然后又取了一段彩色麻绳扎起来,看来看去,好像还差了点什么,于是便对四娘说道:“你明日帮我刻个南北杂货的印章。”
“我这便刻来。”四娘最近没少练习雕刻,南北杂货这几个字又是她熟悉的,若是不求品质,三两下便能刻出来。
有了印章,自然就要有印泥,朱砂什么的他家铺子里是没有,染料倒是有一些,上回买回来做肥皂剩下的。
罗用在几个颜色里选了选,最终还是选了价格相对比较便宜,颜色也算比较好看的青色,取出一些用清水兑一兑,又找了一块作废了的羊毛毡坐垫,用剪刀剪下一小片,放在那装了染料的陶碗之中,让其吸足了兑好的染料,如此便可以充作印泥。
不肖片刻,方才打包好的那几块肥皂的外包装上,便被印上了一个四四方方的青色印章:“南北杂货”。
这土黄色的草纸质地颇为硬挺,还是比较适合用来包装的,外头再系上一条彩色麻线,最后又在上边盖一个青色的印戳,瞧着倒是不丑,颇有几分古朴韵味,而且也并不需要花费许多本钱。
草纸就不说了,就算罗家自己不做,花钱出去买,一文钱也能买来两斤,这个价钱在罗用的接受范围之内,而且如果一次性多买一些,价钱还能有所优惠。
那盖章所用的青色的染料价钱也是不贵。至于那些彩色麻线,线是托王当他们收回来的次等线,这种线因为粗细不匀或者其他原因纺不得布,价钱相对低廉。至于染色,用的也是薛记布坊中的缸底料,那样的染料颜色相对没有那么好,再加上只剩下缸底那一点,染料比较少,若是用来染布,颜色就很难染得均匀,用来给罗用染这些麻线,倒是两头合适,罗用得个实惠,薛翁他们也能捞回些许本钱。
罗用将这些东西放在杂货铺中,也不是所有商品都要给它们强行包装,主要还是要看顾客的意愿,毕竟最近这段时间,关于他造纸不成弄出个厕纸的笑话也是广为流传,有些人说不定就会对草纸一物心怀偏见。
次日,罗家院子又出了两批肥皂,罗用与两方前来取肥皂的商贾当面点过货物钱币之后,便问他们:“可要包装”
“竟还有包装”对方奇道。
“不过就是一个简陋包装,防个灰尘而已。”罗用说着,将架子上一块昨晚四娘五郎他们包着玩的肥皂拿下来给他们看了看。
“要要要,这些肥皂劳烦都给我们包上。”这包装看着不错,虽不华贵,但也算是颇有几分模样,主要这上头还盖了个南北杂货的戳子,要知道,罗三郎这里出产的肥皂,可要比别处好卖许多。
“行。”罗用很爽快答应一声,伸手便从货架上取了几摞草纸下来。
四娘伸手接过那几摞草纸,也不是直接就拿它们包装,而是先将这些纸张对折一下,然后用小刀一划,一张草纸便成了两张。
“这样小的纸片,可包得住一块肥皂”其中一个商贾见这十岁上下的小丫头竟还知道这般精打细算,便觉有些好笑。
四娘很想问他知不知道现在一斤草纸与一斤粟米同价,那话还没到嘴边,眼睛眨了两眨,说出来以后就变成了:“纸张若是太大,包出来的肥皂便不好看。”
第111章 油纸
在目前的离石县,草纸与粟米同价,之所以能卖到这样的价钱,主要还是因为制作草纸的技术目前还不够普及的关系。估计在离石县以外的地方,草纸的价格应该还要更贵一些。
不过随着技术的普及, 做草纸的人越来越多, 这个价钱迟早都会下降, 至于降到什么程度,那就要看当地农户除了做草纸卖草纸,还有没有其他更好一点的收入来源了。
当初罗用在公开这个制草纸之法的时候,也担心过环境污染。
因为在制作草纸的过程中, 磨出纸浆之后, 还有一个淘洗的步骤, 这个步骤就是为了将纸浆里面的石灰浆清洗干净, 而这个石灰浆, 对于环境的污染是相当严重的。
然后等到这个技术逐渐推广开了以后,罗用才发现自己好像是想太多了。
石灰这个东西, 一般农户家里都是没有的,得花钱去买,虽然价钱不贵,但那也是钱啊。
罗用头一回教人做草纸的时候,就有一个心眼活络的村人给他提了一个建议,在洗浆的时候,可以先放在水缸里洗第一遍,然后再拿到小溪边去洗第二遍,这样一来,既能保证把纸浆洗得足够干净,又能留下大部分灰浆。
那缸里的灰浆经过沉淀之后,再把上面的清水污水统统舀出来,最后剩下的就是缸底那一整块的石灰了,然后等到下次造纸的时候,这些石灰就又可以重复利用。
在小河村那边,不少人都在河边埋了大水缸下去,然后又将家中的磙子搬到河滩上,再搭上草棚子,整个造纸的过程,都在河滩上完成,天气好的时候,那一帘帘的草纸,能在河滩上晒出老长。
罗用听说他们在洗浆的时候,无论是第一遍还是第二遍,统统都是在水缸里完成的,因为就在河边,汲水十分方便,他们宁愿多费一点事,也要省下那些石灰。
小河村那边的造纸业十分兴盛,因为距离西坡村很近,早早便有人来找罗用学了制作草纸的方法,不过他们那里的草纸,倒是很少有进城的,大多都卖给了住在许家客舍的那些商贾。
这草纸的品质虽然不如一些市面上的书写用纸,但是胜在价格便宜,不少商贾从中看到商机,于是近来便有人成车成车地从他们这里购买草纸。也有人找罗用学技术的,罗用反正都是一样的教。
就在大伙儿都在轰轰烈烈开展赚钱事业的时候,太上皇逝世的消息也在各地传播开了,各地官府皆有公文贴于城中。
这个公文一贴出来,原本喧嚣热闹的离石县顿时变得十分安静起来,很多人都怕犯忌讳,也有很多人在心里念着高祖皇帝的好,为他的逝去感到哀伤。
太上皇过世,乃是国丧,在当地告令张贴后的三日之内,所有百姓均不得饮酒食肉,不能穿颜色鲜艳的衣服,更不能办喜事。
听闻朝中大臣,也仅需服丧三十六日。这倒并不是因为国家对于李渊的死不够重视,而是礼法如此。
听闻在秦汉年间,若遇国丧,天下百姓皆要服丧三月,大臣服丧三年,到了他们这时候,则是以三日代替三月,以三十六日代替三年,此称:“以日代月”,是时代的进步。
如果还按秦汉那样,全国服丧三个月,不许饮酒吃肉,全国多少酒肉买卖就都要被耽搁了,严重影响市场经济。
即便如此,也很少有人会在近日举行婚宴就是了。
说起来,他们西坡村这边,还有罗用那些住在附近的弟子家中,都有不少适婚男女,距离罗家不远的姚家,姚大郎的婚事据说已经定下来了,就等着择日成婚,还有林家那边,林父林母还在给那林春秋四处寻摸呢,到现在也没个着落。
至于罗家这边,二娘与罗用都在婚龄,先前罗用都以丧期推辞,这时候他们服丧也有二十三四月了。
时人口头上虽然都说服丧三年,但这时候律法上具体规定的时间,其实是二十七个月,也就是说,等再过三四个月,罗家就要出了丧期。于是离石县的媒婆们近来又有些蠢蠢欲动起来,相互间较着劲儿一般,就等着看最后是谁人能促成这罗家的婚事。
七月底的某一日,罗家又有媒婆上门,罗用和二娘远远听着信儿,便都躲在后院干活,不肯露面,只丢了四娘在外头,天南海北跟人胡侃。
这大热天的,坐在罗家杂货铺里头倒也还算清凉,四娘给她倒了一碗放凉的白开水,又取些炒熟的豆子出来招待。这豆子是放了一点饴糖下去一起炒出来的,吃起来带着丝丝的甜味儿,在这个年代也已经算是不错的零嘴儿了。
这也是罗用的授意,他和二娘这时候虽然都没有结婚的打算,但是家里这几个小的眼瞅着就要长起来了,可不能这么早就把当地的媒婆都给得罪狠了。
再说这些媒婆整日里东家走西家逛的,若能叫她们帮着传几句好话,肯定比传坏话强多了。
媒人这个群体,在这个时代绝对算是见多识广的了,再加上又很会逗趣,没几下子,四娘那丫头就被对方给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老一少能当祖孙的两个人,硬是相谈甚欢。
“你便与我说说,你阿兄究竟是个甚章程”那头发花白的老妪笑着问四娘道。
“我怎知”四娘丢了几颗炒豆子到嘴里,嚼得嘎嘣作响:“他又不跟我说这个。”
“那你阿姊呢你阿姊岁数可不小了。”那媒婆又道。
“我阿姊若是嫁了人,这家里头可忙不过来。”四娘小大人样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戳了戳旁边七娘那粉嫩嫩的脸颊,说道:“现在都有些忙不过来了,我阿兄说是打算找一两个人帮忙喂猪,你可知道有什么合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