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城的父亲便是与人决斗而死,听到这里,叶孤城的眉眼微微动了动,看不出什么情绪的,他低声道:“所以父亲给了妻妹此物?”说着,叶孤城用手指轻轻敲了敲那小小的玉佩。
今生果然和前世有些差别,叶孤城还从来不知道,自己如此熟悉的白云城主印,居然还有另外的一部分。
忠叔摇头道:“给芷汐小姐玉佩的却是夫人。芷汐小姐十五岁便离开白云城,十六岁回来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忠叔继续道:“便有了身孕。夫人极喜欢芷汐小姐,那时候城主两岁,夫人便想着和芷汐小姐结一个亲家。”
望了望叶孤城手中的玉佩,忠叔正色道:“城主如今手中拿的,便是您自己的定亲信物了。”
叶家一贯爱剑成痴,若非有先夫人帮着操持,叶家子嗣能否延绵下去还是一回事。等到了自家城主这一代,夫人和老城主去的早,城主又是摆明了心中只有剑,忠叔暗暗着急也没有办法。如今夫人保佑,让他们寻到了芷汐小姐的女儿,忠叔说什么也不能让自家城主将这桩亲事赖掉。
暗自握紧了拳头,忠叔已然摩拳擦掌,打算磨也要磨到自家城主妥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不是穿的,可是……她娘是啊。
嗯,芷汐是一只从盛唐穿越而来的花花~
城主你要努力摘掉自己身上的flag,好好养媳妇嗷。干巴爹。
☆、一岁一枯荣。
第三章。一岁一枯荣。
十二岁的小少年和老者相对而坐。小少年的脸上始终是淡漠,哪怕上一秒,还有人在对他说那个一直向着他伸手的女婴是他母亲为他定下的妻子。而他对面的老者也收敛了脸上一贯的笑容,死死的盯着小少年的脸,不错过他哪怕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
忠叔已经打好了腹稿,觉得在家城主只要表现出了一丝“悔婚”的意思,他就能给他讲出一大堆关于孝道和一诺千金的大道理。
叶孤城面上一片平静,心中却是难得的有些茫然。他倒不至于害怕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小姑娘,可是自从知道了那是他的未婚小夫人,便觉得有了几分别扭。
毕竟他不是真的十多岁的少年人。前生叶孤城已过而立,却一直没有子嗣。他并没有和幼儿相处的经历,方才待这个小姑娘亲近,也只是因为心头刹那的怜惜。
如今无端牵扯出了这桩旧事,叶孤城抿了抿唇,沉吟片刻后有些顾左右而言其他的道:“这孩子可有名字?是那方手帕上绣着的拂月二字?”
言语之中,叶孤城称呼这个婴孩为孩子,虽不是彻头彻尾的拒绝,却也依稀能够表露出几分态度——他只当她是个孩子。
忠叔人老成精,知道不能威逼太过,如今自家城主在知道夫人与芷汐小姐的约定之后,还能将这孩子留下,便已经让忠叔看见几分希望了。眼下小夫人还小,日后长在城主府中,和他们城主青梅竹马一道长大,情谊也要亲厚许多。
——忠叔自动的忽略了自家城主的年纪。不然也真不知道那十二三岁的少年和不足一岁的婴儿该是如何“青梅竹马”的。
白云城的老管家将那件女衣中包着的帕子递给了叶孤城,垂头道:“小夫人的名字,城主定夺便是。”
一日之内,忠叔对这小女娃的称呼几变。他是很有分寸的老者,此刻贸然冒出“小夫人”这个称呼,自然是在试探叶孤城的态度。
叶孤城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对忠叔抬手制止道:“此子尚幼,夫人之说暂且莫要再论了。”
心中怜惜这孩子孤苦,又觉得婚约之事颇有些无稽之谈的意味,叶孤城否决忠叔对这孩子的称呼,只对他道:“既然她与叶家有些渊源,也算是我白云城的表小姐,日后府中统称一声小姐便是。”
明白这已经是自家城主的态度松动了,忠叔点了点头,转而有些为难道:“只是不知夫人的义妹夫家是何姓,如今小姐有名‘拂月’,然而这姓氏……”
方才见忠叔提及那位姨母有孕的时候,似乎容色尴尬,叶孤城便猜到恐怕那位姨母也是行事大胆之人。白云城的民风开放,众人团结一心,纵然女子未婚有孕,城中诸位也只会怜惜那女子遭遇,不会横加指责。
听忠叔说母亲捡到她的义妹的时候,姨母年纪尚幼。她本就有些来历,又在白云城中长大,估计总要比中原女子大胆一些,未婚而孕也不是不可能。
长辈的事情,叶孤城无意评说,只是可怜了这孩子生父未明,姓氏上便要有些尴尬了。叶孤城揉了揉眉心,道:“姨母姓甚?”
老管家叹了口气,对当年的旧事也知道一些,于是他脸上的为难更加明显:“芷汐小姐被夫人捡到的时候,前事尽忘,就是芷汐这个名字,还是她一直握着的笛子上刻着的。”
叶孤城皱起了眉头——这么一看,这母女二人,情况倒是有些相似了。母亲以笛子上的两个字为名,女儿便要用帕子上的两个字么?
忽然这时,吃饱了便乖乖的闭上眼睛睡去的小姑娘忽然抽噎一声,从盖在她身上的被子里挣出了一只小手。方才忠叔检查她的襁褓,寻思着左右屋子里的炭火暖和,便没有将她细细包好,而是扯过了软塌上的毯子给她盖在身上。
这会儿小姑娘在毯子里一阵折腾,竟然将毯子蹬开了一些。
一直闭着眼睛的小姑娘忽然睁眼,黑亮的眸子直直的注视着叶孤城。她一直冲着叶孤城伸着肥嫩嫩的小手,仿佛还记得方才这个人的怀抱有多让人心安一般。
忠叔上前轻手轻脚的给她盖好了蹬掉的毯子,转身对叶孤城道:“城主,小姐这是喜欢您呢。”
喜欢……么?
叶孤城恍惚想起,叶孤鸿那个小子出生的时候,他已经有十岁。当年还是一个真正少年的自己,对于这个堂弟还是很好奇的。那时候叶孤城父母尚在,去探望新出生的堂弟的时候,叶孤城难得展露出几分少年心性的戳了戳堂弟的脸。
孰料叶孤鸿那小子是半点也不给面子,登时就嚎哭了起来。不仅当时哭得凄惨,发展到最后,竟变成了但凡他靠近一步,叶孤鸿便要啼哭不止的地步。
自己的母亲和婶婶屡次安抚都没有见效,于是只能尴尬的劝慰说是他年少有为,十岁稚龄便通体剑气摄人,以至小儿啼哭罢了。
那时候叶孤城也不过是个十岁少年,虽然这话恭维了他的剑术,可是家中的堂弟畏惧自己,叶孤城并不是不会伤心的。叶孤鸿大概也有什么心理阴影,前世叶孤城对这个堂弟不可谓不用心,亲自教导剑术,叶孤鸿对他却始终是恭敬有余,亲近不足。
大概自己始终是稚子缘浅吧,自家堂弟尚且如此,所以哪怕是捡到了这个小姑娘,叶孤城也没有指望她能和自己有多亲近。只是叶孤城没想到,眼下他气势越盛,周身剑气远胜当年,这个小女娃居然会主动对自己伸手。
心里像是被什么微微触动了一下,叶孤城看着那只一直向着自己伸出的手,不由便走到了软塌旁边,将人整个用毛毯裹起,搁在膝头。
已经做好了下一刻这孩子便会哭闹起来的准备,叶孤城用眼神示意忠叔站在自己身边,随时准备着哄孩子。
然而结果出乎了忠叔和叶孤城的预料。小小的女婴头颈还软,叶孤城并不会抱孩子,还不懂得要用手托住她的脖颈。小女娃被抱得并不舒服,可是在叶孤城的怀中,她却没有在奋力的蹬动自己的小手小脚,而是乖乖的仰躺着,用小手勾住叶孤城的一缕头发,小小的“啊”了一声,才又迷迷糊糊的阖上了眼睛。
膝上这软软的一团,让叶孤城几乎有一种无措的感觉。他看着这个碰瓷似的,一挨到他怀里就继续安稳的睡着的小姑娘,半晌才对忠叔道:“她这么嗜睡,可是病了?”
少年一本正经的脸上是掩藏不住的烦恼,忠叔很少看见自家城主脸上这样“丰富”的时刻,心中愈发觉得果然是夫人给城主定下的婚事,小夫人这么小就能影响城主至此了,还真是不同凡响。
——老人家总是想得很远很远。现下,他们家小夫人还是个婴孩呢,忠叔便已经想着自家小城主会是怎么个光景了。
然而忠叔到底是备受三代白云城主信任的老管家,听见叶孤城的话,他忍笑道:“婴儿都是如此的。小姐看起来不足周岁,嗜睡些也是正常。”
叶孤城皱着的眉头也没有舒展,他用两根手指夹着怀里的孩子举在小肉脸旁的一只手,眼神细细的端详了那个胎记许久,而后才将她的手包裹回了襁褓之中。
“不是刺青。”叶孤城对忠叔道。他一开始便留意到了这个特殊的印迹,他总觉得那印迹有些让他在意。可是具体他在在意什么,叶孤城自己却也说不清楚。
忠叔指了指那绣着一样花纹的手帕,不太确定的对叶孤城道:“老奴如果没有记错,这个标志,应该是芷汐小姐的师门万花的标志。芷汐小姐说万花是秦岭青岩的一处隐秘山谷,夫人曾经数次派人去找寻,却一直没有半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