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日子,我第一次有了自杀的念头,想一了百了。”骆姐沉寂片刻后迅速说下去,“当年他母亲得知真相后隐忍不发,后来我才知道她是一个报复性很重的人,尤其不能忍受有人欺骗她儿子。她知道装作不知道,继续对我和颜悦色,还送了我漂亮的首饰,直到两家父母面对面吃饭,吃到一半她才轻描淡写地问你们那个孩子现在几岁了,我当场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依旧不明所以。很快他母亲站起来,直接掀翻了桌子,对着我父母痛骂,一字字说出她早知道的一切,我父亲被骂得老脸都没了,气都喘不过来差点犯心脏病,那一幕我至今忘不了。和他结束后,我想这辈子算是完了,被未婚夫抛弃,名声都臭了,将来嫁不到好人家了,与其穷老终生,不如死了算了。”
“当时我也是走到这里,想跳下去。”骆姐低头看一看江水,回忆说,“差不多就是这个位置,站了几个小时,但最终想到尸体泡在水里发胀的样子,我又缩了回来。”
“那时候年轻,不过是一时赌气,潜意识知道还有希望,大不了不靠男人,自己拼搏,于是为此又努力活了十年,谁知到了今天,竟然回到老地方思考生死,真是讽刺。然而情况比当时更糟,现在的我衰老了,完全没有希望了。”
沐溪隐想说什么,骆姐飞快地打断了她:“小沐,任何劝人的话都收起来,我听得够多了。”
“那晓恒呢?”沐溪隐急着问。
“他对我没有感情,不在乎有没有我,更何况他不止我一个亲人。”骆姐说,“放心,如果我想尽快结束自己,一定会提前找律师立下遗嘱,将自己为数不多的财产全部给他。就算不是最近,那也不远了,如果我每天晚上来这里站着,一天又一天,很快不会害怕这江水,终身一跃,一切告终。”
“骆姐,你别这样想,平静下来想一想,你也可以……”沐溪隐说到这里看向应书澄,“和他聊聊,也许心情会好很多。”
骆姐将目光看向应书澄,平静说:“你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帅哥,身材也好,很多我这样年纪的女人看了你不穿衣服的样子一定把持不住,哭着跪着求你,让你拿鞭子抽都可以。但我和那些更年期的女人不一样,真想和你发生什么也没精力了。帅哥,我累了,没多少时间了,连聊天都累。”
沐溪隐无语。
应书澄走近骆姐,伸手摘下她指间那支已被风吹灭的烟,扣开打火机重新点燃,放进唇间,缓缓地吸了一口,徐徐吐出,垂下手指,慢慢地说:“聊天有什么累的?随便聊几句不费什么时间,既然你生死都看开了,还怕什么?”
第34章
骆姐轻笑,转过头继续望向茫茫江水,无精打采地说:“对我来说你们都很年轻,我在你们这个年纪不会去思考生死,想的都是自己要什么,有没有输给别人,怎么才能活得更有面,几乎什么都要和别人比。”
应书澄说:“你应该比你的很多朋友都漂亮。”
“这话你说对了,我是从小美到大的,美貌一直是我的优势。可惜现在不行了,像是过季的水果,打折人家都不要。”
“你看起来像是三十岁出头。”应书澄将烟递过去。
“谢谢你的谎言,虽然很假但听了心情不错。”骆姐侧头,伸手接过烟,抽一口当是取暖,片刻后继续说,“到我这个年纪有些无所谓了,皱纹松弛什么的随便,人不是神仙总要老的,是吧?最近尤其觉得时间过得快。张爱玲怎么说的?对于中年以后的人来讲十年八年好像是指缝间的事。我想,与其到了最后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公寓里,瞪着眼睛流着口水,不如趁现在还有力气,尽量多一点体面结束算了,你说呢?”
“别忘记你还有一个聪明的儿子。”
“儿子?我从没指望过他,也不敢指望,毕竟是我先对不起他。”
“你现在将他接过来一起住,心里应该对他有期待。”
“不是期待,是愧疚。我对不起的人太多,如果再多一个,晚上更睡不着了。”骆姐说着略烦躁地甩了甩夹着烟的手,轻声说,“最近在看一部电视剧,老想如果能和电视剧一样穿回去重来就好了,提前知道结局,我也能成为赢家。”
“如果真的穿回去了,你想回到哪一个时刻重新开始?”
骆姐低头思考,然后直说:“投胎的时候,我就找一户特别有钱的人家,从小就能将我富养。”
“我是说你自己的人生,你不能跳到别人命运里去。”
“自己?”骆姐抬头看向天水一色的地方,“那没办法了,我找不到一个可以重新开始的时刻,感觉像是一环扣一环,怎么倒退都不够。”
“回到生孩子之前?”
“就算回到那时候,我还是会生下孩子,别无选择。因为当时我需要有人对我好,刚好晓恒的爸爸出现了。话说回来,有时想一想,生孩子算是我这小半辈子为数不多的有成就感的事。你们男人不会懂十月怀胎的辛苦,我原本很喜欢吃咸辣的,竟然在怀孕的时候戒了,还有儿子刚出生的那几天我整晚不睡觉,抱着他哄他。”
骆姐说着停了,从沐溪隐的角度看,她眼睛里冷硬的东西慢慢融化在了浓浓夜色里,取而代之的是柔软,像是断断续续地连接起昔年的温暖片段。
应书澄说:“我母亲有一个朋友,年轻时和你一样漂亮,不幸被人用刀划伤了脸,未婚夫见状立刻和她分了。她至今都一个人过,收入不多,靠朋友帮忙。”
“是吗?”骆姐心不在焉,“听起来很惨。”
“听起来惨,但和她见过面的人都说她很平和。”应书澄说,“也许她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痛苦。”
“她认命了。”
“你为什么不认命?”
骆姐闻言反驳:“我凭什么要认命?”
“凭你这么痛苦,不如认了。”
骆姐冷笑。
“认了你的遭遇,看这不停流逝的江水,想象将过去都放进水里,让它远去,人会轻松很多。”
“说得轻巧,不去想就当没发生过?午夜梦回的时候照样会回来找我。”
“因为你没有心甘情愿去认,就像是你对你伤害过的朋友,你认错了吗?”
骆姐不说话。
“现在是互联网时代,想找一个老朋友不难,有心的话不至于失去联系。你说你不清楚她现在是生是死,过得如何,我知道你根本没想过找她问一问。”
“谁说我没有想过?我有那个脸吗?”
“是吗?”应书澄笑了,“也许你不觉得撬走闺蜜的男朋友是多大的错事,何况她还原谅你了,你当没这事发生是最轻松的。”
骆姐的眉眼陡然浮现一抹真实的怒气,不过只是一瞬间的。
“你很幸运,不少人都对你宽容。”
“宽容?如果他真心宽容,不会不娶我。”骆姐指的曾经要娶他的男人。
应书澄想了想说:“我猜他并不是一走了之。”
“这倒被你猜准了,他离开我之前留给我一笔钱当作赔偿,毕竟我陪了他一年半,婚讯也传回老家了,他有些愧疚。”骆姐冷声,“不过也就到那了,当时我怎么哭着求他,他还是选择听他妈妈的。”
应书澄不再接话,骆姐转过身,走去不远处的一个垃圾桶,将灭了的烟丢进去。
再次回来时,骆姐面无表情地对应书澄说:“也许他对我是宽容,我本以为自己骗婚的事会被传出去,但没有,应该是他劝住了他妈妈。”
“你想过自己的问题吗?”应书澄问。
“我自私、无耻、自作聪明想走捷径,我是一个烂女人。”骆姐破罐子破摔,“我早知道自己的问题。”
“不,这样的女人除了你之外也有,有些最后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没和她们一样?”
“我运气不好,或者没她们聪明。”
“你比她们心软。”
骆姐笑了出来,觉得这个形容词用在自己身上有些滑稽。
“真正自私狠绝的女人,不会选择在那个时候生下孩子,她不会给自己留退路,只会朝想要的结果一刻不停地奔去,其他都无所谓。”
“说来说去,我败在了自己手上,难改结局。”骆姐继续笑,“帅哥,那你说我是不是该早死早超生?”
“为什么要自杀?提前结束生命是最无聊的,谁都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况且我想你不会自杀,想自杀的人不会是你这样的状态,就算你每天来这里练胆子,也不会跳下去。”
“在你看来,我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
“在我看来,你遇到的不是什么绝境,你也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发现你不见了会着急打电话求助的儿子。他那么懂事,你不至于那么傻,舍得放下这些羁绊。”
“一个单身母亲,一把年纪不仅失业还背负了债务,不算是绝境?”
“你有家底,还有阅历和工作经验,拿这些去面对足够了。你自己将眼前的困难无端地放大了几倍。”应书澄说,“真正的绝境是闭上眼睛想很久都找不出一条路,睁开眼睛却只剩下自己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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