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持续了几分钟,骆姐转过头来,声音飘在风中,迟疑地说:“小沐,虽然我们不太熟悉,但我喜欢你这个人,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有眼缘。我现在和你说件事,你听了后不要告诉别人可以吗?”
“当然。”沐溪隐点头。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骆姐一笑,“记得我说过在这座城市属于我的只有一个看不见山也望不见海的小公寓吗?那是真的,没有骗你。我混得不好,爬上四十岁拥有的却只有这些,不过在我老家,我还有……”
“什么?”见骆姐迟迟没说出答案,沐溪隐开口问。
“我有一个十三岁的儿子。”骆姐一咬牙便说了出来,“我生他的那一年刚好二十九岁,当时没准备好要孩子,但年龄和身体状况不允许我流产,我只能生下他。生下后我将他给了男方,双方有了口头协议,我给孩子一笔钱当抚养费,分十年付清,其他的不用再付出。”
“我生完孩子很快一个人回到这里打拼,一直到现在。十三年来我几乎对他不闻不问,偶尔知道一些他的近况也是我父母转告的。还有他的照片,他们拍了很多给我,我删掉了一些,也保存了一些。我是一个烂人,不想尽母亲的责任,也早就做好了没有人送终的打算,一个人生一个人死,就这样过完一辈子。”
“那现在呢?”沐溪隐没有表现出很大的惊讶。
“现在事情有了变故。”骆姐说,“他,我指的是孩子的爸爸,以前一个老实人,今年打算再婚,不知道那个女人提了什么要求,他忽然联系我,单方面改动当时的口头协议。他说除非我再给他一笔钱,否则他不会再供孩子去念大学。我当然不愿意再给他一分钱,但是我听出他的别层意思了,他已经厌倦这个孩子,不想继续留孩子在身边了。”
“你打算将孩子要回来?”沐溪隐猜测。
骆姐没料到沐溪隐竟然得出这个结论,顿时心里和炸开锅一般,各种滋味窜上来,终于没能将不咸不淡的陈述维持下去,情绪失控道:“你从哪里听出我是这个意思?”
“我感觉你好像有这个意思,是我的错觉吗?”
“是你的错觉。”骆姐冷冷道。
沐溪隐暂时不说话了。
骆姐又喋喋不休起来:“你说得轻巧,也不看看我现在是什么样子?我和公司女经理积怨越来越深,已经做好随时被炒的准备。我现在更年期,晚上睡不着,脾气暴躁,看谁都不顺眼,路上买东西多算我一块钱我就要吵个没完,根本就是一个脑子有病的女人。你让我这样一个烂女人养孩子?你就不怕他被我虐待?”
“骆姐,你别激动,我就是那么一说,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骆姐还想继续自我贬损,沐溪隐却打断了她,拉过她的手臂往前走,先看看风景再说。
走了一段路,骆姐轻轻挣脱开沐溪隐的手,说了句谢谢。
沐溪隐善解人意,和骆姐保持一前一后的距离,跟着她走在沿江步行道上。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骆姐忽然问身后的人。
沐溪隐知道骆姐在问什么,实话实说:“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不管他,也不会如现在这般纠结了。”
骆姐不语。
“你现在衣食无忧,还有自己的房子,但你还是不开心,有没有想过也许是你追求的东西并不是你最想要的?”沐溪隐想了想说,“要不要将孩子接回来是你自己该考虑的事,我不能提供任何建议。我只是想说,他是你生的,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之外和你最亲近的人了。”
“无所谓。”骆姐蹦出三个字,停下脚步,脚后跟固定住,脚尖转了转,“小沐,你太单纯,也许你将我想成一个不错的人。其实我做过很多没有道德的事,我抢过别人的男朋友,我为了钱和一个不喜欢的男人交往过,我上小学的时候就偷拿班级里的水彩笔。”
“我不认为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但也不信你是一个很烂的人,你没必要将自己贬到一文不值。”
两人不再交流,迎着扑面而来的江风,只管走路。
应书澄开车来接沐溪隐的时候,看见她正站在江边的步行道上,双臂抱胸,风源源不断地吹过来,她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等看见应书澄的车,沐溪隐小跑过去。
就在半个小时前,骆姐接了一通电话,沉默不到半分钟就大声开骂,骂声几乎连江对岸的人都听见了。等挂下电话,骆姐压抑住怒气,苍白着脸说自己得立刻赶回公司一趟,一个企划书上的数字出错了,还不清楚是谁的错。
沐溪隐听了立刻让她开车回去,说自己会找朋友来接。
等钻进应书澄的车,沐溪隐对他说了个大概,说完因为疲惫就打盹起来。
半小时后,沐溪隐坐在应书澄公寓的沙发上,等他端着一碗热乎乎的番茄鸡蛋面给她,很美味地吃起来。吃了一大半,沐溪隐饱了,又泛起困意,应书澄拿毛毯帮她盖好,好让她睡一会儿。
他刚要起身离开,手被她霸道地抓住了。他低头一看,她竟然握着他的两根手指,和孩子一样。他只好坐下,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无所事事地看她。
他很快听见她轻轻的呢喃,她似乎在说“不要打我”之类的话,应该是做了噩梦。他想起曾经有一个病患,他说自己做噩梦时希望母亲过来吻他一下。于是,他竟然低下头,去亲了她一下。
亲完后,他忽然思考起来,也许这只是一个借口。他想亲她,是男人本能的反应。
她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轻微地侧了侧头,睡得沉了一些。
醒来的时候,窗外天光已暗,沐溪隐想起什么,立刻爬起来,却听见应书澄走过来说:“继续睡,我已经帮你打电话请假了。”
“你打电话给咖啡馆了?”
“嗯,你受寒了,我煮了姜水,过会儿喝下。”应书澄说。
没想到他将一切都安排好了,沐溪隐放下心来,身体慢慢往后仰。
应书澄走去厨房,熄了火,将热的姜汤盛在碗里,等少许地凉了,拿过去喂沐溪隐喝,同时探一探她的额头和呼吸。
“你想吃点什么?”他问。
她脑海浮现出了一串葡萄。
“我想吃葡萄。”
“我去买。”
“不用了,你在这里陪我就好。”
“去一去就回,很快。”他慢慢分开她的手指,无奈说,“你又不是孩子了。”
他走到门口,忽然听见身后一个声音:“你很会照顾人,你好完美。”
他一怔,撇过“她熟睡时亲了她好几次”的画面,淡淡说:“一般而已。”
见他又“害羞”了,她忍不住笑了,将毛毯拉了拉,完全裹住自己。整个人病怏怏的却有种说不出的幸福感,原来被人照顾是这样的感觉,就这样裹着暖暖的毛毯,懒懒地等吃等喝,还可以提出任性的小要求。
等手机发出声音,她随手拿过,一看竟然是妈妈发来的信息。
她断断续续地和妈妈聊了一会儿,妈妈的结束语还是那句老话:人在外照顾好自己,交友谨慎,不要被占便宜。
说起来,她还没有告诉妈妈自己正在展开一段恋情,怕吓着妈妈。她觉得在妈妈的印象里,她是一个永远不会谈恋爱的呆瓜。
等时机再成熟一些告诉她吧,她琢磨着。
应书澄回来后洗了葡萄,沐溪隐慢慢地吃,顺便提起自己妈妈的担忧。
“你猜我妈妈在担心什么?”
“我猜是担心你一个人在外被占便宜。”他顺利地猜出真相。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天下母亲担心的东西都差不多,但都没用,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沐溪隐咳嗽两声。
应书澄一边剥皮一边说:“别说你母亲了,我母亲也怕我被人占便宜。但有什么用,我还是被人占便宜了。”
“你被谁?我吗?我什么时候占你便宜了?”
“现在就是。”应书澄将剥好皮的葡萄放在玻璃碗里,推近她,“这样的事我以前没有做过。”
“……其实我可以自己剥的。”沐溪隐不打算背锅,“是你自己二话不说上手了。”
“是吗?”他淡淡道,又摘下一颗葡萄,“算了,都剥一半了,不想半途而废。”
沐溪隐慢条斯理地吃完葡萄,过了一会儿,他熬好了白粥,她也吃了,又躺下休息。
应书澄忽然发现她的双脚在毛毯里顽皮地缩了缩,弯下腰,随手隔着毛毯玩似的捏了捏她的脚丫,低语:“怎么这么袖珍?”
沐溪隐没反应过来他说什么,他已经捏完了她的脚,回去厨房烧水了。
这一晚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过了晚上九点。沐溪隐听应书澄的话没有离开,却在晚上十一点半的时候发热了,量了量体温超过三十八度,应书澄收拾了东西,披上外套便抱着她去医院了。
刚在医院急诊室坐下输液,沐溪隐晕晕乎乎间听见手机的声音,打开一看,都是骆姐发的,十几条未读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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