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燃眼里闪过一丝异色,下一秒,归于平静。他突然脱下外套。
她瞬间明白他想做什么,于是横出了手。
他给她穿上外套,再把兜帽盖到她的头上,搂过她的肩膀,向前走去。
两人的动作衔接得十分自然。
巩玉冠看着走来的一男一女,忽然想起来了,今天他叔叔约了警察叙旧,要一道回去的。
巩玉冠抬了抬帽子,脚步一转,转向了中庭。
巩叔叔笑着和巴智勇指了指,“就那位,我侄子。现在赚了点名气,怕麻烦,经常包成粽子一样。”
巴智勇目光向巩玉冠看去。
这时,孙燃和荆觅玉转进了卫生间走廊。
他拍拍她的脑袋,“真干坏事了你?”
荆觅玉抬头,兜帽遮住了她的视线,她看不到孙燃的脸,只望着他的脖子。“没有。但这位巴警察,能避则避吧。”她有些无奈,“在芜阴见他见怕了。”
“没事了,巩玉冠把他注意力拉走了。”
“幸好你在,巩玉冠那小子跟我默契不行。”
“难道……”孙燃倏地停下脚步,“这才是他走大运的原因?”
她懒得纠正他那思想了,掀起兜帽,“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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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玉没有回北秀。他的日常都在朋友圈。
孙燃是直来直去的性格。对于晏玉那些动态,他好几次想发问:有话就不能直白讲?玩什么你说我猜。
荆觅玉则每天琢磨晏玉的用意。
过了三天,他发了一条朋友圈:与时俱进,一件高古玉能换一个媳妇了。
在收藏界,高古玉:即为汉代前的玉器。汉代至明朝的,称之为中古玉。明朝之后的,则是近古玉。
荆山之玉正是高古玉。
荆觅玉把他这条动态上看下看,左看右看。
晏玉到底是谁?
最后,她放下手机,望着窗外的暗黑夜空,叹了一声气。老周说得没错,真危险啊。
可是越危险,她又越想靠近。这是毛病么?
和巩玉冠第二组海报的拍摄,定在星期日。星期四,巩玉冠过来问机票时间。
荆觅玉回道:「我星期五坐高铁过去。」
巩玉冠:「有免费机票你不享受?」
荆觅玉:「折现给我。」
巩玉冠:「……」
周五下了班,荆觅玉直达高铁站。
握着手中的票,芜阴二字像块巨石砸下来,让她闷闷得难受。她喘了喘气,拼命在脑海中回忆外公和外婆,然而一片空白。
在糟糕的心情中,她打了电话给晏玉。
晏玉这两个星期和荆觅玉的联系很少,她这通电话,既意外,又不意外。“喂?”
“嗨。”她扯起了笑,“我要到芜阴市出差了。”
他轻笑出声,似乎心情愉悦,“一个人来的?”
“是啊,十一点半到芜阴南站。”她望着前方来来去去的人群,“你还在芜阴吧?”
“嗯。”晏玉坐在沙发上,右手食指在扶手边轻敲,“我晚上去接你。”
“那怎么好意思,这么晚了。”在这一刻,她还不忘客套两句。
晏玉却拆穿了她,“你打这通电话不就为了让我去接你吗?”
“好吧。”清醒时的晏玉实在不能称之为小鸡崽,太不可爱了。“我等你。”
听着他略显轻浮的语气,她总算忆起外公外婆了。
外公说话就这调调。
“晚上见。”晏玉挂上电话。
对面的那个男人,五官端正,就是满嘴小胡子。他瞅着晏玉,“喂喂,今天我生日,说好玩到天亮的,别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的。”
“明年陪你玩。”
小胡子掀起上嘴皮,“有什么事能比兄弟的生日更重要啊?”
“去高铁站接个朋友。”晏玉坐直了身子,“三更半夜的,南站黑车不少,她一个人不安全。”
“女的?”
晏玉笑了。
小胡子连下嘴皮都扁了,指指自己的胳膊,“兄弟是手足啊,女人只是一件衣服。”
“缺胳膊断腿的照样上街,但你见谁不穿衣服裸奔的?”
小胡子愣住了。
第18章 迷雾
# 018
荆觅玉没有想过,她会独自一人回到芜阴市。
当一个城市都让你有窒息之感时, 逃离只是短暂的解救方式。一旦感知到城市的空气, 沉浮依旧, 甸甸的重量其实从来没有离开过。
她都不知道自己今天是哪来的勇气。
当高铁列车驶进芜阴的地界时,她就已经有了眩晕感,仿佛四周有隐形的巨石,自上而下滚落。芜阴的天空, 比北秀的透亮多了。不过在她眼里,这种亮度近似于回光反照。
邻座的小男孩调皮得很,在座位上跳来跳去。座椅的晃动感让她更觉身处孤舟。
她闭上了眼,面色苍白。早知就跟孙燃他们一起坐飞机了。万一她倒下, 还有两个能帮忙叫白车的人。
小男孩的母亲低斥着儿子, “不许再跳, 你打扰到姐姐了。”
小男孩看了荆觅玉一眼, 跳下了座椅,“妈妈, 姐姐发烧了吗?”
那位母亲皱起了眉,略有关切:“哎,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荆觅玉睁开眼睛,“没有。”
母亲抱起儿子,不再多言。
小男孩斜靠在母亲的怀里, 奇怪地看看荆觅玉, 又仰头看看母亲, 稚嫩的童音响起, “姐姐好像在哭哦。”
“嘘。”母亲食指点在儿子的唇上,拍拍他的背,“不要吵姐姐。”
荆觅玉的眼角没有泪,唇线抿得扁扁的。
下了高铁,她听到了许多甜糯糯的芜阴口音,喉间泛起了一抹苦涩。
她站在扶梯旁等车。
匆匆而过的人群,映在了她的眼中,却未在她的记忆停驻一秒。
她只见,黑云又大又密,把夜空压出一道道荒白的沟壑。
芜阴的地标建筑耸立入云。
那是一座公共高塔。她曾经思考过,人从这高度坠落到地面的时间,是否足够将生平往事在脑海重现一次。
晏玉在旁等了好一会儿了。见她面向高塔,隐露憧憬,他打了一下远光灯。
光线阻断了荆觅玉和夜空相连的目光。
她回过头。
一辆宾利添越打着双闪灯。
她微微眯起眼睛,走上前。
右前车窗打开。
她弯腰一看,果然是晏玉。
他侧头对她笑,俊俏的五官在昏暗中光影交错。“上车。”
她明眸皓齿,“这是你的车了吧?”
“对。”晏玉下了车。他身材比例好,长胳膊长腿,一件短外套和简单的牛仔裤都有型。他接过她的行李,放到后尾箱。“你订了酒店吗?”
“订了。”酒店是巩玉冠预订的。她报上地址,笑盈盈地上了车。
车里有一阵淡香,像是尤加利叶的味道。她正要再嗅几下,听见晏玉问:“出差几天?”
“星期天回去。”
他了然,不过依旧逗她,“只是周末出差?”
她无辜一笑,“对呀,不行吗?”
“每周过来都行。”
他这语气,她感觉他又要询问一夜情了,赶紧自己抢先说道,“你不回北秀了?”
“等我一个朋友的订婚宴过了再走。”
车子经过芜阴独有的牡丹灯街。仅一秒,车子驶过,就再也看不到那大红大紫的亮光了。她转向晏玉,“订婚宴什么时候?”
“四月一号。”晏玉笑眼弯弯,“愚人节,很应景。”
“……”她怎么听着他有些幸灾乐祸?望他一眼,他真的幸灾乐祸。她试探性问:“那件高古玉……换的媳妇是你的还是你朋友的?”
“我小妈给我换的。”晏玉回答得自然,“我爸有收藏玉器的爱好,春秋战国到明清,多到能开展览了。拿一件讨媳妇,无伤大雅。”
有说玉器是中华上下几千年的历史载体,但玉器收藏比较小众,不及名家字画的声势。晏风华竟然能集全这么多朝代的古玉?
如果真是这样,那晏玉所说的高古玉,就不一定是荆山之玉了。
荆觅玉眉毛皱起,又一松。暂时不管了,她这会儿有些疲惫,只盼早早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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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在热闹的市区。
到了酒店,晏玉展颜一笑,晕了服务小姐姐的眼。
明明是荆觅玉入住,小姐姐的问题却是向着他,询问登记身份证也问,“先生,麻烦出示证件。”
荆觅玉“砰”一下,将身份证拍在服务台,“我住。”
晏玉的目光迅速在她的名字那栏扫过,接着转至她的照片。
她的证件照是素颜,眼睛不大,笑起来漂亮的唇角,自然放松时,弧度却是向下的。
服务小姐姐把身份证拿过去,亡羊补牢式地称赞了一句,“你这名字真好听,像是古代大家闺秀。”
荆觅玉嘴角更加向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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