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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惊梦——BY:僵尸嬷嬷



不用说,现在回去,他们母子俩又得大吵一架,吵完岳琴就流泪,然后一瓶接一瓶地喝酒,喝得伶仃大醉,不厌其烦地回忆她和江岩的过往,桩桩件件,江铎早就听得滚瓜烂熟,耳朵都快起茧了。

想到这里,正打算找个网吧消磨时间,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江铎接通放在耳边:“喂,邱漫。”

“江铎,”那边有些吵,女孩笑问:“你在干什么呢?我们这边刚放完烟花,现在准备去ktv唱歌,你要不要过来?”

他随口问:“都有哪些人?”

“程恩琳,迟瑞,郭翊杰,韩书铭……”她报出一连串人名,接着一笑:“当然还有我。”

江铎“嗯”一声:“你们在哪儿?”

“钱柜。”

他说:“我现在过去。”

邱漫笑道:“好,等你。”

第11章

岳琴得知江铎和同学出去唱歌,大概很晚才会回家。是这样,男孩子渐渐长大,总是越来越不想回家的。通完话,她攥着手机呆呆磨蹭半晌,终究还是忍不住,给江岩打了过去。

这两年江岩在外头跑长途运输,奔波于全国各地,居无定所,风餐露宿,偶尔在高速公路服务区歇脚还会被油耗子偷油,想想都替他心疼。今天除夕,团圆的日子,不知他是怎么过的。一个人,冷锅冷灶,又不会照顾自己……

岳琴想到这里深深叹气,手机那头倒是接通了,她听见江岩的声音:“喂,阿琴。”

那声音似乎还带着笑,就在耳边,好像人也在她身边一样。

岳琴恍惚了一下:“喂,过年好……你吃晚饭了吗?”

“吃了,在看联欢晚会。”江岩笑说:“你呢?”

“我也在看呢。”

“嗯。”

莫名的,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他问:“儿子呢?”

“出去玩儿了。”

江岩说:“今年你们怎么过的,家里热闹吗?”

“还能怎么过,家里就剩我跟江铎……哦,还有亦欢,她晚上过来吃年夜饭,刚回去了。”

“亦欢啊,”江岩说:“那小姑娘挺活泼的,有她在不会太闷。”

“嗯,”岳琴吸吸鼻子:“你怎么样,晚上吃的什么?”

“我,”他稍微停顿,语气略带苦笑:“我本来想下馆子,结果晚上出门一看,街上的店铺全他妈关门了,只能回来吃方便面,还好家里存了一箱,不然我可气死了。”

岳琴闻言抽噎得愈发厉害:“江岩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老是不能照顾好自己呢?能不能让人省省心啊?”

他一时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笑道:“哭什么呀。”

“阿岩,”岳琴忍不住:“你回来吧,我想让你回来……”

“别说傻话。”江岩仍笑着:“我们已经离婚了。”

岳琴不知该怎么办,倒在沙发里呜咽不止。

江岩在那头听着:“别哭了。”他似有叹气:“开春以后我抽空回平奚看你,好不好?”

“真的吗?”

“骗你干什么。”

岳琴抹掉眼泪,又同他细细绵绵拉扯半晌,挂了电话,喝三五罐啤酒,心满意足,恍恍惚惚回房倒头睡去。

***

岳琴认识江岩的时候,平奚还是长江边上一座平平无奇的内陆小县城,人少,城小,一条大街望到底,黑瓦平房,墙比阴天还暗。那年头的小县城,随处可见计划生育的标语,出门不过几步就能碰见一个熟人。

岳琴和江岩在同一所中学读书,同届不同班,几乎没有任何交集。他是光华夺目的正午艳阳,她是寂寂无闻的暗夜星辰,完全不属同类。

只是在心里默默喜欢着他。从初中到高中,看他和那帮哥们儿雪月风花,大冬天背着把破吉他在楼下逗女孩儿,体育课上集体捣乱被罚蛙跳,放学后约上十来人与校外的混混打群架。
每次被打得鼻青脸肿,他还能笑得没心没肺。岳琴很想靠上前,用指尖摸摸他的伤,用嘴唇吻吻那些淤青的地方,想得心都疼了,喘不了气,可是最终也只能垂头走掉。

做过最大胆的举动,是有一天放学,不由自主跟在他身后,跟了两条街,来到录像厅门口,看见他和校花拥在拐角处亲嘴。

多么俊俏的少年少女啊,两个人往那儿一站就是赏心悦目,他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岳琴心里赞叹着,咧嘴一笑,滴滴答答落泪。

还有一次冬天,江边偶遇,他和校花吵架分手,将一对宝蓝耳坠扔进江中,不欢而散。彼时天色已暗,岳琴脱掉鞋袜,打着手电筒走进水里摸索,整整两个钟头,耳坠竟然被她找到。

没有物归原主,她偷偷收了起来。

校花之后,江岩又处了一个对象,他身边的女孩总是落落大方,摩登女郎,自信又漂亮,岳琴觉得自己没有一处比得上她们,因此也从来没有想过他会留意到她。

高中毕业,有几年失去他的消息,听说是和朋友去了沿海城市经商。岳琴留在平奚,经父亲安排进入国营纺织厂工作。在平奚郊外还有一家制造海军舰艇发动机的军工厂,那都是年轻人梦寐以求的单位,八十年代的铁饭碗。

岳琴是个安于现状的姑娘,既没有做万元户的理想,也没有下海闯天下的志气,只想守在平奚小城,守着一份稳定的工作,进厂,住红砖筒子楼,过完这一眼到头的人生。

再见江岩,他从外地回来,玩够了,玩累了,想过安稳日子,想找个女人结婚成家。

那时他和朋友开一家服装店,从广州进货,生意很好。岳琴每天绕路从店门口经过,很少进去光顾,也从未和他说话。

生日这天,鼓起勇气,打算给自己买一条高弹力的健美裤,走进店里,江岩一直盯着她瞧,那目光让她胆怯,当下要跑,被他拦住,问:“咱们以前是一个学校的吧?你偷看了我好几年,怎么现在装作不认识了?”

岳琴惊吓万分,当即否认。

江岩懒洋洋笑起来:“没有吗?那你这几个月每天在我面前走来走去,难道不是想引起我的注意?”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这人心思太细,眼光太毒,岳琴毫无招架之能。

孽缘就从这里开始。

江岩很享受追女孩儿的过程,每天中午和傍晚等在纺织厂门口,看着大院子弟们穿着工服倾巢而出,自行车成群结伴呼啸而过,岳琴是其中那么不起眼的一个。

她和他在一起,原本不抱任何期望,甚至早已做好准备,随时放他离开。

也许他是一时新鲜,也许只想找个乐子。

可谁知江岩却提出了结婚。正儿八经的结婚。

那天晚上,岳琴终于忍不住,问他为什么。

他反问:“你爱我吗?”

她咬唇点头。

“有多爱呢?”

她茫然无措。

江岩笑了笑,忽然从兜里拿出那对花朵形状的宝蓝色耳坠,小小的,中间嵌着一颗人造石,漆彩掉了些,两个坠子用红线串起来,收在枕头底下,竟然被他发现。

“不会有人比你更爱我了,”江岩抱着她:“你会永远对我好,是不是?”

岳琴虔诚地点头。

彼时周围的亲朋好友没有一个看好这段恋情,他们都说江岩性子太野,又长了一张风流脸,招女人惦记,靠不住。

岳琴听在耳中,并无任何表态。那年春节带他回乡下老家走亲戚,那时她外公还在,素日最爱打牌,已经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外婆派他们去喊老头回家吃饭,两人走到村口,见外公与人发生口角,推推搡搡就要打起来。

老头腿脚不好,脾气却大,当下掀了桌子准备干架,岳琴拉不住,眼看对方抄起家伙就要动手,江岩两步上前,扛起老头,转身就跑。

五六个庄稼汉举着扁担和锄头在后面追,江岩边跑边喊:“不玩了,回家喽!”

漫山遍野都是他的笑。

岳琴完全没有办法,彻底为他沉沦。

一九□□年结婚,第二年就生了江铎。

结婚以后才发现,江岩简直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无论在外面有多么潇洒自如,回到家,所有一切交给岳琴,饮食起居,事无巨细,极度的依赖她、需要她。

因为爱这个男人,她甘之如饴。

旁人说得不错,他长了一张风流脸,容易招女人惦记,即便成了家,也依旧如此。

江岩本就喜欢逗小姑娘玩儿,开一些荤素不忌的玩笑,打打闹闹,甚至刻意让岳琴看见,让她难过嫉妒,他就非常愉悦。

岳琴曾经问他,如果有天厌倦了,会不会找别的女人。

他说不会。

“除非你先背叛我,或者你死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深埋在她颈窝里,语气很可怜:“你不能死在我前面,不能抛下我,不能背叛我。”

岳琴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理由抛下他,背叛他。

所以第一次被打时,整个人都懵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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