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狗比只得到床边坐着,不敢离得太近。
“呜……”许星洲一边揉眼睛一边掉金豆豆,委屈得似乎马上就要哭昏过去了:“你别过来了,离我十米远!十米!少一公分都不行!秦渡你是我见过的床上最坏的人!”
秦渡抬杠简直是本能,张口就是一句:“你也就见过我一个。”
许星洲强词夺理:“那你也是最坏的!”
秦渡:“哟呵许星洲还学着跟师兄抬杠了?许星洲你到d罩杯了吗,你能遇到我这种好男人你就知——”
“——没到。”许星洲哭得打出了个嗝:
“没到——!你去找你可爱的临床小师妹吧,她肯定胸比你女朋友大!”-
早餐是客房服务送上来的,法式早餐,秦渡特意点名要了莲雾和香蕉船。
许星洲因为“临床小师妹”五个大字哭了一场,哭到不住打嗝,然而其实哭的是自己满腹的愤怒,和临床小师妹并无半点关系。
她此时正在一派祥和地叉法式薄饼和上面的小樱桃。
而秦师兄戳着煎蛋,憋屈无比……
临床小师妹这事绝对是真的,他想。
许星洲虽然屁话连篇,但是不是个会在这种事上撒谎的人,而且秦渡直觉觉得她已经对这五个字怨念已久,说出“临床小师妹”五个字时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爽快和记仇。
秦渡:“星洲。”
许星洲捏着小薄饼,讶异地抬起了头。
“你说的那个小师妹……”秦渡满头雾水地道:“你对她知道些什么?我认识的人里,一个都没有和她对的上号的。”
许星洲觉得可丽饼特别好吃,心情都变好了,也不介意和秦渡分享情报,认真地道:“你对她打电话特别温柔,比对我温柔多了,你每次打电话都要怼我。”
秦渡把自己盘子里的草莓奶油可丽饼叉给她吃,又把许星洲不喜欢的烟熏培根戳进了自己的盘子里,满头雾水地啊了一声。
许星洲不无怨念地说:“……师兄你别觉得奇怪,你其实对我也没有很温柔……”
秦渡显然没听到许星洲的鬼话,他莫名其妙地发问:“我对谁温柔过吗?”
许星洲:“……”
靠,完全无法反驳……
许星洲感觉好生气。
清晨金光璀璨,许小混蛋憋着气坐在对面,脑袋上还翘着两根呆毛,用叉子戳着可丽饼里的水蜜桃。秦渡看了会儿,将自己盘子里的莲雾分了过去,又给许星洲在烤吐司上抹了覆盆子果酱。
“——早上要多吃饭。”秦渡把面包递给她,散漫道:“要不然一会儿玩项目会不舒服。”
刀叉在阳光下光线炫目,窗外金黄旷野铺展开来,万千光线映着桌上的卡萨布兰卡。
“可是……”
许星洲突然开口。
秦渡眉毛一挑,许星洲小声道:“师兄……你明明对我就挺温柔的。”
秦渡:“……”
他想了会儿,中肯地说:“也许。”
许星洲终于笑了起来。
秦渡便揉她的头发,许星洲甚至乖乖地在他手心蹭了蹭脑袋,不仅蹭头发,还磨蹭了一下面孔,舒服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秦渡说:“妈的许星洲你是小狗吗……再蹭蹭,妈的好可爱……”
许星洲就笑眯眯地又蹭蹭他。
她男朋友的手掌干燥温暖,骨节分明,在许星洲头发上缠了缠。许星洲只觉十分温柔——秦师兄真的比以前柔和了许多。
他身上开始有一种,融入世间之感。
世间滚滚而过万千炊烟,庸碌与不庸碌的众生与他们的所爱所恨、他们的所思所想,他们的百年身后一抔黃土与整个被他们缔造的世界,带着人生的重量,被风雨席卷而来。
——于是,漫长的风暴后,在风雨从来吹不到的、高不可攀的花岗峭壁之上,长出了第一枝青涩的迎春。
清晨八点的太阳,糅进了可丽饼的面皮中。
许星洲低着头看着自己碗里的草莓和甜奶油,他们两个人中之间寂静安详流过,只有窗外小麻雀的啁啾声。
打破了寂静的,是许星洲。
“师兄……”她沙哑地道:“你真、真的……没有我,会活不下去吗?那么需要我吗?”
她的话里带着令人难以察觉的酸涩和希冀,唯恐秦渡说我是骗你的,你别信这个,更怕秦渡语焉不详——那甚至关乎许星洲脚下的深渊,关乎下一次的坠落。
——如果有人需要我就好了,如果有人能爱我如生命就好了,那一刹那五岁的许星洲和十九岁的许星洲的声音重合在一处。
许星洲无意识地捏紧小勺。
秦渡沉吟一声,在吐司上抹了两刀草莓酱。
那几乎是在等待审判——许星洲甚至后悔为什么要问出这个问题,是对自己太自信了吗?还是只是欠揍地想要求证?
然后她听见秦渡开了口。
晨光熹微,他的声音闲散地道: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都是实话。”
许星洲那一瞬间,视线都模糊了。
“——需要你也是,没你会死也是,”秦渡一边抹果酱一边道:“你就别没事想着出去浪了,许星洲你记住,。”
秦师兄用餐刀刀刃儿,劈手一指那个女孩。
那姿势极其嚣张,甚至还有点秦渡特有的,不尊重人的锐气,可是偏偏又特别、特别的挠许星洲的心窝。
“——和师兄作天作地的时候,”他将餐刀放下,散漫道:
“什么理由都能用,就是不许说师兄不爱你。”
然后他把抹了半天果酱的吐司一卷,塞进了许星洲嘴里头。
他真的是太能喂了——许星洲被塞得都要溢出来,吃得特别撑,可是她听到那句话,鼻尖都在发酸-
许星洲从小,就在与恶龙搏斗。
那恶龙与深渊同本同源,它们都出现在她五岁的那一年。恶龙是以万丈深渊为力量的源泉的,因而每当深渊将许星洲往下拉时,恶龙都会得到力量飞扑而上,将许星洲踩在脚底。
小许星洲只能将它压制着,任由深渊如同大嘴一般不停地开合。
许星洲痛苦地想,这种日子还会有尽头吗。
——知道自己不被爱的日子。
——知道自己不被需要,单打独斗的人生。在发病的无数个夜晚里,许星洲有时苦痛地想:如果有人需要我就好了,可是‘需要’这两个字,太过奢侈。
那些痛苦的字句在一万个夜晚发芽,它们生机勃勃又侵占全世界,犹如舶来的水葫芦。这一切的一切只能由许星洲艰难地控制着——直到。
——英雄一脚踩断树枝的那天。
直到,他给许星洲留着卧室门的那一夜。
英雄曾抱着伤痕累累的勇者穿过雨疏风骤的长夜,带着大病初愈的勇者跑过医院的太阳花花田,他曾搂着小勇者在夜里心疼得落泪,带着她走出阳光明媚的存档点。
然后他开了口:
我没有你活不下去,那个英雄说,我需要你。
这世上其实没人知道,勇者是打不败恶龙的。
勇者斗恶龙是她的宿命:然而勇者能将恶龙打伤打残,可是却无法彻底杀死它,因为勇者的心里永远有心结,那心结被恶龙死死掐住,因儿恶龙生生不息。
「勇者是打不败恶龙的。」
——那是游戏设下的规则。
可是,满腔爱意的英雄可以-
在漫长的深夜尽头,深渊合拢的那一刹那,被打败的恶龙也化成了不值一提的、连五个铜币都不值的齑粉。
于万丈晨曦之中,在恶龙曾经盘踞的古堡吊桥前。
英雄提着剑,大步向他的勇者走来-
…………
……
秦渡给许星洲请了假,那天他带着小混蛋在迪士尼玩了个遍:太阳正好也不算太强,是个游玩的好天气,秦渡又找了园区导游,带着许星洲好好把每个项目都玩了一遍。
秦渡从来没有遇到过许星洲这种要刺激不要命的玩搭子……
秦渡和许星洲玩简直是臭味相投,他就特别喜欢惊险刺激的项目,两个人正好玩到一起去了。
不过就是许星洲好像更危险一点,他俩过山车——创极速光轮都玩了好几遍,许星洲玩到第五遍的时候才大发慈悲地一挥手,意思是我决定去下一个项目了。
秦渡:“……”
飞跃地平线——急速下坠式跳楼机,许星洲玩了三遍,连秦渡都有点受不了,许星洲从第三遍下来的时候还很悻悻然……
“如果每次都能保持第一次的体验就好了,”许星洲道:“第三次一点都不刺激。”
然后和她一起坐在飞跃地平线上的一个男生扶着墙,哇拉一声吐了一袋子。
秦渡由衷道:“牛逼。”
泡泡龙过山车坐了三次,雷鸣山漂流——水上漂流项目,许星洲坐了足足六次,最后觉得不能把新鲜感一次全部磨灭,才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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