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星洲惯常独处,对这种场合非常有经验,将楼上楼下所有的灯都打开来,装作这房子里到处都有人,又钻回毯子里,继续打游戏。
许星洲放下手柄的那一瞬间,外头闪电破空而过。
许星洲:“……”
闪电将她头发丝儿都映亮了,许星洲从没在上海过过盛夏,几乎没见过这种架势。
毕竟内陆的雷雨不多,只是每年湖北段的长江都会汛一次,瓢泼的大雨连天下,少见这种能将天凿穿的惊雷。
打雷时要谨慎用电。许星洲赶紧将整个房子里的灯关了,她关掉最后餐厅的灯时,曈曈黑暗又是一个闪雷,雷声轰隆一声炸响,几乎是在她耳朵边上爆开的。
小时候,她奶奶告诉她雷声没什么可怕的。
——因为雷只会劈那些做了亏心事的人。
许星洲没做过亏心事,却还是蜷缩在被子里一动不敢动,连电视都不敢开。她也不知道秦渡在忙什么——她想给秦渡发微信说自己害怕,让他早点回家,却又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像在查岗似的。
被查岗的话,秦师兄可能会觉得很丢脸,很没面子。
许星洲拽紧了自己的毯子,自己消解情绪。
下一秒,许星洲的手机在黑暗和暴雨声中亮起。
——是秦渡打来的电话。
许星洲鼻尖都发着酸,手指抖抖地按了接听-
…………
……
门外咔哒一声响,指纹锁滴地解了锁。
秦渡那天大概是因为下雨的缘故,回来得特别早,许星洲在黑夜中看了一眼手机,不过就是十一点半——前几天应该是两三点钟回来的。
灯全关着,满厅黑暗。
许星洲别别扭扭地蜷缩在沙发的一角上,那个位置非常讨巧,许星洲体格又小,风一吹窗帘就能把她挡得半点不剩。秦渡进门长吁了口气,将门厅的灯开了。
光穿过眼皮,将皮下血管映得通透,许星洲偷偷睁开眼睛瞄了一下。
——他似乎淋了大半晚上的雨,浑身湿透,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将冲锋衣脱了,露出下面穿着背心的身体。
他胸肌腹肌线条性感而阳刚,秦师兄朝楼上张望了一下,估计是以为许星洲睡了觉。
接着他咳嗽了两声,脱下湿透的背心,现出结实流畅的肌肉。
许星洲似乎看见了一点他的纹身,可是背着光,许星洲只隐约看见了——那纹身极为张扬骚气。
许星洲:“……”
他似乎累得不行,根本意识不到许星洲在后头偷偷打量他,将背心随手一扔,进浴室冲澡去了。
……这是整个课题组去约学习了?
约学习还要淋雨吗?
而且为什么要穿冲锋衣,这么热的天?
许星洲满头雾水,满腹的好奇心一发不可收拾,心里告诉自己说不定秦渡是去准备小惊喜了,便偷偷拽着小毛毯去翻他脱下来的衣服。
秦渡脱下来的衣服还是热的,好像在外头干体力活了来着,许星洲在他冲锋衣口袋里翻了翻,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秦渡洗澡的速度特别快,许星洲唯恐他洗完了,立刻将他的衣服踹回了原处,抱着自己的毛毯缩回了沙发上-
秦渡洗澡确实很快。
估计也就是十分钟的功夫,秦渡就洗完了澡,换了睡裤,哈欠连天地上了楼。
灯火昏暗,雨打芭蕉,盆栽七零八落。
雷电止歇,唯余天地之间宇宙之中的茫茫落雨。
秦渡打了个哈欠,开了主卧的门,许星洲在窗帘后的沙发上蜷着,满脑子别扭地想,他估计连我没在床上都不知道呢……
……新鲜劲儿都过了,谁会喜欢怀里夹着个人睡。
何况天天在外面浪,晚上宁可在外面喝酒淋雨都不回来的秦师兄……
许星洲感到了一种恶意的爽感,并且决定,要在自己把这件事想得太深之前睡觉。
这种事情想得太深对自己没好处,许星洲想。
想深了,容易复发。
——可是下一秒,主卧门咔哒一声被撞开了,秦渡暴躁地冲了出来,在门口环顾一周,咕咚一声推开了侧卧的门。
秦渡喊道:“小师妹?”
许星洲听见他又将侧卧的灯打开,忍着火气问:“又他妈跑哪去了?”
许星洲:“……”
他进侧卧之后,估计是发现床上没人,连橱子都咔哒咔哒连着响了五六声。似乎为了找人,连衣橱都开了一遍……
秦渡在侧卧也没找到人,似乎急了。
许星洲在黑暗中听见他慌慌张张地下楼的声音。
许星洲躺的地方并不算很难找,只是沙发的角落,被窗帘遮了大半。秦渡下了楼,这次应该看见了她。
许星洲闭着眼睛装睡,下一秒,她听见秦师兄在连绵雨声中,走了过来。
秦渡赤着脚,走到沙发边上,拉开毯子,与许星洲躺在一处,将装睡的女孩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怎么睡在沙发上了?”秦渡低声问:“……会着凉的。”
他说着,将身下压着的的游戏手柄拽了出来,连着他刚拿的车钥匙一起丢在了地毯上。
许星洲,真的好感动。
可是感动只持续了三秒钟,因为接着秦渡就在许星洲脑袋上拍了拍,恶意地说:“小师妹你智商是真的不够用?”
许星洲:“……”
秦渡又使劲捏了捏许星洲的鼻尖儿,许星洲被捏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又碍于装睡不敢吭声,他恶毒地一边捏一边说:“懂不懂师兄差点被你吓死了?”
许星洲疼得在心里嗷嗷叫,心想你是臭傻逼吗!我才不懂——可是她还没腹诽完,又被bia叽一声弹了个脑瓜崩。
……秦渡是不是掐准了她现在不会反抗?
许星洲被弹得,闭着眼睛都眼冒金星……
秦渡压在她身上道:“看到你不在床上的师兄第一反应是去摸车钥匙,你他妈还不反省一下?还睡得这么香——”
确实太过分了,许星洲刚感到一丝愧疚,秦渡就恶意地说:“前科一堆就算了,师兄费这么大劲,还救回来一个平胸。”
许星洲:“……”
许星洲:“…………”
妈的果然还是不喜欢平胸啊!许星洲简直恼羞成怒,就算不喜欢,至于上升到人身攻击吗!没有买卖没有伤害!
秦渡咄咄逼人:“还睡?”
装睡的许星洲愤怒心想:是可以忍孰不可以忍我不睡了我这就要和你决一死战!
可是许星洲还没来得及反击——
——秦渡就将脑袋,埋进了许星洲的颈窝之中。
在沉沉的黑暗之中,唰然的、冲刷世界的大雨里,秦师兄的姿势甚至带着难以言说的温柔缱绻意味和满腔刻骨柔情。
在许星洲的脖颈间微微磨蹭了一下。
“……不对,还是睡吧,”师兄沙哑道:“……小混蛋好不容易才睡着……乖。”
接着,一个温柔的晚安吻……
粗糙地落在了女孩柔软的唇角上-
…………
……
申城落雨不止,仲夏蝉鸣止歇,花朵垂下头颅,诗与岁月四散远方。
梅子黄时雨,入梅的日子算不上好过,走在外头就是又潮又闷,图书馆里就算开着空调,也总觉得潮压压的。
许星洲复习累了,就去拿柳丘学姐的专业书翻着玩。中午时姚阿姨给她们两个年轻姑娘每人买了一杯星爸爸——柳丘学姐的是拿铁,许星洲的是网红水蜜桃星冰乐。
此时许星洲的星冰乐几乎都要化了,水流了一桌子。
柳丘学姐打了个哈欠,说:“中午没吃饭,好饿啊……我等会去买点关东煮……”
许星洲立刻从包里翻了装在保鲜盒里的手工曲奇,殷勤地递给了柳丘学姐。
柳丘学姐一愣:“从哪里变出来的?”
“是姚阿姨早上给我的蔓越莓饼干。”许星洲开心地道:“说复习语言很累,让我多吃点,是她家阿姨做的小甜品。”
柳丘学姐咋舌:“这个阿姨真的好宠你啊。”
然后柳丘学姐将东西搬来,与许星洲坐在一起,啃蔓越莓饼干。
许星洲一边翻她的专业书,一边道:“学姐,其实我一直不太明白,你都考上了那么好的编制,为什么还要辞职呢?”
“我之前听说……”许星洲认真补充道:“你那个国家cdc的编是多少人挤破了头都想上的。”
柳丘学姐叹了口气。
柳丘学姐说:“我家人也不理解。”
“——我的父母是普通的小市民,他们一辈子按部就班,”柳丘学姐说:“他们和我说起他们小时候最大的理想,就是当工人,吃公家粮。所以我在高中时听了他们的,考了最踏实的预防。”
“说来也是好笑……”柳丘学姐怅然道:“……我听了二十二年的他们的话,最后在完成了他们几乎是最后一个目标的时候,临阵脱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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