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等你呢。”
他说。
那一刹那许星洲觉得犹如深夜停泊姑苏的客船,又像是十万大山之中的春藤绕树。
江水滔滔而来,冷雨裹挟着风,穿过万里长空千仞冰雪,在冰冷的长夜之中,秦渡将面孔埋在了她的脖颈处,滚烫炽热地呼吸着。
“终于等到了,”他沙哑地道:
“……师兄没你也睡不着。”-
…………
……
上午九点半,f大理科图书馆。
阳光明媚的好天气,期末季的理图相当拥挤,门口就全是人,简直称得上人声鼎沸。许星洲打了个哈欠,秦渡单肩背着两个包,一个自己的一个带着许星洲穿过人潮。
许星洲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
晨光之中,大三学长眯起眼睛:“怎么了?想睡觉?昨晚想哪个野男人了?”
许星洲:“……”
昨晚也推倒师兄失败的许星洲,绝望地说:“我想着,我要是有桥本x奈的胸……”
但是桥本x奈的胸好像也没比我大多少……就是差别待遇……许星洲越想越觉得心塞。
秦渡连听都不听,伸手在许星洲后脑勺上一拍,把许星洲拍得差点滚出十里地,接着在门口栅栏处一刷学生卡,把她带了进去。
f大的理科图书馆比文图新得多,还是落地大玻璃窗——许星洲只在大一年少无知的时候挤过期末月的文图,差点被挤得呕吐,六点半就得等着图书馆开门,九点半的理图已经人来人往了,一楼大厅里就有人在拿着文献讨论。
“昨天晚上我看advanced material那篇新文献很有意思……”
“……oled的热点都快过去了吧?现在就是跨专业吃香,咱导近年有想做应用生物的意思,你不如去借本分子生物学……”
许星洲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理工科的世界好可怕啊,不知道他们在bb什么,为什么做材料的还要去学生物,材料科学不是工程的吗……瑟瑟发抖。她头发还被秦渡拍得翘着两根呆毛,看上去乱糟糟的,任由秦渡拉着她的手上了楼。
许星洲按下那两根带毛:“已经这么晚了,我们还是去找空教室……”
秦渡说:“张博和他女朋友来得早,师兄让他们占的位置。”
许星洲:“?”
秦渡又笑了笑,解释道:“——张博是我师弟,你见过的。”
许星洲怎么想都想不起这个人来,秦渡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就是……”他温和地道:“师兄抢你伞那天,和我一起的那个男生,是我导带的学生。”
自习室中阳光明媚,大玻璃窗里透进金黄的光。
一排排宽阔书桌上摆满水杯和各色卷角课本,有人甚至提着暖瓶来,对着电脑不住打哈欠。
秦渡背着自己的和许星洲的包,闲散地走了进去,窗边坐着一个穿着格子短袖衬衫的人和一个戴着眼镜的、胖胖的女孩儿,秦渡在穿格子衬衫的人肩上拍了拍。
那个叫张博的人,在转过头看到许星洲的瞬间,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了下去……
许星洲:“……?”
张博连桌子上水杯都碰掉了,手忙脚乱将地上的纸笔归拢,手指发抖地指着许星洲,又指着秦渡。
张博颤抖着摸眼镜,一边摸一边道:“……这、这都……可以……?”
许星洲试探道:“……你、你好……?”
秦渡危险地一眯眼睛:“指什么指?想挨刺儿了是吧?”
张博立刻将手压在了屁股底下……
许星洲颇为好奇秦渡到底平时都是怎么□□师弟的,怎么才能把好端端的一个青年吓成这样,更好奇他为什么看到自己一副那么惊讶的表情。而那个女孩友好地和许星洲说了一句‘学姐好’,就把她用来占座的集成电路制程设计教材和水杯收了起来。
这是物理学院的吗……许星洲觉得自己实在是格格不入。
“开始复习吧,”秦渡把书包放在桌上,闲散地说:“有什么不会的问我。”-
张博绝对是个二十四孝好男友。
他对面坐的女孩——他女朋友,戴着眼镜,面目一团和气,像个胖胖的小面团,和他有一点夫妻相。张博过了会儿就隔着电脑给她传纸条,问她想吃点什么。
女孩子把纸条传了回去,张博就颠颠地出去给她买,十几分钟之后提着饮料和小点心回来,张博把零食分了分,许星洲看着他们就觉得挺羡慕的。
秦渡不吃零食,坐在许星洲身边,拿着木枝铅笔在她的演草纸上写写画画,许星洲啃着小麻薯,一边羡慕地看着那对非常有夫妻相的情侣。
对面女孩子小声说:“天啊好难啊!我觉得我这科要完蛋了……”
张博小声安慰道:“没事,茜茜我给你补习,不会挂的……”
许星洲咬着麻薯,心里想你看看人家。
“看什么?”秦渡眉头皱着:“我给你讲题呢,打算挂了应统算了?”
许星洲心里别别扭扭的:“挂一科就挂……”
秦渡眼睛一眯,道:“许星洲,你敢挂科,我就把你腿打折。”
许星洲:“……”
张博小声劝道:“师兄,挂科又不是什么大不了……”
“敢替我惯人了是吧?”秦渡冷冷地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波人想什么。”
张博立刻闭上了嘴。
秦渡伸手捏了捏许星洲的小耳垂,示意她看自己的演草纸,然后压低了声音把题讲了一遍。许星洲流着宽面条泪听他讲题,那头情侣头对头咬耳朵,自己这边有一个挂科就会把腿打断的师兄……真是人比人比死人……
秦渡:“怎么了?累了?”
他说着伸手摸了摸许星洲的额头。
许星洲:“……”
“好好看书,”秦渡漫不经心地说:“师兄还没给人辅导过这么简单的科目呢。”
许星洲就觉得,有点生气-
许星洲真的是有锐气的。
她本来就是个尖子生,而且所在省份本来就是地狱难度的高考,她高三的那一年又要和自己的情绪作斗争,又不能落下学习,再加上她在高中时也是出名的放浪不羁:全校师生几乎都知道许星洲的名字——从周一升旗仪式的例行通报批评名单中。
可是就算这样,没人敢对她的学习说半个不字。
好就是好,文科前十就是文科前十。
在秦渡昨晚作过一次死之后,他今天讲题讲得特别详尽,势必要把这个学科给许星洲讲会讲透,可是他似乎真的控制不住自己话音里透露出的、对这个学科的嫌弃……
……好像世界上没有比这个学科简单的东西了似的。
可是,许星洲是真的觉得挺难的……
秦渡问:“……明白没有?”
许星洲心塞地道:“所以这种题干不是说了是这种……什么鬼样本了吗?为什么还要用单总体t检验?”
秦渡:“……”
许星洲是真的搞不明白,也觉得确实不好理解,但是秦渡挫败地叹了口气。
许星洲:“……”
许星洲委屈得要哭了。
好想我家雁雁啊,许星洲委屈巴巴地想,如果是雁雁就不会嫌弃我,就算知道我一个学期没听讲也会耐心给我讲题,我干嘛要招惹数学系直男来给我讲,题还没讲完我就气死了……
好端端的前尖子生怎么能沦落到这地步……
许星洲不会和喜欢的人吵架,嗫嚅着道:“我……我先去上个厕所。”
秦渡沉默了一会儿,嗯了一声,没有抬起头,示意她去。
许星洲立刻逃离了现场……
外头天有点儿阴,只余几缕温柔的淡薄阳光,映着窗外被风吹得横七竖八的梧桐。
张博说:“师兄你……”
秦渡面色不太好看,片刻后叹了口气,垂下了头颅。
那个叫茜茜的小胖妞看了一会儿,说:“我也去上厕所。”
然后拿了桌上的纸巾,把桌子留给那对脑子不太好使的师兄弟,走了-
一点多时,图书馆外刮起了大风。
中午时分,云雾虬结起来,于天空拧成一团,仿佛酝酿着倾盆大雨。
许星洲自然不想上厕所,她在二楼走廊游荡了一会儿,靠在栏杆上俯视一楼来来往往的人。
许星洲心里知道,秦渡是对她好的。
毕竟真的关心一个人不是事事顺着她,秦渡深明这一点。在他什么都无所谓的欠揍外表下,其实是非常成熟而优秀的的人,他不想许星洲挂科,想让她有个好成绩,可是许星洲却十分羡慕平凡而温暖的张博和茜茜。
讲个题都能讲成这样……
许星洲眼眶发红,揉了揉眼眶,周围有人拿着校园卡去吃饭。她心里赌气地想我等会儿就要去找我家雁雁,再不济找李青青也行,真的不行的话还能去发邮件问老师……
“许同学?”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许同学,聊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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