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听说顾兰芝与陆维扬和离了,贺山狂喜,跑到山上大吼大叫了半天,叫完了,贺山又颓丧起来,顾兰芝和离了又如何,人家还是堂堂承恩侯府的大小姐,他一个无名小辈若去侯府提亲,承恩侯肯定打他一顿。
胸口像堵了一层沙似的,贺山偷眼去看顾兰芝。
顾兰芝还沉浸在震惊当中,目光还停留在贺山脸上,因此贺山一抬眼,两人就看了个对眼。
年轻男人青涩的眼中,有压抑多年无人可诉的炽热思念,也有求而不得的自卑与痛苦。
那一瞬间,顾兰芝就像被烫到了似的,双腿有点发软。
“夫人,您也来祈福吗”贺月笑着问,对哥哥的感情毫无察觉。
贺山看向顾兰芝的手。
鬼使神差地,顾兰芝迅速将握着红带子的手放到背后,摇摇头,却不知该怎么否认,情急之下,她匆匆离去。
贺山贪婪地望着她的背影,当顾兰芝隐入人群,贺山眼里的留恋顿时化为悲凉。
“妹妹挂好了”俞氏关心地问。
顾兰芝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还要去山上逛逛吗”俞氏看眼山上,问道。
顾兰芝脑海里全是贺山的那双眼睛,没心情去逛,便叫兄嫂一家四口去游玩,她去庙里听经。
顾崇严、俞氏夫妻又怎会丢下妹妹,一行人一起下山去了。
他们走后不久,人群之后,一身常服的赵夔朝连理树扬扬下巴,吩咐随从:“去把四姑娘的带子摘来。”
有隆庆帝的特殊偏爱,赵夔是目前宫里唯一可自由出入宫门的皇子。
今日赵夔来凤凰山,只是随便走走,未料竟撞见了顾崇严与顾鸾,还目睹了顾鸾丢出一条红带子,捡起再挂到连理树的全过程,当然,距离太远,赵夔没听见父女俩的谈话。但赵夔觉得有趣,想知道一个五岁的女娃娃向月老求了什么。
随从找了好久,才找到了顾鸾的带子,带子落款是个“鸾”字。
“殿下。”随从双手捧起带子,递给主子。
赵夔接过红带子,就见上面写着两行方方正正的小字:愿得一夫君,怜我如家父待家母。
赵夔失笑,五岁的女娃娃就惦记嫁人了
他倒要留着这红带子,等她长大了,他再去逗一逗那丫头,看她会不会羞哭。
作者有话要说: 顾鸾:说好的有求必应呢
月老:不怪我啊,我根本没看到姑娘的带子,叫赵夔抢去啦。
顾鸾:你不是神仙吗,赶紧去抢回来
月老:阎王爷都怕二殿下,更何况我这个区区小仙。
顾鸾:那现在怎么办
月老:不怕,我已经把你的红绳系在他身上了,你有一辈子可以近身教训他
顾鸾:
赵夔:放马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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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015
月老灵不灵验,顾鸾还不知道,她也不着急,她刚五岁,月老有十来年的时间替她相看呢。
顾兰芝连红带子都忘了挂,月老灵不灵都与她无关了,不过顾兰芝并未遗憾什么,回府之后,反而不时想起与贺山的那一照面。顾兰芝总觉得贺山对她似乎有某种可,贺山小她整整五岁,怎么可能
胡思乱想了几日,顾兰芝就把这事忘了。
贺家那边,贺月没有白去月老庙,很快就遇到了她的好姻缘。
贺山如今是禁军步军里的一个小兵,顶头上司是韩都头。韩都头今年二十二岁,之前定过一门婚事,眼看快到成亲的日子了,女方突然得了一场大病,两眼一闭去了西天。父母定下的婚事,韩都头都没见过女方几面,自然没有多伤心的情绪,白日当差时训练手下的一百小兵,下了值就与交好的朋友饮酒作乐,十分豪爽。
贺山高大魁梧,勤于练武,颇有上进心,很快就被韩都头注意到了,韩都头很欣赏贺山,这日傍晚,韩都头叫贺山一块儿去饮酒,酒水喝到一半,老天爷突然下起雨来。贺山想趁雨小时回家,韩都头笑道:“不急不急,喝完我送你回去。”
韩都头的骡车就停在外头。
这般,两人吃吃喝喝的,酒足饭饱才出了酒楼。
韩都头有点醉了,坐在车里与贺山东扯西扯,贺山晚归,担心家中的妹妹着急,骡车快到柳家村了,他挑开帘子往外望,大雨瓢泼,村头土路上站着一个撑伞的身影,看不清是男是女。待离得近了,贺山光看伞下女子的衣裤,就认出那是他的妹妹了。
“小月”贺山大声叫道。
贺月抬起伞,见到哥哥,她笑着跑了过去。
贺山示意车夫停车,然后对一旁的韩都头道:“我家就在近前,既然妹妹来接我了,我就在这里下吧,大人也赶紧回家,免得二老着急。”
韩都头粗枝大叶的,微醺着应了。
贺山挑起车帘,韩都头无意往外瞧了眼,就见车旁站着一个穿青衣的农家小妹,十五六岁的年纪,白脸蛋红嘴唇,小手高高举着伞接兄长。大雨如注,伞下的姑娘眉眼清秀,虽不是十分美艳,但也清纯可人。
韩都头的酒一下子醒了,想再看看,车帘落了下来。
车夫也急着送都头回家,调转马头就往回走,韩都头的魂都被贺月勾去了,不知走出多远,韩都头猛地一拍大腿,吩咐车夫:“回柳家村”
因此,贺山兄妹刚回家不久,贺山正要把他打包回来的一只鸡腿送给妹妹,自家门口就停了一辆骡车。
兄妹俩站在灶房,好奇地往外看。
韩都头冒雨冲进院子,然后拐个弯,直奔贺家的茅房去了。
贺山忍不住笑了出来,向妹妹解释道:“都头喝多了酒,憋不住了。”
贺月既觉得好笑,又觉得这位都头也够讲究,这么大的雨,路上基本没人,他挑开窗帘往外撒一泡,谁又知道还巴巴地赶来自家上茅房。
“我去煮姜汤,大哥跟都头都喝一碗吧。”兄妹俩相依为命,贺月幼时就学会了洗衣做饭,现在更是温柔贤惠,处处周到。
韩都头放完水跑过来时,贺月正在切姜。
贺山随口道:“小月,来见过大人。”
贺月哎了声,放下菜刀,两手往围裙上擦了擦,笑盈盈地过来见礼。
韩都头浑身都在往下滴水,落汤鸡似的,他回来就是为了看贺月,现在人就在眼前,比那匆匆一瞥更清秀更水灵,韩都头咽咽口水,眼睛再也无法从贺月脸上移开。这就是文人与武夫的区别,文人讲究体面,武夫更容易率性而为,想看就看
贺月被他看得小脸通红
贺山忙请韩都头去屋里换衣服,两人身形相仿,他的也能给韩都头穿。
韩都头换完衣裳,瞅眼门帘,犹豫片刻,问了出来:“贺山啊,你这妹妹,可许了人家”
贺山心里一激灵,呆呆地看着韩都头,忘了将手里的巾子递过来。
韩都头摸摸脑袋,咧嘴笑道:“我是粗人,不喜绕弯子,小月若是还没许配人家,你看我如何”
他嗓门不小,也没想藏着掖着,外面烧火的贺月都听见了,登时心如鹿撞。
韩都头豪爽洒脱,手下遇到麻烦,他也乐意帮忙,贺山挑不出韩都头的任何错。而在贺月眼中,韩都头五官周正,高大魁梧,还是个官爷,她也是乐意嫁的。
郎有情妾有意,韩家托媒人来了几趟,两人的婚期就定在了今年的九月。
八月里,兄妹俩拟定请帖时,贺月吞吞吐吐地对兄长道:“哥哥,我想请陆夫人,不,我想请大小姐来喝我的喜酒。”
遇到顾兰芝那年,贺月才十岁,半大孩子,是顾兰芝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救了她与哥哥,贺月从此就把顾兰芝当再生父母看了。女子出嫁是大事,贺月没有亲爹亲娘,她就想请顾兰芝过来,见证她的婚事。
提到顾兰芝,贺山心里一热,真能请到人家,他当然乐意,但,看眼妹妹,贺山苦笑道:“她那样的身份,怎会来咱们家。”准妹婿韩都头见到承恩侯,都没有他说话的份,两家的地位相差就是这么悬殊。
贺月急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咱们先把帖子送过去,大小姐来最好,她不来,我也认了。”
贺山也是希望顾兰芝会来的,抱着一丝丝不为人知的奢望,他亲自去承恩侯府送帖子了。
门房听完他的自报身份,见贺山五官俊朗不似混混,便派人去兰园通知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