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
“那就这样,都去吃饭吧。”
班主任冯老师叮嘱了一通之后,笑着看了程砚宁一眼,目光中满是赞许。
程砚宁轻抿了一下唇角,目送她出去。
昨晚他骑自行车路过的时候,高一那女生并非被抢劫,而是正在被强暴,家长早上找到了学校,应该是出于保护女儿的考虑,和校方接待的领导统一了口径,在老师和同学面前将事情说成了抢劫……
“不错啊,班长。”边上一道戏谑男声打断了程砚宁的思绪。
他回头,眼看着座位边一下子围了好些人,一个两个眼睛放光,明显等他讲事情经过的样子。偏偏,处于众人焦点之中的他一个字没多讲,只淡淡一勾唇,随手合了桌上摊开的习题册:“走,吃饭了。”
“啊,不是吧你,好歹讲两句啊!”薛飞最爱看热闹,顿时急了。
程砚宁抬手在他手臂上拍了拍:“行了。”
他态度仍是平时那样,淡淡的,挺温和,偏偏就是有一股子不容置喙的意思,薛飞和他关系好,闻言也只得点点头,朝边上嚷:“好了好了,班长做好事不预宣扬,堪称现代活雷锋。都散了呗。”
没等到热闹的学生们很快散去。
程砚宁和薛飞、康建平落在后面,三个人刚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听见甄明馨突然开口道:“程砚宁,你等一下。”
程砚宁步子一顿,边上的薛飞和康建平回头看见甄明馨快速地收拾了桌面走过来,很贴心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先去外面。
*
“怎么了?”程砚宁站在原地,开口问。
甄明馨暗暗地吸了一口气,问他:“那个,你没事吧?”
“嗯?”程砚宁微微一愣,回过神来才晓得她应该在关心救女生的那件事,淡淡地笑了一下,客气道,“没事,谢谢关心。”
他待人接物一贯客气疏离,哪怕和关系很好的薛飞以及康建平,似乎也保留着一点恰到好处的距离。同班三年,每一位任课老师都似乎没有将他当成学生看,对他欣赏客气得很。如果不是亲耳听见冯老师说他家境贫寒,甄明馨都觉得,他一定在规矩教养都十分严苛的家里长大。
那样的家庭,才能熏陶出这般优秀矜持的男生。
她一时恍惚,听见程砚宁说:“再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吃饭了。”
“还有!”甄明馨一时着急语调都拔高了一些,反应过来又觉得突兀,蓦地降下语调,用平时柔声细语的声线说:“我想说下我妹妹的事。”
“……”程砚宁看着她,没说话,却也没走。
甄明馨松口气,略微想了一下,有些难为情又不好意思地说:“她应该是昨天突然看见我和你一起去老师办公室,所以,那个。我爸妈因为我成绩比较好,从小比较偏向我,她年龄小性子急,因为这个经常生气,喜欢抢我东西和我作对。”
“……”程砚宁还是没说话。
甄明馨微微抿紧了唇,声音低低:“对不起啊。其实昨天冯老师找我了,说是希望我能劝劝她,我回去之后也劝了。可她不喜欢我,我也不知道我的话能不能起到作用,真的很抱歉。”
终于说完,她抬起头看向程砚宁。
男生俊秀的面容上没有丝毫情绪波澜,淡声问:“就这些?”
甄明馨愣愣的:“嗯。”
“没事。”程砚宁说,“我没往心上去,不用道歉。”
甄明馨还是有点愣,半晌后,哦了一声。她话音刚落,瞧见程砚宁已经转身出去,和外面等着的两个人一起往校门口方向去。
他和甄明馨其实没说多久,可等待的人却觉得时间老长了,走了没两步,薛飞便笑着问:“甄同学说什么了呀?”
“没说什么。”
“那颗小珍珠的事?”
“……”程砚宁看了一眼康建平,脸色有点隐忍。
康建平顿时笑了:“你别这么看我啊,小珍珠也不是我取的。高一那些人可不就将她捧得跟珍珠似的,大家都这么叫。”
“甄甄、真明珠、小珍珠,哈哈——”薛飞饶有趣味地笑了两下,若有所思地说,“我觉得这甄明馨也对你有点意思诶,话说这姐妹俩一个柔弱乖巧,一个热烈活泼,倒真的很难抉择啊,哈哈——”
薛飞笑得乐不可支,一偏头对上程砚宁深黑的眸子,倏然闭嘴,叹口气说:“得得得,不说了,去吃饭,吃饭行了吧。”
程砚宁收回看他的目光,抬步走了。
边上康建平给了薛飞一个“让你贱”的表情,跟了上去。
薛飞仰头朝天耸耸肩,蹦着去追两人。
阳光追着三人的背影,晃动着明媚,一丝丝风吹过,合欢树垂下的叶子轻轻摇晃,显露出尘世平淡的小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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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下一章还是学神的场子……
☆、020:人人称羡的优等生
路边,兰州拉面馆里。
临窗的位置,四人桌边坐着三个警察,其中年龄稍长的一男一女均穿着警服,另外一个略年轻一些的着便衣。眼瞧着落地窗外梧桐树下三个男生越走越远,穿警服的中年男人最先收回目光,拿了桌上两瓣蒜开始剥。
紧接着,穿警服的中年女人也收回目光,发出一声叹息。
剥蒜的中年男警察听见这声叹息后动作顿了一下,他粗黑的眉微微拧起,想了想开口问:“万随心那会判了几年来着?”
“五年零七个月。”中年女警察说。
男警察哦了一声,若有所思:“明年高考前就出来了。”
“四月多吧。”女人跟着回答一声,又补充,“听说她在里面表现还不错,但愿出来后能重新做人。”
她说完话瞧见穿便衣的年轻男人脸色微有疑惑,便主动解释说:“万随心是程砚宁的母亲,五年前因为故意伤害罪进去的。”
“程砚宁?”
年轻便衣是上面派到地方历练的新人,学历很高,不到三十已经是博士,研读的还是颇为洋气的犯罪心理学专业。两个中年人都是地方上很有资历的老人了,对他却也非常客气,听见他明显诧异的声音,女警察顿时打开了话匣子。
“要说这万随心简直枉为人母,五年前她刺伤的那人就是她亲儿子程砚宁。这小宁也是倒霉,摊上那么一对父母。他爸老早死了爹妈没人管,住着个老房子跟一群社会青年混,早些年玩音乐闯出些名气北漂去了。这一漂不得了,漂来个年轻貌美的媳妇,两个人没好多长时间,又得了个白净可人的儿子。按理说这生活该上正轨吧,可那夫妻俩没一个着调的,孩子挺小就整天摔碟子拌碗,扰得街坊邻居不得安生。小宁这孩子七八岁的时候他爸给意外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妈更不得了,私生活那就不说了,抽烟喝酒打麻将,吃喝嫖赌都快占齐了,就这还家暴,你见过哪个当妈的能狠心地将自己亲儿子连刺几刀差点送命的没?”女警察说起这事就愤慨难言,一口气没停顿,完了才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年轻便衣安静听完,若有所思道:“这样的家庭环境,男生身上倒一点也看不出来,各方面还都很优秀。”
“可不是?”女警察叹一声,“要不然怎么说这孩子招人疼呢。当年那事情一出来,整条街的人都嚷着要将万随心判无期。”
“这么夸张?”
“哪里就夸张了?”女警官欣慰地笑着说,“案子就是我经手办的。你是不知道,这小宁从小就优秀得不像话,长得白净好看就不说了,学习各方面从来不让人操心,家里那么个情况,他路上碰见走不动的老头老太太还上前搀一把呢。”
“那他母亲真是活该被唾弃。”
“可不是,善恶到头终有报。说起来这案子能顺利判刑,还幸亏小宁这孩子担心他那个没良心的妈,在家里装了摄像头。”
“……什么?”年轻便衣着实愣了一下,身子都坐直了。
上面派来这小年轻平常都是一副安静文弱的样子,眼下骤然绷紧了略苍白的面容,浅褐色的瞳仁都好像能发光一般慑人。
女警察微微一怔,解释说:“那孩子当时说,他爸失踪后妈妈有点精神失常,家里没人照看他不放心,因而装了摄像头。”
年轻便衣哦一声,微微蹙眉,沉默着没说话。
女警察补充说:“只在客厅里装了一个。”
“后来呢?”年轻便衣好像突然又来兴致,抬起眼眸,继续问。
中年男人沉默半晌,听到这句后接话道:“万随心判了五年多,程砚宁在医院里住了一个多月。出院后没多久,上面将他们那片区纳入了城市规划改造进程里,一整片都拆了,建成了现在的城北客运中心。”
女警察叹息着说:“这孩子这命运也就这样才起了变数。虽然他当时还不到十三岁,可居委会那些人都疼他,联合帮忙将赔偿和新房都运作到了他名下,这也算因祸得福、否极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