惯常跟着宋太医的药童叫宋真,是宋太医的远房侄子。
宋太医面色赧然,回道:“太医院出过天花的太医加药童,统共也只有三五个,日日当值都忙活不过来呢,哪轮的到他歇息他吃坏了肚子,一早上更了五次衣了,不敢带到娘娘跟二殿下眼前来。”
说完他回头吩咐药童将药枕取出来,边在秋杏端来的水盆里净手边小声嘟囔道:“真是奇了怪了,与我吃的一样的饭菜,怎地我好好的没事,他倒吃坏了肚子。”
俞馥仪闻言皱了下眉头,见药童已将药枕放在炕桌上,司马琰正欲将手放上去,她伸手一捞,将他的手扯了回来,嘴里道:“慢着”
药童一哆嗦,浑身开始发抖,俞馥仪看着更觉可疑了,忙不迭的吩咐谷雨道:“把这药枕拿后头去拆了,看看里边有什么乾坤”
宋太医惊疑不定的询问道:“娘娘,这药枕有问题”
“这可不好说。”俞馥仪后怕的不行,心脏砰砰砰的直跳,又担心是自个多疑,怕等会下不来台,忙又自己铺台阶道:“兴许是本宫多心了。”
片刻会谷雨返回来,尚不及开口,那药童便“噗通”一声跪下来。
俞馥仪看也不看他,只问谷雨道:“如何”
谷雨脸色有些难看,话也不说的如以往利索了:“里,里边边夹了块帕子,上头有黄黄白白的印子,这当口夹这种东西,依,依奴婢猜测,只怕是患天花的人使过的。”
这答案在俞馥仪意料之中,也没有动怒,只忙不迭的让谷雨把放过药枕的炕桌搬出去烧了,然后看向跪在地上的药童,说道:“你是这会交待呢,还是等本宫打发人把帕子送到你家人手里再交待”
说完伸手扶了下额头,“哦”了一声:“是了,对方既然能使唤动你来干这掉脑袋的事儿,必然是已经将你家人的生死掌握在手里了。”
“哎,这女人呢有了身孕,最忌讳的就是动脑子,审问犯人这种事儿还是算了吧。”她抚了抚肚子,吩咐李元宝道:“把人给宋小喜送去,让皇上打发人替本宫审吧。”
李元宝应了声,扭着药童的胳膊将他拖拽了出去。
俞馥仪撇了眼旁边脸色发白的宋太医,不确定他有没有牵连其中,只“哼”了一声,没好气道:“这平安脉一点都不平安,不请也罢。”
第76章
药童被李元宝送去乾清宫的第二日,宋小喜就将审讯结果隔着大门禀报给了俞馥仪。本文由 。。 首发
据药童说,主意是安淑妃出的,提供带有天花病毒的丝帕以及绑架药童家人的事儿是英国公世子干的,当然这只是药童的单方面供词,司马睿已命锦衣卫去查证了。
最要命的是,宋太医在来长春宫之前,已去慈宁宫给大皇子请过平安脉了
谷雨讷讷道:“淑妃娘娘好狠的心呢,这是要将所有皇子一网打尽啊”
俞馥仪的关注点却不是这个,因着太医院出过天花的太医统共只有三个,其中一个还被派去了京郊行宫,仅有的能在宫内行走的两个太医,俱都身兼数职,故而宋太医去到慈宁宫,不可能只给大皇子把脉,而略过太后与秦才人秦才人如何俞馥仪并不关心,但是太后若出事可就麻烦了,于是她忙不迭的问道:“太后碰没碰那药枕”
宋小喜忙回道:“娘娘放心,太后用的是另外的药枕。”
这倒也是,安淑妃再怎样,也不至于直接对太后下手,然而就算不直接对太后下手,若后头大皇子染上天花,太后也有很大几率被传染安淑妃向来行事谨慎,若想谋害谁的性命,必会仔细筹谋周详计划,这次手段如此简单粗暴,其实也是被逼急了,毕竟安家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出来,隔离一结束,少不得要被司马睿收拾,若不除掉大皇子跟三皇子,司马睿就不会怕伤了司马珏这玉瓶而对安家这老鼠网开一面。
虽简单粗暴,却也有用,这不,大皇子就中了算计。而司马琰这边,若不是自个那会子刚好多心了一下,只怕也逃脱不了想到这里,俞馥仪后怕不已,腿脚也跟着有些酸软,好在是坐在太师椅里,不然只怕站都站不稳了。
虽只有一位皇子可能出事,但却有谋害两位皇子一位宠妃及其腹中公主,甚至还要加上太后以及秦才人的嫌疑,若锦衣卫查证药童供词属实,安淑妃跟英国公府只有死路一条,俞馥仪懒得跟死人计较,便没有多言,只作贤惠儿媳妇状,长吐一口气,对大门外的宋小喜道:“太后无事,本宫也就放心了。”。
略一停顿,又道:“听说二皇子退烧了,想来无事了真是佛祖保佑”自然是无事了,不然没有二皇子这个依仗,安淑妃又如何敢出杀招
“是呢,不但退烧了,身上的疹子也开始结痂了,想来过些时日便能痊愈。”宋小喜回答完毕,关切道:“娘娘怀着身孕,不宜过多劳神,还请多保重自个,万事有皇上在呢。”
这话一听便是司马睿嘴里说出来的,她扬了扬嘴角,无声轻笑了一下,然后用四平八稳的语调说道:“本宫晓得了,知道你忙,就不留你了,你且去吧。”
至于打赏荷包什么的,这个时候就算了。
回到寝殿后,不光司马琰凑了上来,赵才人跟常美人也从东配殿过来了。
听完谷雨竹筒倒豆子般的一番转述,常美人叹气道:“这可就是娘娘常说的不作死就不会死了,原本安家惹出了天花的事儿,罪虽重,却也并非有意为之,顶多丢个爵位罢了,她这样一折腾,可倒好,命都没了。”
“怎可能不折腾”赵才人“啧”了一声,撇嘴道:“她成日里催着二皇子上进,还不知为着上头那把椅子偏她又不得宠,能依仗的,除了皇上对二皇子的疼爱,也就只有母家英国公府了,倘英国公府倒了,她还能有指望已经到了这份儿上,破釜沉舟一把,运气好把大皇子跟二皇子都除掉,只剩下二皇子这一根独苗,便是皇上想怎样,太后跟内阁也不会坐视不理,最后只能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倒是打的好算盘。”赵才人鄙夷的瞪了翊坤宫所在的位置一眼,然后转向俞馥仪,腆着脸皮恭维道:“幸而咱们娘娘慧眼如炬,当场就识破了她的阴谋。”
常美人也忙附和。
司马琰在旁听了半晌,又跟谷雨打听了一番,总算明白前因后果,一张小脸崩的紧紧的,待赵才人与常美人停下来,这才问俞馥仪道:“大皇兄现今如何了”
“有事无事,这会子尚且瞧不出来。”俞馥仪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脊背,又补充道:“不过为了太后跟秦才人的安危,肯定要将他挪出慈宁宫单独隔离的,至于挪去哪里,母妃便猜不到了,毕竟宫里闲置的宫殿好多着呢。”
皮肤直接接触天花患者的脓水,传染几率有多高,大皇子会不会中招,俞馥仪不好下结论,她前世出生前天花病毒就已被人类宣布彻底消灭了,对其所有的了解都来自百度百科,且不说百度百科准确与否,就算准确无误,理论与现实的差距也很大呢。
司马琰偎入俞馥仪怀里,劫后余生的感慨道:“幸好有母妃,不然这会儿子也跟大皇兄一样凄惨了。”
赵才人跟常美人接过话茬,又是将俞馥仪一顿猛夸。
完后赵才人收敛了神色,皱着眉头说道:“皇上平素最疼二皇子,若二皇子替安淑妃求情,只怕皇上会心软。”
俞馥仪斩钉截铁道:“不会。”
司马睿这个人心肠是软,但也有自己的底线,若触及他的底线,那绝对是秋风扫落叶般无情。
事实证明,俞馥仪对司马睿的了解是十分透彻的,第二天上午安淑妃就因谋害太后跟大皇子之事败露而“畏罪自尽”了,下午又传来英国公府丹书铁劵被毁满门被囚的消息,于天花横行人人自危的关头又出这样的大事儿,一时间宫内以及京中人心惶惶,唯恐没染上天花又被牵连到此案中。
偏在这关头,司马睿又干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儿,晋升常美人为贤妃,赐住钟粹宫,并将二皇子记到了她的名下。
常美人跪地谢了恩,从门缝里战战兢兢的接过圣旨,仪态也顾不上了,一溜烟的跑到俞馥仪跟前。
赵才人从罗汉床上起身,朝新出炉的常贤妃福了一福,笑嘻嘻道:“给贤妃娘娘请安,恭喜贤妃娘娘高升”
“妹妹快别折煞我了。”常贤妃忙不迭的将赵才人扶起来,然后转头一脸惶恐不安的对俞馥仪道:“娘娘,这可如何是好”
安淑妃已死,二皇子须另择后妃抚养,郑贵妃跟林昭仪这种出身显贵的首先排除掉,张婕妤又是安淑妃一系的,没受牵连还是托了天花被隔离的福,自是不会考虑,原本妃嫔人数就少,能选择的也就没剩下几个了,而出身商户性情又温顺的常美人想不中选也难。
最重要的一点,她是自己的人,二皇子记在她名下,也算是司马睿对自个跟司马琰险些出事的安抚与补偿了。
道理是这样,但却不能直白的说出来,于是俞馥仪笑道:“凭妹妹的资历跟性情,位份早就该升一升了,此番虽升的略快一些,可也要担起教养二皇子的职责呢,任谁也说不得什么,妹妹只管坦然接受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