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楚子苓赶紧去拦,哪拦得住这丫头,就见她活蹦乱跳的窜了出去。
这可太尴尬了。也不怪楚子苓没有准备,她经期一项准确,从未向这次一样提前五六天时间。难不成是泡水受了寒得喝点姜枣茶补补了,可惜现在应该还没有红糖
正想着,蒹葭又飞快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条长长布带:“女郎,快系上这个”
再怎么尴尬,生理问题也是要解决的,楚子苓硬着头皮接了过来,用手一捏,就知道里面装的是草木灰。别看草木灰看起来不起眼,但是用途颇为广泛,在缺乏化工原料的时代,不但能洗头洗衣,还能消毒止血。而且草木灰产生都经过炉火高温消毒,清洁度也不错。在这个要纸没纸,要棉花没棉花,擦屁股都要用小木棍的时代,确实是一种方便又卫生的填充物了。
“可要奴帮你系”蒹葭见楚子苓没有动作,还以为她未曾亲自系过这个,就想帮忙。
楚子苓哪里肯赶忙差她去端了盆热水,脱去衣裙,避着人清洗擦拭了一番,才试着系上了月经带。恤牛仔裤早就不知哪儿去了,现在穿的内裤还是她偷偷缝的,再加上这么个玩意,简直别扭的要命。
穿戴整齐后,楚子苓干咳一声,转出了屏风,先问道:“换洗的,可准备了”
就算里面的草木灰内胆可以拆卸,布带本身也是要清洗的,以免滋生细菌。
蒹葭有些不明所以:“不是烧了就行吗奴要了好些布呢,不妨事的。”
楚子苓又是一阵无语,要了好些布跟谁要的难不成这事要弄得人尽皆知至于烧毁,她到不是太奇怪,这种私密的东西,但凡有点条件都想销毁吧恐怕也是这时代贵族女性的惯例。
事已至此,楚子苓只得道:“布料要用热水煮一煮,好好晒干。还有烧些姜枣汤,等会儿我要喝。”
虽然有点事多,蒹葭还是麻利应下。毕竟是大巫,说出话的总有缘由的。
小丫头又跑出去忙了,楚子苓定了定神,才厚着脸皮走出了房间。这窘态竟然让田恒给看去了,简直尴尬的让人抬不起头。不过想想当初疗伤时,她把人家全身都看了,这点小别扭,又算什么。
然而鼓足的勇气,没有半点用处,田恒早就不在屋里了,楚子苓不由松了口气,定了定心神,又继续整理药材去了。:
10、第十章
自那日撞见巫苓的丑事后,田恒很是乖觉的避了几天。女人来月事,极是麻烦,脾气也会变得古怪,躲着点总没错。
不过身上伤还没好,不便出门闲逛,田恒就凑到侯溪的卒中,看众人操练戏射。这百来兵士都见过他屠狼的壮举,有人想找他比试,侯溪不允,怕影响他养伤。田恒自己倒无所谓,还跟人比了一次箭术。用得虽不是强弓,也引得众人喝彩,直赞他不逊楚大夫养由基。
这话田恒也就听听,并不放在心上,然而旁人却不这么看。很快,家老石淳再次相邀。
“听闻田壮士折了佩剑,吾家公孙特寻了把剑,赠与壮士。”一番客套后,石淳开门见山,让仆从奉上了把长剑。
田恒也不客气,接剑细观。只见此剑足有三尺,剑柄饰金,剑鞘镶玉。抽出长剑,只听瓮的一声,竟有轻鸣,剑身隐有暗色格纹,寒光凛凛。
“好剑可是吴剑”田恒本就精研剑术,更是熟知各国剑形。吴人善铸剑,剑长而锐,千金难求,比他原先的佩剑好了不知凡几。
石淳面上带笑:“田壮士好眼力,正是吴剑。还有郢爰帛锦,可供壮士花销。”
又有两个木盘摆了上来,绢锦夺目,金钣耀眼,堆在一起足够引人垂涎。田恒一哂,还剑入鞘,把那宝剑仍回了仆从怀中。
“多谢执事美意,某不才,花销不了这许多。”他神色自如,分毫没有因财帛动心的模样。
石淳暗道不好,连忙道:“老朽唐突,还请壮士莫怪。这些财物,绝无旁的心思,只是吾家公孙仰慕壮士豪勇”
田恒未等他说完,便摆了摆手:“某是个粗汉,居无定所,并无在楚地久留的打算。只是巫苓言语不通,又没人照应,某留下照看几日。”
他说的明白,石淳心底却生出恼意。这是嫌弃公孙在楚为质,不愿投靠吗第一次拒绝也就罢了,现在巫苓已经是公孙座上宾,他怎么还如此油盐不进
不过这些心思,面上是万万不能表露的。石淳笑道:“田壮士也太小瞧吾等了。巫苓于吾家公孙有救命之恩,吾等怎会轻慢壮士尽可安心养病,不急于一时。”
养病是想给你家公孙再找个护卫吧田恒心底嗤笑,他又不是没见过侯溪那伙人的剑术武艺,郑人早无庄公时的威势,屈身强楚,怕是吃不香,睡不着吧
不过他离家游历可不是为了做人门客的。只要巫苓安定下来,就是他离府之日。
想到这里,田恒微微一笑:“那便再叨扰几日了。”
石淳只差没翻个白眼,你好吃好住倒是全不嫌弃,要不是闲的跑去找人卖弄箭术,他又怎么会再起心思
然而再怎么不悦,礼贤下士的姿态还是要做的。彬彬有礼的送走了田恒,石淳又叹了口气。公孙身体是一日好过一日,然则如今局势并不乐观。宋公派大夫华元入楚为质,此子狡狯,又善钻营,短短时日就与楚国卿士结交。郑宋两国向来不睦,数次兵戎相见,更曾在战场上擒获华元。此子在楚,怕会对公孙不利。
说来公孙也是太过拘谨,没有羽翼门客,如何能在强楚立足若是他亲自来拉拢这田恒,说不定多些成算。还是要提点公孙几句啊。
这厢石淳心事重重,那厢郑黑肱也坐立难安。原本这几日,巫苓只在睡前才来见他一面,行针施艾。谁料今日突然提前,说下午便可行针。听闻此言,郑黑肱就开始心神不宁,若不是自重身份,都想出门去等了。
想他自幼守礼,何曾这般无状
“公孙,巫苓求见。”
听到下人禀报,郑黑肱急急道:“快请”
说着他还想起身相迎,又觉不合礼数,这才按捺心思,僵坐榻上。不多时,就见那清丽女子迈步而入。她的身姿并不算美,步态利落,长袖飘飘,犹如士人。脸上更无笑容,总是收敛神情,不喜不怒。然而那双眸子,黑而明亮,似能洞察万物,又有温暖安抚之意。郑黑肱没有见过此等女子,但是一见这张脸,心就静了下来,只余满腔欢喜。
来到病人身边,先看了看他的形容气色,楚子苓边号脉,边开口问道:“公孙今日可好些了”
望闻问切是基本功。身为女性,又太年轻,楚子苓自从开始行医后,就练就了一副严肃郑重的“医生脸”,只为确立威信,让病人信服。
“略咳了两次,胸中也不太闷了。”被那人牵着,郑黑肱只觉手腕一阵微麻,低声道。
脉象不错,血淤化开,痰气消减,可以用药了。点了点头,楚子苓道:“先针艾。”
连续几日在她面前解衣,郑黑肱也习惯了。等从人帮他解衣后,便想俯在榻上。
“今日要换穴位,平躺即可。”楚子苓伸手拦住了他。之前要提振元气,走背后督脉,现在则要宣肺化痰,要走胸前和手臂的肺经。
郑黑肱耳根立刻红成一片,直挺挺转了个向,仰卧榻上。那只白皙手掌在胸前按过,才持金针刺穴。这可跟俯卧不同,金针摇晃,随着手势抽提,简直就像扎在了心尖,余光还能看见那女子秀美的面颊,神色专注,别无旁骛。被那目光盯着,连胸前肌理都微微绷紧。
病人太紧张了,三根针下定后,楚子苓点燃了艾条,状若漫不经心道:“病因七情起。怒伤肝,喜伤心,思伤脾、忧伤肺、恐伤肾。公孙可有忧、恐之事”
这是素问中的一句,用雅言说来略显磕绊,却不耽误表述。听明白了这番话,郑黑肱愣了一愣,旋即五脏皆被绞痛。过了许久,他才道:“吾是替公子去疾,入楚为质的。”
这一句出口,像是打开了话匣,郑黑肱忍不住说了下去:“当年楚王伐郑,围新郑百日。晋侯只言来援,却一兵未发。君上无法,肉袒牵羊,向楚王请罪,称可并郑为楚之县邑。想我祖上乃厉王少子,姬姓公卿,何曾有此灭国之危”
他顿了顿,似乎要平定情绪,许久后才又道:“那日楚王退兵三十里,示恩以平,郑之社稷得保,公子去疾入楚为质。子良其人,贤君子也,国之肱骨。只短短一载,便被君上召回,吾才入楚替之。”
这话说的艰涩至极。他真的想入楚为质吗自是不想的。在异国做个质子,又是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情而且他非是国君任命,只是国君需用公子去疾,才拿他来替。那么在国君心中,他又算是什么
没有声名,亦无光彩,被人当个弃子来用,他如何能不忧不悲只是这话,他从未跟人提起,就如胸中烂疮,触之生疼。而他说了如此多,如此长,身边人能听得懂吗
这一瞬,他的眸子暗了下去,胸中闷哑,似又要咳喘出声。然而一个声音,赶在了他前面:“你入楚,可是为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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