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怀。”
他转过身来,眼里还带点疑惑。
程因霜在大厅的灯光下,看清他的全貌。
短寸头,锋利的眉,硬气的脸,扎实可靠的身材,正如佟穗所说,他这张硬汉脸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柔情心,让人想去探寻他脸和内在的反差,想知道他到底有多可爱。
“送人送到家,万一我在电梯里出事了怎么办?”
她这话的暗示意味很明显。
祁怀插在口袋里的手一松,迈着大步朝她走过来。
电梯空间不大,两人却刻意的站在最边上,生怕触碰到不该触碰的领域。
直至门开,程因霜不动,示意他先出去。
祁怀却刻意的摇了摇头,漫不经心的说:“你回去吧,我顺着这趟电梯下楼。”
她那踊跃而起的心思在这刻忽地降下去,不是说了是在认真追她吗?为什么她决心开始,想要有点回应的时候,他就这么冷漠。
酒精给她造成的晕厥感其实还未消散,她却借着这份疏离,又清醒了几分。
想了想自己那些总是坚持到一半就放弃的恋爱,她最后问了句,“这就是你认真的态度?”
祁怀抬眼,似是没想着她这么问,摁开马上要合上的电梯,走出来,“你先把门打开。”
程因霜摸了半天钥匙,好不容易找到往门孔一插,长廊的灯光一灭,四周陷入黑暗,没有人刻意去震亮这个感应灯,她手扭动,“咔哒”一声,门随之打开。
她还未来得及开口,一阵推力就从她背后压着她,把她推进去,“哐当”一声门锁上,他覆在她背后,她的前身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他就顺着她的发丝,往下吻。
黑暗模糊人的视觉,放大人的感官。
她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感受到自己在和灵魂剥离,不受控的发抖。神游之间,她听到他说:“认真吗?”
程因霜抬手撑在墙壁上,控制着自己不要倒下去,她已经分不出精力去回答他的问题。
酒精在她的脑子里作祟,而身体最原始的感觉也在控制着她的大脑,一遍遍的唤醒她不曾直面的那份心动和怦然以及去承认,弟弟其实也不错。
“这份认真,你满意吗?”
他唇上泛着水光,程因霜勉强借着窗外那点微弱的亮点,低头对上他那双色气满满又带点讨好意味的双眸。
她想说不满意,但是她身体的本能反应又告诉她,她真的很喜欢且享受这份感觉。
“你起来。”
程因霜站不住,也经不起他这么看着她,别开眼。
祁怀站起来,把她掰过来,他抬头摸了摸唇,凑近去看她。
突然贴近的脸和呼吸让她浑身一僵,她似乎还能闻到那点不一样的气息。
明明如此暧昧的氛围,她对上的却是一双湿漉漉的眼,黑暗之中,搜集视线,破开他眼中的情绪,是委屈而又不解。
他把她翻转过来,低头抵住她的额头。
带点未平息的喘气声,不甘的说:“我才发现,你是真的很难追。直接告诉你喜欢你,不行;站得远远的看着你,不行;和你保持距离给你空间,不行。一定得吊着你,对你欲擒故纵,你才会好好审视自己的感情,是不是?”
今日无月,晚风凛冽。
她于那阵浪潮中,握住一根救命绳,从此这场远行,不再只是孤零漂浮。
一时间,她分不清脸上滚落的那道水痕,是被他的气话激的,还是和他接吻带来的愉悦的本能感受。
稍稍踮脚,主动搂住他的脖子吻上去。
一开始,他只是安安静静的任由她亲,接着,慢慢随着这阵主动的亲吻而变得疯狂,主动低头吻她。
海上潮起潮落,祁怀点了盏夜灯,从此他们并肩、相拥,反复不停。
程因霜第一次觉得,自己是真的有了个归宿。
不是一片随时会被巨浪淹没的浮木,而是一艘游艇,朝着对岸的方向驶去。
-
一边风浪刚刚起,一边巨浪堪堪平。
佟穗一顿发泄下来,自个的怒气和委屈已经消散了不少,酒精刺激着头皮,感觉大脑昏昏沉沉的,保持清醒说出那一通话,思维停滞,不知道怎么进行下去。
“叮铃铃”一声,持续的铃响打破两人的僵局。
虔清予划开接下,声音沉沉,“妈。”
“嗯,知道了。”
“节日快乐。”
简短几句,他挂断电话,帮她把衣领拉上去,闭眼虔诚的在她额间落下一个吻,轻声道:“我知道了。”
佟穗总感觉他情绪还是不太对,心里兜着事。
“阿姨刚刚说什么?”
他启动车子,她认出来是开往桂港湾的路,浅浅的一句。
“阿婆的祭日,他们今年回不来。”
阿婆是他们高三上旬去世的,虔清予从澳洲把她接回来以后,她强烈要求要自己回小猢村,让他赶紧回学校,不要耽搁了学习。
他心思细,看得出来她身体状况已经不太行了,每晚深夜喊着这疼那疼,要么就自己咬牙忍过一夜,白天就是一副乐天派小老太的样子。
虔清予回了趟学校请假,犹豫要不要和佟穗说一声,正好瞥见她在楼下和颜节交谈。
走进办公室,老师特意问了他一句,“要不要把佟穗的名儿写上?”
他一愣,回过神,摇摇头,“不用。”
在回去的路上,深山被橙黄一点点往下填满,漫山秋色,无半分萧条之意。好像穿过这条深山的小道,等待他的就是一缕希望的光。
阿婆是自尽的。
他一下车,周围的邻居就赶着上来,气喘吁吁的,急得整张脸通红。
“阿鱼啊,你婆婆她走了!”
虔清予一下就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手上的袋子一松,迎着风跑起来,渐起一身尘泥,干净的校服上,蒙上厚重的一层灰。
几个好心邻居把她救上来,安置在房间里。
陈旧却不破落的小宅里,屋内一尘不染,似乎是刻意打扫过的,她的手指着桌子的方向,他已经分不清,是无措,还是茫然。
玻璃桌上摆了几本天文相关的典籍,贴了张纸条。
“赠穗穗。”
老人家的字颇有苍风劲骨之范,好像隔着这几个字,都能看出来她对佟穗的期待。
虔清予一个人处理完安葬的筹备,准备走完所有流程了再回去。
守了两天夜,他穿得都十分单薄,更深露重,一个人的夜晚更加漫长难熬,他感受着从侧屋吹来的风,没来由的一仰头,滚落一滴泪。
外边穿来一阵“滴滴”的停车响动,随之急促的跑动声,他缓缓转身,一个清爽柚橙香的怀抱拥住他,直直的栽在他怀里,搂住他脖子就开始呜咽的哭。
“怎么不告诉我。”
佟甄走得急,额上也浮出一层汗,一边喘气一边把佟穗从虔清予身上拉起来,“像什么样子。”
“清予啊,你也别难过,我们一家还陪着你。”
佟穗的眼睛沾了泪水后亮盈盈的,也跟着附和,抽泣着却又坚定的说:“对!还有我陪着你。”
那一刻,他一向秉持著作为一个男子汉的坚强不屈,彻彻底底的屈服。
他好像离不开她了,他想让他们成为彼此的依赖。
这晚,佟穗陪他跪了一夜,也断断续续哭了一夜,他把小毯子裹在她身上,不厌倦的哄她,说婆婆不愿意看到她这样哭,一边给她擦掉眼泪。
直至天微微亮,他起身把那几本书递给佟穗。
她眼睛哭得像颗核桃,颤抖着接下那几本书,听他说:“她一直没有离开,只是化作了其他的形式继续陪着我们,她教你识云看天,就是在告诉你,终有一天,她会变成一片云,为我们的世界撑起一片天。”
第55章
少年的坚定有力的模样仿佛还历历在目, 他的话时不时在自己想起阿婆时萦绕耳畔。
“我陪你去。”她思绪下沉,迷糊间努力咬字,说出口。
“虔清予。”
他应, “在。”
她的声音越来越含糊不清,越来越小, “什么时候, 都要我在你身边才可以。”
虔清予单手把她抱下车, 她下意识的搂住他, 像抱小孩似的,另一只手,轻“哐”一声, 把车门推合, 另一只手搂上她肩,埋在她脖颈。
他的收件箱里陆陆续续弹出两条信息。
【Derek, 什么时候回澳洲,我想把你推荐给伯拉教授, 他即将去美国,抓住这个机会。】
【我等你的回复,希望你一定要好好考虑。】
他是为她离开的,也是为她回来的。
但他知道, 佟穗一直都是一个很尊重他意见的人,也不喜欢别人寄希望于她身上亦或是强加自认为好的观点在她身上。
如果让她知道, 她会让他去。
可是他不想离开她。
“穗穗。”黑暗中, 他轻声唤了句。
“嗯?”她下意识的答。
他把她搂紧了些,无声的叹了口气, “没事,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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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婆被安置在一小片花海边, 隆冬之际,鲜花全都枯萎,只余留一片枯草色。
以往过来,佟甄在下边等她,佟穗总自说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