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于今日话题风暴中心的周队长又悄无声息地折了回来。这次纪斐来不及关闭页面, 慌不择路地直接按灭了显示器。
周觐川居高临下看着她黑掉的屏幕,冰冷视线在她强作镇定的脸上来回审视。
“……这破电脑怎么又坏了啊。”纪斐皱着眉一脸费解地拍了拍屏幕, 避免抬头跟领导对视。
周队长冷淡嘱咐:“中午我回不来,你们把我带的饭解决了吧。在冰箱里。”
一左一右的人都竖起了耳朵。纪斐抬起头, 惊讶得语无伦次:“呃……这……好……好吗?”
周觐川淡淡瞟她一眼。纪斐身体本能的一僵挺直, 破天荒从眼前人的峻冷声线里隐约听出了一丝来自领导的诡异关爱。
“改善伙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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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警官,您好,我姓郑, 是秦枳的心理医生。”
进来的人穿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色正装,齐肩短发,笑容亲切:“不好意思,刚才在接待一位患者。久等了吧?”
周觐川站起身:“你好,郑医生。”
“秦小姐大概是一年前来到我们咨询室的。她来的时候抑郁症状就已经比较严重了,敏感易怒、逃避社交、甚至有自杀倾向。这一年时间里我们也尝试过多种治疗方法,但都收效甚微。”
“病人的主要问题在于事业。她是偏内向的性格,但作为公众人物,被迫承受了过多来自人际与舆论上的压力,失去了自由、朋友等等一系列的东西,但是有跟经纪公司的合约在身,她无法退出,这个是她病情的根源所在。”
“所以,说实话,”郑念表情有些遗憾,“当时听到她自杀的消息,我觉得很惋惜,但并不是很惊讶。”
周觐川低头翻着她递过来的咨询记录,沉声问:“她有没有具体说起过经济公司对她的压迫?”
“有提起过,主要是工作太多、收入不合理、经纪人太独断不考虑她的感受之类的。”
“公司之外的呢?”周觐川抬眼,“在你们的咨询过程中,她有没有曾经流露出害怕、紧张、畏惧某个人或者某种势力这样的情绪?”
面前的人仔细回想了一番,谨慎回答:“好像没有。每次秦小姐过来的时候,情绪都比较低落,给我的感觉更像是对所有事情都提不起兴致,对一切东西都无所谓的心态。如果一定要说她的情绪的话,我最能感受到的是她对娱乐圈的憎恶。”
“在我眼里她已经是个成功的演员,但她对于自己的认知和评价都很低。她很自卑,她不认为自己是光鲜亮丽有很多粉丝喜爱的公众人物,她觉得娱乐圈不过是资本的游戏而已,这么多年轻人趋之若鹜想做明星非常可笑。”郑念无奈摊了下手,“对于这个观点我也没办法评价。可能只有真正身处其中的人才知道真实的情况。”
周觐川略微点了下头,半晌,神色莫测地合上了手里的本子。
“郑医生。”他又开口,“跟秦枳同公司的奚顾,也是你的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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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时栎第二次来Soco。艺人组的局跟她从前参与的那些相比也无非就是颜值高了些,其余还是同样的无聊。
包厢里十来个人,一半是艺人,另一半是衍城的二代们——她竟然全都认识。
时栎纳闷儿怎么走到哪儿都是这帮烂人,扫视一圈后,仅存的一点新鲜期待感也没了。
房间除去她之外还有三个女生,年纪不大,脸看着都挺熟,屋里空调开着,但闷热依旧,人家都穿着吊带和超短,只有她一个穿了身黑色工装跟马丁靴进来,一推开门就镇住了场子,仿佛是来拉哪个野男人回家的正宫,下一秒随时就会走过来用眼神逼退他臂弯里的小妹,顺便接受他的下跪。
打过招呼后时栎就默默神隐了。她安静退到沙发边上,一边喝酒一边刷手机,一杯见底时被纪间拉到了骰桌上,心不在焉地跟着那帮人瞎摇。
她手气好,没输两次,每次一番矜持就有人上赶子来替她喝酒,到后来一桌人都喝得亢奋了,时栎趁人没注意把自己的酒调换成了红茶,正要装醉起身退出表演时,场下的话题不知什么时候聊到了留学圈子。
有人声色并茂地讲起自己在国外红灯绿酒的花边轶事,有人大胆露骨描述起自己跟白人姑娘的浪漫奇遇,到最后他们一条条总结起了国内和国外女生的对比,昏暗灯光下,一张张迷醉的脸都猥琐得过了份。
时栎噙着一侧嘴角坐在角落里安静听着,眼里的凉意无人察觉。
“……衍城姑娘在外边儿都很受欢迎的。漂亮,有钱,玩儿得开。”
“嘿,国外再怎么浪,回来还是一帮屌丝跪舔,有的是备胎做梦都等着接盘白富美呢。”
“所以说啊,以后娶老婆之前可千万得打听好了,别一不小心栽深坑里了,头顶上是哪个洲的大草原都不知道。”
几个男人相视大笑。时栎拿起面前的酒杯,不动声色喝了一小口。
“哈哈哈,可不是吗。”牌桌另一侧有个男人给自己斟着酒,接过话题。
那人看着年纪不大,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一副潮男打扮,人已经喝出了六七分醉意,脸色泛红,耳朵上的黑色耳钉随着他摇头晃脑闪出光芒。
他睨着众人,似笑非笑道:“远的不提,就说星娱老板家那位千金。”
时栎倏然抬起眼睛,隐藏在眼底的锋利骇人。
“国外待了十年,特意回来结婚。”乔钰慢悠悠点了支烟,挑着眉,语气轻佻,“她这是不小心自己死医院里头了,否则也不知道最后是谁来倒这个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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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红色酒精在高脚杯里翻涌。室内光线晦暗,桌上的人都嗅到了八卦的味道,被酒精熏蒸过的血液蠢蠢欲动。
“时栎啊?之前见过几次,没看出来这么厉害啊?”
“我就听说她交过一个比她小的香港男朋友,其他的好像也没听过什么。她还算不上是爱玩儿的那种吧?”
乔钰叼着烟,意味深长地哼了声。
“她出国早,那些陈年破事你们当然不知道了。”
男人八卦起来丝毫不逊色于女人,有爱热闹的起哄:“呦,乔爷,给咱们讲讲?”
时栎坐在高脚凳上,一只脚撑着地,手臂缓缓抱了起来,漂亮的一张脸阴沈难测。
乔钰皱着眉伸手掸了下烟灰,一脸笑意悠悠道:“她中学还是在衍城读的,就在我隔壁班,天天逃课跟一帮社会人混一起,十几岁的时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怀了谁的野种,被她爸送走了,后来就再没回来过。”
众人沸腾:“操,看不出来啊!”
“牛逼!这谁要是把她娶回家,毁三代啊!真该去挪挪祖坟了!”
“不过就算她现在活过来,乔爷,你也踩不着这雷。”有人恭维道。
“那是,你老子铁定瞧不上她家,你要结婚啊,他非得给你找个门当户对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
时栎听见「书香门第」四个字,忍不住端着手臂笑了出来。
“那倒是。他们家嘛,到底也就是个娱乐产业起来的小门小户,虽然钱是没少赚,但乱得很。”乔钰又抄起酒杯饮了一半,人被捧着,难免有点发飘,“她妈死的早,她爸在娱乐圈里做老板,还干净的了?娶回家一个小明星,又生了个儿子,这个女儿本来就多余,送国外去眼不见为净,皆大欢喜。她本性又生成这样,到了国外之后彻底没人管了,能干出来什么好事儿就更不用多说了。”
桌上几个人都心照不宣地点点头。他们相视间的笑容暧昧,不约而同举杯碰出清脆的声音,仿佛以此来敲定时小姐这浪荡而短暂的一生,又像是用意庆贺大家共同躲过一劫。
时栎也举起了酒杯。
她一只手臂撑在桌面上,略微俯身,往前碰了下乔钰正要落回的杯子。
这一整晚时栎都是副爱搭不理的矜高样子,此刻突然主动起来,众人看她的表情里都带了几分讶异。
她慵懒而妩媚地望着对方笑了笑,柔声道:“乔公子,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
乔钰一愣,酒精加上美女这么一催化,彻底上头了。
“哈哈哈哈,我也是!我也是!来来来,再开一瓶!今天我买单!……”
房间里的热闹继续,时栎寻了个空,出来绕着回廊溜了一圈,最后停在一个僻静的角落掏出烟盒,塞进嘴里一支,垂眸点燃。
她面无表情抬起头,远远盯着包厢的门。
第二根烟即将燃尽的时候,门开了。一个满身潮牌的男人摇摇晃晃走了出来,看样子应该是又喝了不少,连卫生间的方向都险些走错。
她松开手指丢下烟,抬脚碾灭,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求评论~~~~
跟这位头毛已经不多的作者讨论讨论剧情好嘛
第42章 肆拾贰
心理咨询中心。
“是的, 奚小姐也是我的患者。”郑念略有讶异。
周觐川把手里的本子放回桌面上:“她最后一次过来是在什么时候?”
“她有很久没来了。”郑念微微蹙眉,抬手拽过来一旁的月历翻开,“最后一次是在……九月二十四号。原本她就诊的时间很规律, 大概每三到四周会过来一次。我在新闻上看到她车祸还给她发过消息,但是她一直没有回复我, 也再没有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