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过了一年,步入高三,学习氛围愈发紧张,也没太多别的心思了。
有一天老师在课堂上夸赞她作文写得好,并且当众朗读了一番:
「生命是小桥流水中奋力前行的鱼,是秋风呼啸的田野下深埋的番薯,是枯萎树杈上萧索的鸟窝,是无人问津的荒漠开出一朵小花儿……」
期中考试,她的成绩一跃而起,虽不是班级前几名,但也在二十名之内了。
更重要的是她作文满分,语文成绩全班第一。
班主任是语文老师,毫不保留地夸赞她,喜欢她。
老师夸她时,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而大家诧异地发现,那个总是披散着头发、用厚厚的刘海遮住眼睛,性格畏缩的女孩,竟然抬起了头,冲大家腼腆一笑。
与池骋坐在一起的林寒,愣了几秒,用胳膊碰了碰他:「我是不是瞎了,我怎么觉得黑妹有点好看,我得去医院看看眼睛。」
池骋抬头,倒没觉得吴秀娜有什么太大变化。
皮肤还是黑,但细腻不少,头发剪短了,扎了个干净利索的低马尾,刘海用一枚樱桃发夹卡起来了,露出饱满圆润的额头。
有点可爱是真的,况且她的五官很秀气,并不难看。
变化还在于她没了那种自卑感,成绩好了,性格自然开朗些,同学们也逐渐愿意跟她一起玩。
大家还是会叫她:「黑妹。」
但她会大方地一笑,眼眸弯弯,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答应一声:「哎。」
吴秀娜变了,变化是悄无声息的,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照镜子时,还是会苦恼自己皮肤黑,然后给自己贴一张美白面膜。
坚持穿背背佳,走路会提醒自己挺直腰板,偶尔松懈,就掐自己大腿。
自信许多是真的,当你愿意与自己和解,全世界仿佛都会爱你。
一年,两年......磨合期过后,互相都在改变,吴秀娜朝着妈妈期待的那个样子,越走越远。
妈妈对她也没那么苛刻了,高三夏天学习紧张时,从公司回来给她煮绿豆汤,放在她桌上。
一切都在变好,连妹妹也态度缓和许多,告诉她洗完衣服要用柔顺剂,这样穿的时候味道香,还不起静电。
吴秀娜觉得苦尽甘来。
只是爸爸妈妈的感情一直不太好,他们总是吵架,每次吵完都是爸爸摔门而去。
有一次晚上九点多,妈妈给她电话,让她把放在家里桌子上的文件袋送到锦江饭店。
那天其实爸爸也在家,但妈妈绝口不提他,而是选择让她来送。
吴秀娜随便套了件外套,骑着电动车就出门了。
锦江饭店很有名,装修富丽堂皇,菜品高档,是有钱人交际应酬经常选择的场所。
她匆匆停好车,按着妈妈说的找去了二楼牡丹堂。
房门推开,灯光刺眼,金碧辉煌,恍如仙境。
是场觥筹交错的酒会,小提琴曲调悠扬,人不多,三五成群。
吴秀娜目光四下寻找,终于在大堂一隅的越南黄花梨案桌上,看到了妈妈付娟。
妈妈年轻时就很漂亮,如今穿着一身得体的礼服式旗袍,头发烫成大卷,妆容精致,一丝不苟。
但到底是不再年轻,眼底有淡淡倦色和细纹。
准确来说,那是一张谈判桌。
付娟看到她,眼前一亮,赶忙将那文件夹拿了过来。
「韩先生,这是我们厂房当初的租赁合同,还有今年的产量标准,请您看一下。」
吴秀娜顺着目光看了一眼坐在妈妈对面的男人,心里一惊。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西装革履,夹着雪茄,跷着二郎腿,慵懒地靠在背后椅垫上。
衣领下的衬衫扣子敞开两颗,神态随意又桀骜,金丝框架的眼镜下,一双眼睛犀利、幽深、且阴郁。
大堂灯光璀璨,映在他脸上无比清晰,五官立体,皮肤冷白,无一瑕疵。
这样年轻的男人,看着也就二十出头,周遭却充满了生人勿近的冷寂气息,莫名地给人压迫感,令人不敢直视。
吴秀娜觉得自己错了,这哪里是谈判桌,对方神态高傲,身后保镖林立,黑压压的一片肃穆。
平日里雷厉风行的妈妈,在男人面前低下头去,卑微恳求:「韩先生,求您高抬贵手,给我们精准一条生路。」
精准,是爸爸妈妈一手创办的公司,在本市也是数得上的工业原材料大厂。
吴秀娜呆愣愣地看着妈妈低三下四的祈求,对面年轻的韩先生将文件随手一放,轻笑一声:「他们也是按政府规矩办事,付女士不该来求我。」
「精准的年产量仅差一点点达标,请韩先生给我们一次机会,现在原材料价格不断上涨,厂房堆积的那些货,是我和我先生倾尽所有......」
「高成,你现在是越来越放肆了,什么样的人都敢带到我面前来。」
妈妈话未说完,那位韩先生已经很不耐烦,冷冷一句话使他身后的那位黑衣男人变了脸,慌忙道歉:「对不起先生,我以为今晚来酒会的都是您的客人,没想到有人借机混了进来。」
说罢,示意一旁的保镖上前将人拖下去。
吴秀娜心里一慌,赶忙上前抱住妈妈,制止那些人的行为。
「我们自己走,请你们不要动手。」
一个高三的学生,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腿在抖,声音也在抖,却强撑着扶起妈妈,想给她依靠。
吴秀娜从未见过妈妈这个样子,她捂着脸,最后一点体面的妆容也花了。
她被女儿扶着,丧失了所有力气,绝望地哭。
「娜娜,妈妈尽力了,咱们精准完了。」
吴秀娜倔强地扶着她,用尽全身力气抓住她的肩膀,想让她清醒:「妈,回家再说,不要让人看笑话。」
年轻女孩的自尊尤其可笑,那位韩先生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扬起玩味的笑。
付娟失声痛哭:「我已经是个笑话了,还怕什么笑话,你知道吗,你爸爸就是块臭狗屎,他存心在恶心我,跟公司的财务搞到了一起,我到现在才发现账目有问题,我辛辛苦苦为这个家,换来了什么!」
吴秀娜咬着牙,抱着瘫倒在地的妈妈,无论如何都扶不起她。
酒会上的人都来围观,指指点点,她急了眼,双手捧着妈妈的脸,让她看着自己。
「妈,听我说,你还有我,回去咱们就跟爸爸离婚,划清界限,我马上毕业了,我可以去找工作,你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种情况,崩溃的付娟如何听得进去,保镖已经等得不耐烦,上前开始动手。
吴秀娜被他们拉开,看着他们动粗地去拉妈妈,奋力挣扎。
在她心里美丽优雅的妈妈,被人当块抹布拖在地上,拉扯之中,旗袍下露出白花花的大腿,被周围人嘲笑轻视。
不能忍,无法忍,她狠狠地咬了拦着自己的那名保镖胳膊,疯了一般地上前,冲的是那位韩先生的方向。
顷刻之间有人上前阻拦,被韩先生制止了。
吴秀娜跪在他面前,手拉着他的裤脚,近乎绝望地求他。
「你可以不帮我们,但请你不要这样对我妈妈,求求你,韩先生。」
那男人居高临下地看她,眼眸掩在金丝眼镜下,幽如深渊,阴寒刺骨。
吴秀娜在这样的目光下,浑身一激灵,一点点地松开了手。
但意外的是,他突然笑了,眼眸有一闪而过的精光:「好。」
第6节 猎物
1
妈妈得救了。
不,准确地说是精准也得救了。
吴秀娜后来得知,她们家当初建立厂房,是以工业用地租赁的韩氏集团旗下公司的土地。
价格很合理,但有产量要求,如果达不到标准,韩氏有权收回土地使用权。
关于工业用地的条例,国家是有规定的,韩氏无论怎么做都是合情合理。
按理来说以精准的实力,完成年产量是很容易的事,再不济先把货生产出来堆放着也行,怎么都能达到指标。
谁料她那人渣爸爸出轨了公司财务,本来追购原材料加急生产就可以解决的事,偏偏公司账目亏空,拿不出钱了。
原材料价格上涨,供应商不肯赊货,于是就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韩先生同意给她们机会了,厂房保住了。
吴秀娜觉得心里怪怪的,那韩先生实在不像那么好说话的人,不知为何就开了金口,一个「好」字,尘埃落定,令人不安。
她扶着妈妈走出锦江酒店的时候,仍觉得一切都像在做梦一样。
她从前觉得家里住别墅,请保姆,已经算得上有钱了。
后来听吴若涵说池骋家才是真的有钱,她们家附近那一片别墅区都是他家盖的。
一线大城市,真是卧虎藏龙,一山更比一山高。
妈妈说,韩氏集团才是真的控制本地经济命脉、影响城市 GDP 的大家族,那位韩先生叫韩治,如今掌控韩氏集团。
他爷爷是韩国栋,大有来头,红一代。
精准在韩氏集团面前,渺小如一粒尘埃。
那段经历如同做梦一样,很多时候都让吴秀娜觉得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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