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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都异妖录——BY:米花


  树木沙沙作响,漫山遍野,一具具尸体在枝头晃啊晃。
  吊在树上的干尸,衣服都腐烂完了,扭着头,露出枯朽骇人的脸。
  成千上万,密密麻麻,它们用烂了的眼珠子,诡异地盯着他们笑。
  然后一条人头蛇身的怪物在林中一闪而过。
  我眯起眼睛,神情变得微妙。
  果不其然,那条人蛇绕着林子转,爬来爬去,最后停在早已吓瘫的池婷她们面前。
  浑身雪白的蟒,立起来足有三丈高,长着人的脑袋,披头散发,脸色乌青,有可怕的鳞片。
  人蛇眼睛淬着毒,阴森森地笑,张开血盆大口,吐出一条粘腻的双头红信子。
  然后,当众生吞了一个女孩。
  从头到脚,女孩蠕动挣扎,蛇的身子伸展,扭曲,将人完全吞下…………接着是第二个。
  我离开了镜台。
  我想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回到店内,我看到门外蹲了个人,定睛一看,是池骋。
  他在抽烟,头发凌乱,身影消沉。
  他说:「最近发生的事,超出了我太多认知。」
  我说:「相信自己,人有无限可能,你还会有更多认知。」
  二楼杂货间我找了本书。
  是本有些年头的书了,字迹已经泛黄,书名是——《袾子笔记》
  池骋在一旁看我翻书。
  我翻到了这样一页,上面记载——
  晋,元康二十年,朱提太守葬女朱牧,半池人口殉葬,吊于苗岭。
  「尸满林,朱牧被唤醒了。」我若有所思。
  池骋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我勾唇一笑,神秘道:「意思就是,有点麻烦,还得加钱。」
  2
  朱提郡太守老来得女,取名朱牧,大摆宴席三日。
  朱牧乖巧可爱,粉嫩白胖,娇憨率真。
  三岁时,家里给定了娃娃亲,是年长她三岁的表哥冬郎。
  二人一同长大,青梅竹马,表哥眉清目秀,聪明伶俐。
  朱牧喜欢糖画,冬郎学了画给她看。
  朱牧贪吃桂圆,冬郎颗颗剥给她吃。
  朱牧温病昏迷,冬郎门外守了一夜。
  …………
  朱牧犯错被母亲打手心,抽抽啼啼哭红了鼻子,冬郎心疼得眼圈都红了,伸手跪在地上:「姨母莫要打妹妹,我替妹妹受罚。」
  冬郎从小就护着朱牧,心里眼里都是这个妹妹。
  朱牧抱着他,笑得眉目弯弯,天真烂漫:「哥哥最最好了,牧儿最喜欢哥哥。」
  「将来长大了,我要嫁给哥哥做小君。」
  满堂大人,纷纷哄笑打趣,朱牧瞪着眼睛,不明所以。
  后来,冬郎去春山学院读书,三年不曾归家。
  待他回来,已是眉目清俊,气质出尘的翩翩公子。
  朱牧也已经褪去娇憨,长成亭亭玉立,出水芙蓉的少女。
  少女见到公子,粉面颊红,唤了一声「冬郎」。
  冬郎目光含情,笑得温柔似水:「牧儿,好久不见。」
  感情升温,他带她去逛庙会、买脂粉、吃甑糕……她唇边沾了一粒米,冬郎低头吻了下
  ,替她吃掉。
  朱牧呆愣愣,一阵心慌:「冬郎在做什么?」
  他眸光戏谑,手指抚过她的唇:「自然是夫君该对妻子做的事。」
  朱牧想了想,踮起脚尖也亲了他:「这样啊,那我也要做妻子该为夫君做的事。」
  公子染红了眼梢,耳朵红了,将她抱在怀里,视若珍宝。
  傻姑娘还在惊疑:「冬郎,你的心跳得好快,可是生病了么?」
  公子失笑,以额相抵。
  吾妻年幼,稚子心肠,风月旖旎,待日后,慢慢教。
  ……
  婚期定下,朱牧被限制自由,整日在家中被母亲教导婚后事宜。
  冬郎差人送书信寄情,朱牧高兴,也唤蕙娘送去回信。
  蕙娘是她的婢女,年长她三岁,是个哑巴,每次送信回来,都会比划着手势告诉她,公子很开心。
  朱牧脸红,迫不及待的想要嫁给冬郎。
  三月阳春,冬郎入府看她。
  彼时朱牧正被母亲看着绣花,闻言心中喜悦,待到母亲笑着应允,迫不及待地跑去见他。
  前堂不见人,她四下寻去,终于在庭院拐角处的廊子里,看到了她的冬郎。
  不起眼的角落,她的冬郎正拥着蕙娘,缠绵深吻,浓情蜜意。
  她呆愣,不知所措,第一反应是吓得躲了起来。
  然后悄悄探出头去偷看。
  冬郎不是说过,这种事是夫君该对妻子做的吗,为什么对蕙娘也可以做?
  长廊寂静,冬郎亲吻蕙娘,面颊染了绯色,他用额头抵着蕙娘,手指风流地抚摸她的唇。「蕙娘,多日不见,如隔三秋。」他声音喑哑,眼神含笑。
  蕙娘环着他的腰,安静乖巧地将头埋在他的胸膛,嘴角亦含着温柔的笑。
  朱牧失魂落魄地走了,茫然无措,用手按住了胸口,不知为何,那里酸涩疼痛。
  她站在前堂院落,呆愣愣地将花盆里长势甚好的兰花揪掉。
  不知过了多久,冬郎过来了。
  他从背后抱住了她,下巴抵在她的鬓间,含笑逗她:「牧儿,怎么把花都揪掉了?」
  见她呆愣,他又扳过她的身子,关怀道:「牧儿不开心?是因为刺绣做得不好吗?」
  她想起来了,她是写过信给他,抱怨说母亲最近在督促她学刺绣,她总是绣不好那朵兰花。
  那信,还是托蕙娘送去给他的。
  朱牧迷茫地抬头,看到不远处站着的蕙娘,低眉顺眼,如往昔一样安静温柔。
  心里的酸涩蔓延至全身,突然令她落了泪。
  冬郎皱眉,拥她入怀,心疼道:「妹妹莫哭,刺绣不好学,咱们不学就是了。」
  看呀,她的冬郎还是如从前一样,疼她护她,可是为什么又不一样了呢。
  后来,朱牧从书上得知,她这叫「妒」,是身为女子及人妻的大忌。
  但她那时不知,只觉心痛难言。
  婚事已至,她还是如愿以偿地嫁给了冬郎。
  新婚那夜,冬郎待她视若珍宝,疼爱万分。
  他们做了夫妻该做的事,朱牧茫然无措,紧紧抱着他,低声呢喃:「冬郎,你会永远喜欢我,对吗?」
  冬郎笑她,俯在她耳边,深情回应:「傻瓜。」
  是啊,她是个傻瓜,所以才会被他糊弄。
  新婚之夜,半夜醒来,床畔是空的。
  朱牧披头散发地坐在床边,赤着脚。
  她知道他在哪儿。
  她悄无声息地走在地上,今晚是她的新婚之夜,作为她的陪嫁丫鬟,蕙娘就宿在新房的外室。
  她光着脚站在他们屋外,隔着帘布听到他们发出的声响。
  屋内灯光昏暗,他们做着她与冬郎做过的事儿,蕙娘也会深情地吻他。
  他们在缠绵,蕙娘是个哑巴,嘤咛也是无声的。
  朱牧听到冬郎熟悉的声音。
  他在呢喃:「蕙娘,蕙娘……」
  朱牧回到自己房内,蜷缩在床上,蒙上被子,止不住颤抖。
  一个人的心,怎么可以掰成两半,分给两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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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婚三个月后,冬郎提出要纳蕙娘为妾。
  是的,他与蕙娘的关系逐渐从暗中转到了面上,因为有一次朱牧亲眼看到蕙娘从他的书房出来,整理了衣衫,面色潮红。
  蕙娘看到她,眼神躲闪,低下头去。
  朱牧没有再忍,上前推开了书房的门。
  冬郎惊讶了下,很快又一如既往地冲她笑,但他眼神坦荡,没有丝毫愧疚。
  他说:「牧儿,我想纳蕙娘为妾。」
  大户人家三妻四妾多么平常,他说得多么理所当然。
  朱牧转身离开了。
  次日冬郎从背后环着她,柔声又跟她商量:「蕙娘身世可怜,留她在府中给个名分不算什么,你才是我的妻,无人可比。」
  他顿了顿,又道:「当然了,你若不愿,那就作罢。」
  朱牧说:「我不愿。」
  冬郎怔了下。
  朱牧转过身,从前娇憨动人的表妹,不知何时瘦了那么多,神情悲凉。
  我自幼年,韶华倾付,终是弦断颜悴,不知曲终。
  又过一月,朱提太守夫人病逝,朱牧与冬郎回家奔丧,哭成泪人。
  丧礼过后,冬郎回府,朱牧留在家中陪了父亲一段时间。
  从前她做朱家小姐时,备受宠爱,如今嫁做妇人,父亲仍视她为掌上明珠。
  白发苍苍的太守说:「牧儿,你怎瘦了那么多,冬郎对你不好吗?」
  朱牧摇头:「冬郎很好,父亲莫要担心。」
  可是到了晚上,她就绷不住了,丧母之痛,如同剜心。
  她一个人跑到后院水井哭,如同小时候一样,受了委屈就趴在井沿落泪。
  只是这一次,哭得尤其伤心。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蕙娘是她十岁那年从街上捡回来的乞丐。
  晋朝八王混乱,很多地方都不太平,难民逃窜,流离失所,蕙娘就是为了避难逃到西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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