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混乱,两人的目光只是短暂地碰上了这一次,就继续往门口挤去。
可还没走上几步,嘈杂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个撕裂地高喊声:“小心啊——”
舒菀下意识回头朝声音来源看去,却见砰地一声响,飞过来的酒瓶在江晏脑袋后面碎开。
无数个玻璃碎片往外迸去,那一瞬间,江晏下意识摁住舒菀的脑袋,极其迅速地弯下腰,将她紧紧护进了自己的怀里。
“江晏!江晏!”舒菀慌了,她拍着他的胳膊,匆忙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你、你没事吧!”
江晏完全顾不上自己,只神色紧张地看着怀里的舒菀,反问:“有砸到你吗?”
“没有,没有砸到我。”舒菀摇摇头。
看她没有大碍,江晏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一分下来。
只是松了口气后,耳边嗡鸣,视野渐渐模糊,脑袋也变得额外昏沉。
紧跟着,浓重的铁锈味扑鼻而来,等到两人反应过来,猩红的血液染红了江晏白色衣领边缘。
舒菀彻底慌了:“江晏……你、你流血了!”
江晏怕吓到舒菀,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别看,菀菀。”
作者有话说:
我曾用甜蜜的花瓣和锋利的刺说爱你。
如今却恳求变成风倾听你,变成流水蜿蜒向你。
出自—— 塞尔怒达 《现实与欲望》
第47章 岛屿
江晏被送上救护车时, 舒菀的双手已经染满了从他脑后溢出来的血迹。
她坐在救护车里,不敢去看躺在担架上已经昏迷的江晏。只是盯着某处,眼神空旷, 却纵横血丝,手指微微在颤抖。
这是她人生中, 第二次感到害怕。
上一次, 是她站在医院的长廊上, 听到医生说,贺秋雅难产, 让家属签下病危通知书。
这一次,是江晏突然倒下, 她瘦弱的身躯根本没办法支撑起他倒下来时的重量, 她看着他血流不止, 看着他渐渐失去意识,看着鲜血浸湿她衣衫一角。
这种害怕失去的恐慌感, 强烈地冲击起舒菀的心脏。
旁边年龄相仿的护士, 看舒菀情绪不对, 递给她一张湿巾,轻声道:“先擦擦吧。”
可舒菀像是没有听到,迟迟都没动作。
护士继续安抚她, 说别担心, 一定会没事的,又把湿巾塞进了舒菀手里, 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
舒菀回过神,可却是麻木的, 一点点擦掉揉搓着手心的血迹。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医护人员下的车, 进的医院, 跑去缴了急诊的费用,最后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进行起漫长的等待。
好在,江晏没有性命之忧。
脑袋缝了三针,只是因为打了麻药,暂且还在昏睡状态。
舒菀在床边静静守着,久久都未眠。
夜半时分,忽有风雨倾城。
疾风怕打着不怎么牢固的窗户,发出哐当骇人的响声。
雨雾迷蒙,月光也显得寂寥荒芜。
江晏平躺在床榻上,青筋纵横的手背粘着用来固定针头的白色胶布。
瓶瓶罐罐的药悬挂在他右手上方,流动的液体穿过细窄的圆管,一滴滴往下坠落,比外面的骤雨要慢上好几倍速。
江晏头上裹着纱布,面色苍白,薄唇也不再红润有光泽。
但他神色平静,好像没有这场意外发生,只是在一个平常的夜晚,安然熟睡。
舒菀望着江晏温情柔和的眉眼,忍不住地抬起手,指尖落上去轻轻摩挲。
江晏似乎在做梦,唇微动,从喉咙溢出模糊朦胧的音节。
好像是再说,菀菀,别怕。
渐渐地,舒菀眼眶变得越发湿润。
纵然她知道江晏已经没什么大碍。可他倒下来,身子压向她,双手却依旧紧紧护着她的那一幕,始终都在她的脑海挥之不去。
眸底水光难掩,她强忍着汹涌的情绪,强忍着失而复得,后知后觉的恐惧。
可心口绵热,还是不知不觉地滚落了颗泪珠滴在床边。
也是这一夜,她突然意识到原来眼前这个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重要。
也意识到,她没办法失去江晏。
江晏清醒时,是早上七点。
那时候舒菀刚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回来时,恰好就看到江晏盯着天花板,不知想些什么。
舒菀走到床边,问了声:“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江晏侧过头来看她,却没说自己好不好,眸光盯着她通红的眼眶,反过来问了句:“你这是哭了?”
舒菀神色稍怔,半垂下眸子,嘴硬起来:“我没哭。”
江晏打量着她:“看你眼睛红了。”
舒菀淡声解释:“没睡好。”
为什么没睡好呢?
江晏想着,没拆穿舒菀,只浅浅一笑,眼尾弯了弯:“让你担心了,抱歉。”
舒菀嘁了声,脸上表情好像再说谁会担心你。但从嘴上说出来,却是一句:“你饿吗?”
江晏嗯了声:“有点。”
舒菀转身拿手机:“楼下有小馄饨,我去买。”
江晏淡声说好,看着她套上外套。
迟疑了几秒钟,他还是叫住她:“菀菀。”
舒菀回身看过来,江晏躺在床上,唇一张一合着,很是认真地看着她:“这一次不是我安排的。”
“我没有算计你。”
舒菀忽地就笑了:“我知道。”
喝酒是她临时起意要去的。
店是她选的,路是她指的,闹事的人是突然出现的。
江晏是被飞来的酒瓶误伤的。
他就算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本事,算准每一个细节。
可江晏似乎还是很担心她会觉得这场受伤是有意而为之,他看着她,最后又补了一句:“我说过的,以后不会再做任何会让你不舒服的事。”
“我不会食言。”
他认真郑重的口吻让舒菀怔了好几秒。
最后回过神来,瞧着病床上的人,她眉梢扬起,轻轻一笑:“知道了,你不会食言的。”
*
江晏住院之后,舒菀暂且把画廊相关的事宜交给了宁雨管理,开始在医院照顾起江晏。
江晏受伤的事,很快在公司里传开。
舒菀照顾他的时候,除了碰上乔瑞阳来探望江晏,还碰上了他几个下属。
一个叫陈亦泽,说是江晏的助理。
一个叫陈娅,恰好就是上次拿西服的女孩儿。
还有一些舒菀记不得名字的,也认不清脸的。只是他们来,除了看望江晏,还要来聊公司的事情。
虽然每次江晏都会让舒菀安心在旁边坐着,听他们讨论什么项目。但她总觉得自己在场不太好,于是他们讨论工作的时候,她要么先行离开回家休息,要么就去医院的花园里,靠在长椅上,燃一根烟,晒着太阳消磨时间。
就这样在医院呆了一个星期,江晏确保身体再无大碍后,医生准许了他出院。
江晏出院前三天,病房里又来了几个西装革履的人。
舒菀一如既往地拎包出去,在花园里坐着,感受秋冬时节薄弱的暖阳。
这一天她抽了几支烟,舒菀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最后一支烟蒂被她抛进垃圾桶,刚转过身想往病房的方向走去时,她突然听到了一个高扬的女声:“欸,江总旁边的那个女孩子好漂亮啊,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舒菀站定脚步,抬眸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西装革履的两女一男,正是今天来看望江晏的那些人,而舒菀只认得一个陈娅。
这样无意间碰上别人讨论她和江晏的事情,似乎总在发生。
舒菀一瞬轻笑,觉得这十分戏剧性。
但,戏剧的同时又有几分好玩。
所以舒菀没往前,就保持这个距离,看他们继续讨论——
三人中唯一的男生摇摇头,接过短发女孩儿的话茬:“不知道是谁,完全没见过。”
短发女孩继续道:“看着好像和江晏很熟悉亲密,不会是那个传闻里的未婚妻吧?”
未婚妻?
听到这儿,舒菀眉梢颤了一下。
陈娅否认:“不是的,我记得在医院陪着江总这位姓舒,和江总要联姻的,好像不是这个姓。”
短发女孩:“那这位舒小姐和江总什么关系啊?”
众人沉默,都思索起来。
而眼前的这一幕不知道怎么就和三年前重合起来。
舒菀想起来,她和江晏第一次吵架前,她也是这样站在一旁,听着别人讨论江晏的事情。
那时候,她只听到一半,就忍不住猜忌起江晏是不是除了她,还有别人。
于是她暗自神伤,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开。却不知她的敏感,她对将江晏的不信任,让一场误会在他们之间横亘了整整三年。
所以这一次,她不想只当个看客,不想毫无根据就暗自揣测。不想三年过去,她在爱情里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仅听了旁人几句三言两语,就扰乱一颗心。
舒菀敛眸收神,朝他们走过去,扬声接过了话茬:“我是江晏的前女友。”
听到这句话,三人齐齐回过头来,神色诧异地看向了舒菀。
舒菀只淡淡一笑,从容镇定地同他们问好:“你们好,我叫舒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