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亲手断绝她侄子的青云路,然后将李家整垮。
小花精不明白:“就凭张家的少爷就能把当日的富户整垮?”
紫月颔首:“那富户也是开药铺的,张少爷答应我,翌日我出宫便娶我,我们回故乡开药铺,挤兑死那为富不仁的李鑫旺。”
小花精道:“不是说你本姓李?”
紫月道:“是的,那李鑫旺原本是我家的远房族亲。
他们富贵了,在族里办了族学,以读书的名额,加上二十两纹银,买断我的生死。
我父母在世给我定了亲事,是镇上买卤味的孙家,后来也被嫂子的亲妹妹顶替了。
我大侄子据说取了童生,一家人吆五喝六,俨然成了上等人。
我不甘心。
我兄嫂原本答应,会说服孙家等我出宫成婚。
如今却背信弃义,我想复仇。我辜负了太后娘娘的栽培,奴婢愿意以死谢罪,只求太后娘娘能够替奴婢报仇。”
这一番哭诉,说实话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
这兄长实在不是东西。
这嫂子也实在狠毒。
卖了小姑子,培养自己儿子不说,还让妹妹抢了小姑子的亲事。
他们过得爽快,对紫月却是致命的打击。
亲人欺骗,情人背叛,她的念想没有了。
服役的期限还没到,她当面质问的机会都没有。
可不是要气疯?
小花精心有所感:“孙家什么时候娶媳妇?”
紫月道:“就在去年八月,他们中秋人圆月圆……”
小花精道:“听谁说的?”
紫月道:“我的远房表姨婆家的侄子,跟人学习砖瓦匠,去年年底,他师父投奔到营缮司王山子门下,恰好南苑要扩充营房,是工部牵头,我们这么偶遇了。”
小花精道:“一码归一码,你的遭遇固可怜,他们背叛不是你祸害灾民的理由啊?”
紫月道:“奴婢是被骗了,奴婢只是改变了进货的渠道,不再从回春堂进药,改在葆春堂。
谁知张紹华以次充好,奴婢也在找他,却说他们少东家去了辽东……”
小花精吩咐紫竹:“带几个人去顺天府报案,要求张家交出首恶,双倍赔偿。”
紫竹很快回转。
紫月真是个招渣体质。
这个她给予重托的张少爷家里有妻有子,小妾环绕。
勾搭紫月不过是为做生意,什么替紫月报仇迎娶,都是谎话。
好在紫月头脑清醒,只是被骗财,没有被骗色。
葆春堂敢给皇太后卖假药,就要承担后果。
顺天府查封了葆春堂,判张绍华两年的劳役。
葆春堂清算资产,赔偿两倍的药钱,最后罚款,接受整改。
没有抄家是皇太后仁慈,接受了小花精一人犯罪一人顶罪的理念。
张绍华的夫人带着婆婆与一双儿女到南苑来磕头,行苦肉计,求紫月放过张绍华。
紫月是太后的首席女管,当成孙女栽培,不是谁都能踩踏。
小花精问明白紫月没有被骗色,才会放他一码。
不然就不是两年劳役。
紫月还入股了九百两银子,原本是要回她的故乡吴县开药铺的本金。
张绍华原本就是浪荡子弟,全靠着父兄吃饭。
自然也不会开药铺,而是昧下银子。
既然张家找上门,小花精便让紫竹去跟给紫月撑腰,自然要把银子要回来了。
并且说明,若非顾惜紫月的声誉,张绍华难逃一死。
紫月可是女官。
皇宫的女官就是皇帝的女人。张绍华勾搭紫月就是秽乱宫廷。
劳役两年,四十大板那是便宜他了。
紫竹一通说词,张家婆媳吓着了,不仅退赔了紫月九百两银子,还赔偿五百两银子给紫月道恼,免得紫月舍得一身剐,把张绍华问成死罪。
紫月向太后磕头求情,希望能做一辈子女官。
她还自梳,收起了刘海,跟傅尚宫一样,做了妇人打扮。
以此表明她不再嫁人,终身伺候皇太后。
但是,她已经动了春心,留在皇宫不合适了,留在南苑都不合适了。
小花精跟皇太后商议道:“紫月能力有,只是因为仇恨走错了路,她进宫八年,也算是历练有成。
她既然不愿成婚,我们不是正要提倡女子自给自足吗?不如给她一个赎罪的机会。
让她离开这是非地,也能自挣吃喝?“
皇太后道:“瑗儿如何打算?”
小花精道:“儿媳准备把惠民署开到府衙一级,咱们的人下去了,也正可以打通另外一条消息通道,就跟陛下下嫁清儿一个道理,给府衙设立一个监督机构。
如此,朝廷就不是那些官老爷说什么是什么的聋子。
不说万无一失,至少能有个比对。”
皇太后脸上有了笑模样。
紫月毕竟是她细心栽培:“瑗儿是想要让紫月下去主持惠民署?”
小花精颔首:“对,苏州府惠民署,惠民署的地址就设在吴县。
咱们的资金有限,苏州城里寸土寸金,惠民署承担不起。
既然那李鑫旺为富不仁,就看看紫月的本事呗?”
紫月若是能够抓住李鑫旺违法乱纪的把柄,借他的银钱救济百姓,也算替天行道,替他恕罪。
皇天后蹙眉:“好是好,只是这紫月才二十一,一辈子这么葬送了,本宫实在不忍心。”
小花精道:“她是惠民署女官也不是尼姑,她只要找个女婿不干涉她出来当差,未尝不能结婚生子?
这不正是达到了咱们的目的吗?
女子做女官还能婚姻美满,相信许多人会动心,会加入。
咱们娘儿们提高女子社会地位,拓宽女子生存范畴的目标,不就达到了?
不仅如此,等她站稳脚跟,就可以开办义学,收养弃婴,也可以吸纳贫穷人家的女童出来读书学本事,长大了自给自足。”
皇太后心里很舒坦:“瑗儿倒是对紫月很有信心啦。”
小花精道:“她是母后亲手教导,相信本领不会差。
身在宫中不自由还能设法报仇,虽然失败,这个坚毅的性格很可取。
有了这一份坚毅,又有本宫做后盾,相信她能够把这件事情做成。
只是惠民署要掌握部分朝廷公田,几千亩的公田有利可图。
她去就损伤了有些人的利益,她而后的道路不会平静,会面对巨大的危险与诱惑。”
大月朝律令,为官者,贪赃八十两以上者,处以绞刑。
八十两以下,仗责八十,不死也要残废。
这也是这次灾荒处斩官员多达三十几人的缘故。
虽然大多数时候,没谁这样认真执行。
但是,一旦被人盯上,那就得按律执行。
八十两银子,那就是一只上等玉镯,一对金镶玉的步摇。
面对诱惑,没有几人能够把持得住。
是故,太后因此才担心。
皇太后道:“这件事情需要有个章程,不能让她上去就气势汹汹,那样她必死无疑。”
要么被人谋害,要么被人陷害。
小花精道:“那就仿照盐道。”
盐道可以收取一定的贿赂。
但是,这笔钱得上交给皇帝的内库。
这叫君臣合作,练手坑人,钓鱼执法,引出大贪,找出证据,再绳之於法。
皇太后道:“本宫跟她谈谈,问问她本人的意愿,她若是自觉担不起,则罢了。
本宫活着,让她待在南苑,不再任宫正,做个寻常女官,自给自足。
本宫不在了,给她一笔养老的银子,出宫安家。
或者,瑗儿给她找个饭辙,她做个教养嬷嬷的能力还是有。”
皇太后把紫月当成后辈栽培,爱护的时间久了成了习惯,实在不忍心她了无下场。
小花精也很理解:“一切都听母后。”
紫月却接受了下江南主持惠民署,并且筹办银子开办义学。
小花精见此,招了金簪,给了紫月一个江南皇庄的对牌。
凭借此对牌,紫月可以在皇庄住宿,还可以凭此对牌每年支取一千石米粮应急。
不是无限期,期限为三年。
第219章
三年惠民署还铺张不开, 那就要换将了。
朝廷每年给惠民署划拨一定的医药经费,也会划定公田。
然而,朝廷的公田, 也是知府老爷握着,能不能把经营权夺过来,至少能够要到每年的出息, 就看紫月的本事。
地方官山高皇帝远,赈灾款项都敢私吞,未必不敢侵占公田。
不然,义仓年年空虚, 因何而起?
若非如此, 乾元帝也不会咬牙切齿的发誓,等他缓过来,一刀一个贪官。
惠民署一直都存在, 义仓自前朝都有设立。
按照义仓的数目, 完全可以自给自足。
却年年有灾民上京。
皇太后亲自盯着这十年, 顺天府惠民署与南苑惠民署, 才算是真正运转起来。
往常, 户部钦差检查, 下面官员临时抱佛脚, 应付一下差事。
钦差一走,惠民署除了一块牌子,什么也没落下。
甭说江南湖广那么远, 就是宛平, 距离皇宫不过三十余里, 也就是一块空牌子挂在茅草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