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拾月,“……”
竟然还真生气了?
罢了,不过是个小傻子。
她顿了顿,上前哄他:“好了,不跟殿下闹了,快吃吧。”
说着便将那糖葫芦塞到了他手里。
慕容霄暗自挑了挑眉。
却见她又叹气道:“刚才不过跟殿下闹着玩的,殿下千万要记得,如今我们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慕容霄:“???”
好在她又及时改口:“哦不,应该是一条船上的兄弟,有什么事千万要与我说,切莫藏在心里。”
说着又拍了拍他的手,莞尔一笑道:“吃罢。我试过了,没有毒。”
慕容霄,“……”
将她的笑看在眼中,他不由心间微微一动。
又顿了顿,终于吃起手里的糖葫芦来。
嗯,果然又酸又甜,挺好吃。
——只不过,就是不知,她有没有跟那个叫“突突”的,说过同样的话?
……
车外,默默听着两人对话的扶风,一边驾车,一边心间感慨。
——看来殿下暂时还不想叫王妃知道自己醒来的事。
小心也好。
只是就难为殿下,每每都要装成从前的样子。
~~
眼看车行不多时,便到了那永乐坊。
沈拾月与慕容霄下了车,只见果然地如其名,入眼处有四五家茶楼挨在一起,内里无不响着丝竹之声。
街道上也是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这般景象,在隆冬时节实属难得。
几人随意在街上走了走,而后找了一家看起来最热闹的茶楼迈了进去。
门口的小厮立时上前,引他们到了座位上,又麻利上了一壶茶并几样小点心。
这茶楼的大厅中有处台面,此时上头正在演着木偶戏。
有几个艺人操作着一尺来高的小木偶,在台上又说又唱,时不时还比划几下动作,看起来很是滑稽。
沈拾月还是头一回看这种木偶戏,感觉十分新鲜。
——没想到,在当下这朝代,艺人们的技艺便已经如此高超,木偶的举手投足都十分合拍,与她小时候看过的木偶片几乎没甚区别。
厅中的客人们也都看得津津有味,其中还有跟随大人来的年幼小娃儿,时不时发出咯咯笑声,听起来甚是可爱。
沈拾月也忍不住看了看身边的小傻子。
见他也目不转睛的望着台上,不由心间得意,问道:“公子是不是很喜欢这个?”
慕容霄:“……”
为什么问他?
他不过……在装装样子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木偶戏他幼年时的确很喜欢,只可惜宫中只有大节庆时才能看到,演的还反反复复只有那几个本子,叫人失望。自是不如时下这些孩童们幸福。
当然,他现在是个傻子,应该是喜欢看这个的,所以乖乖点了点头,而后继续朝台上看,顺便摸了几颗瓜子来吃。
眼看约莫半个时辰后,木偶戏谢幕,有人端着木盘在观众中游走,观众们也纷纷拿出银钱投放,作为打赏。
少的几枚铜板,多的则几块碎银。
沈拾月便明白了,原来这茶楼瓦市主要是靠这打赏赚钱。
而有意思的是,那端木盘的小伙子也很有些本事,每每碰见打赏多的顾客,他还会从袖中变出一朵绢花作为答谢。
倘若那顾客带着小幼童,这小伙就变个小玩具出来,惹得小家伙们很是惊喜。
眼看着那端盘子的人来到了近前,沈拾月也大方拿出几块碎银,放在了盘中。
对方很是高兴,立刻要给她变朵绢花。
沈拾月及时开口,道:“能不能给我变个好玩的,我们公子喜欢。”
闻言,小伙子看了眼慕容啸,立时应好,随意挽了个手花,便变出了个泥捏的小老虎。
虽然只有饺子大小,却有鼻子有眼,十分精致。
沈拾月拿起道了声谢,而后托在掌心,递给了慕容霄。
“给公子的。”
语气与那些带着幼童的大人并无二致。
慕容霄:“……”
虽然没那么喜欢,但他还是学着那些小娃儿的模样,点了点头,将小老虎握在了手里,道了声:“好玩。”
默默在旁看着的扶风:“……”
哎,殿下真是不容易啊。
不过,他并不晓得,此时握着小老虎的景王殿下,心间还是有几丝喜悦的。
毕竟这是她特意给他要的。
用心了。
……
待观众们打赏完毕,台上又来了位说书人,响木一拍,眉飞色舞的讲了一段呼家将,听得人无不热血沸腾。
待解说之后,同样有人打赏。
而等说书人下去,却见有一对年轻男女上了台。
男的手里拿着把胡琴,姑娘则抱了个月琴,二人长相都很清秀,仔细一瞧,眉眼间还有些相似,想来该是对兄妹。
二人向观众鞠了一躬,便各自坐好,开始弹奏。
那胡琴悠扬,月琴清脆,待将前奏弹完,姑娘便开始唱了起来,声音很是婉转清亮。
待姑娘唱完,那青年也跟着开唱,声音浑厚高亢,感情也十分充沛。
令人赞叹的是,二人边奏边唱,丝毫没有乱了拍子,且还配合的相得益彰,尤其唱的曲调,竟叫沈拾月莫名有种熟悉感。
她不由跟着轻轻点头打牌子,很是沉醉的模样。
慕容霄看在眼中,瞥了眼台上拉胡琴的男子,不由心间暗想——
难道……那拉胡琴的便是那个“突突”?
但好像不太对,她方才明明都不知此处是瓦市,又怎会认识这拉胡琴的。
景王殿下决定再观察看看。
眼瞧一曲唱罢,场内响起一片叫好声,观众们争相热情打赏,甚至还有人叫着再来一段。
沈拾月便知道了,看来这二人是这茶楼的镇店之宝,很有粉丝基础了。
不过人家确实唱得很好,声情并茂且极有感染力,也的确值得观众们叫好。
而待叫好声落下,那青年便在台上道:“我兄妹二人,承蒙各位看官赏脸,今日就再为看官们唱一段《清河桥》。”
台下随即响起掌声,兄妹二人便要开始演奏。
哪知就在此时,却见一旁有人开口道:“《清河桥》有什么好的?给爷唱上一回《十八摸》。”
话音落下,在场众人都是一愣,齐齐循声看去,却见说话的是一男子。
约莫二十出头的模样,身材微胖,一身绫罗,头上竖了只玉冠,手里还拿了把折扇,打开摇几下,展示出玉质的扇骨。
沈拾月心道,这大冷天的扇扇子,这莫不也是个傻子?
再一瞧,这人眼下还有些乌青,看来还有点肾亏。
而经此人这样一说,台上的兄妹二人立时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当哥哥的只能赔笑脸:“请客官恕小的们无能,我二人唱的是皮簧,不会唱您说的《十八摸》。”
却见那肾亏的傻缺哼笑一声,道:“什么皮簧皮白,不过都是乱弹,成日在勾栏里混的下九流,怎么会唱不了十八摸?”
语罢朝身边的随从勾了勾手,叫人拿了只银锭出来,又对那姑娘道:“只要你肯唱,这二十两银子就给你。”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又是一顿。
台上的哥哥只能又缓和道:“小的们实在有愧客官的抬举,小妹年纪还小,是真的唱不了那个,要不您换个别的听,我二人还会唱《挂龙灯》,《苦肉计》,《白鼠洞》……”
话未说完,却见对方忽然一口打断:“少说这些废话,爷今日就要听你妹子唱这《十八摸》。若不想当着这么多人唱也可,等会跟爷回府,单独唱给爷听!”
这话一出,沈石月也皱起眉来,低声问道:“这死胖子是谁?”
扶风答道:“此人是怀亭侯的小儿子,名叫赵鸿盛。也就是汾阳王妃的小弟。”
沈拾月恍然。
原来是那汾阳王妃的弟弟,怪不得如此蛮横,跟他姐姐果真是一家出来的。
而此时,见这姓赵的说完,台上那青年也严肃了神色,郑重道:“承蒙客官看得起,但我兄妹只是卖艺,并不会做别的事。”
闻言沈拾月暗道一声好,虽则身处社会下等,也坚持凭真本事吃饭,不畏强权,这小伙子的确是个汉子。
其卖艺无非是迫于生计,但能如此是非分明的维护妹妹,的确是位好哥哥。
而见此情景,那酒楼的掌柜也上得前来,与那姓赵的赔笑道:“赵公子玩笑了,他们兄妹确实一向只正经唱戏的,今日还望您高抬贵手……”
然话未说完,却被那姓赵的搡到了一边。
众目睽睽之下,这赵弘盛又拿出两个银锭,与那姑娘冷笑道:“即是卖艺的,那便爷点什么唱什么,二十两银子嫌少,爷便再加上四十两,把十八摸给爷唱上十遍!”
这话一出,其身边的随从也跳出来,指着那台上的兄妹道:“今日我们三爷就要听你们唱,你们若是想在京这城混下去,就老老实实听话,如若不然,立刻给三爷滚蛋!”
语罢还一把将那位出来劝架的掌柜推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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