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反正我那荷包还有一朵花没有绣完，我先去弄弄吧。”陈氏也没再坚持，将双手往裤腿上擦了擦，便匆匆回了屋。
因为家里没有耕地，她们女人家又挣不了钱，陈氏和原主经常靠绣荷包和纳鞋底，以维持家用。
而力气不小的杜秀红，有时会帮人家干活换点米粮回来。再不然，她就去山上砍柴火，挣上几个铜板。
杜秀红虽然云英未嫁，但干起家务活来，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好手。
她先端来装猪油的瓦罐子，用筷子挑了一小坨白花花的猪油，拿去锅中的开水煮化。
接着，她左手握着面团，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揪起一小团面，用力一捻，这一小团面便成了薄薄的面片，并落入开水中。
由于这种粗面的粘合性不好，擀制的面条不好成型，容易断裂，所以大家一般都拿来做面疙瘩或者面片汤。
杜秀红的动作十分麻利，一揪一捻一放，锅中很快就出现了不少小小的面片。
待这些面片差不多熟透的时候，再把剁碎的青菜叶子倒下去，用锅铲搅拌两下，煮上个十几秒，再放少许盐巴，便可以出锅了。
杜云彩站在灶膛边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热气腾腾的面片汤，并无意识地吞咽了两下。
姜梨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因为这面片汤少油少盐，清汤寡水。搁现代的话，估计没几个人吃得下这玩意。
然而，饿得饥肠辘辘的她，现在根本就没得选。家里米缸空空，能吃上这么一碗面片汤，已属不易了。
待杜秀红把面片汤分别盛在四个碗后，杜云彩便迫不及待地端起份量最少的那一碗，准备拿去堂屋。
杜秀红慌忙制止道：“云彩等等，你奶奶今天弄了两个鸡蛋回来，我煎个荷包蛋给你。”
“好。”听到有鸡蛋吃，杜云彩立刻漾起了幸福的浅笑。
毕竟上一回吃鸡蛋，还是上个月呢。天天吃青菜叶子，她都快忘了鸡蛋是什么味了。
灶膛里烧剩的柴火，已经被弄熄了，并移至旁边的灶膛，但锅底下还有红通通的炭火渣子。
依旧和先前一样，杜秀红用筷子挑了一小坨猪油出来，搁到了炒锅中央。
伴随着“滋滋”的声音，那一小坨白花花的猪油很快就熔化了。与此同时，空中弥漫着诱人的香气。
姜梨用力吸了吸鼻子，表情有些陶醉。饿得能吃上一只大肥鸡的她，现在闻着喷香的猪油味，感觉唾液腺开始疯狂地工作了。
小小年纪的杜云彩，亦是贪婪地嗅着空中的香气，吞咽的动作越发明显了。
但杜秀红的表情依旧如常，完全没有任何变化，仿佛闻不到这诱人的香气一般。
很快，两个嫩嫩的荷包蛋便煎好了。杜秀红先把其中一个荷包蛋放入杜云彩的碗中，接着又把另外一个荷包蛋放在姜梨面前的碗里。
“嫂子，你才大病初愈，得补一下身子。娘说把手头的绣件卖了之后，便买些红糖和鸡蛋，让你好好调养一下。”
闻言，姜梨心中特别不是滋味。除了感动之外，更多的是心酸和难过。
在这个时代，穷人家只能靠吃红糖和鸡蛋补身子。对于这种家庭，吃鸡蛋也是一种奢侈。
而原本已经端着碗离开的杜云彩，听到这话后，又立刻折返回来。
“娘，我今天不想吃鸡蛋，你帮我吃了吧。”她的语气十分自然，仿佛真的不想吃一样。
“不，我是大人，身体远比你健康，这鸡蛋你自个儿吃了吧。”姜梨见她要把鸡蛋拨到自己碗中，立刻制止道。
接着，她看了看面前碗中的荷包蛋，又对杜秀红说道：“这鸡蛋我也不吃了，给咱们娘吃吧。”
“嫂子，这鸡蛋还是你吃了吧，娘是绝对不会吃的。”杜秀红见她这般，立刻回道。
“不了，我年轻力壮，不需要补身体。”姜梨的语气十分坚定。
“但你现在身体十分虚弱，必须补补才行。你要是想让娘安心，就把它给吃了吧。”杜秀红同样不甘示弱。
杜云彩见阿娘和姑姑互相推让，干脆喊道：“这里有两个鸡蛋，我们又正好有四个人，要不一人吃半个吧？”
听话懂事的她知道，向来疼爱她的姑姑，每次有好吃的都会无条件给她。现下有好吃的，她也想让姑姑尝个味。
“好。”姜梨听罢，果断把两个荷包蛋挑回锅里，分别用锅铲将它们一分为二。
“嫂子，我就不要了，你……”杜秀红见姜梨往每个碗里放了半个煎鸡蛋，还是不同意。
但姜梨动作十分快，根本不容她拒绝。端起两碗不是特别满的面片汤，便率先往堂屋走去。
第3章 日子真不好过
果真和杜秀红说的一样，陈氏见自己碗中多了半个荷包蛋，立刻用筷子拨往姜梨的碗里。
“阿梨，你前几日生了重病，得好好补补。”陈氏特别心疼儿媳妇的不容易，又怎么舍得吃鸡蛋呢？
“娘，我们是一家人，就别讲究这些了。今天天有点凉，你还是快趁热吃了吧。”姜梨直接把那半个鸡蛋夹回陈氏的碗中。
见杜秀红同样不愿意吃那半个鸡蛋，姜梨又放下了碗筷，语气真挚地说：“秀红，也就半个鸡蛋而已，你别再推三阻四了。”
“我们是一家人，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放心吧，眼前的苦难是暂时的，我们家终有出头之日。”
虽然对于姜梨口中的“出头之日”，陈氏和杜秀红从来都没奢望过。但见她在身体孱弱的情况下，还这般无私为她人考虑，皆十分感动。
陈氏心中暗想，回头自己一定要多整些绣件，尽可能更好地改善一下家里的生活。
杜秀红心里亦有了打算，她下午还要去李大娘家帮忙干活，以换取粗面。而明天一大早，她得去山里多砍些柴，好挣上几个铜板。
对了，改天再跟村里的猎户请教一下，学学如何设陷阱，看看能不能诱捕野兔野鸡之类的。
此时此刻的姜梨，表情镇定地夹起那半个鸡蛋，轻轻咬了一口。
妈耶，这鸡蛋怎么这么好吃？不管是口感还是味道，都格外让人感动，真香呀！
她当然也知道，自己之所以会有这么强烈的感想，并非是因为鸡蛋的质量好，也并非是因为杜秀红的厨艺棒，纯粹是因为原主太久没吃过鸡蛋了。
想到陈氏和杜秀红吃饭前反复强调她身体孱弱，得好好补补，姜梨又更觉心酸。
身体素质如此差，完全是由于长期营养不良而致，根本就不是吃三五个鸡蛋便能补回来的。
不行，她得快速改变家里的现状。她要让家人们过上天天能吃蛋，甚至天天能吃肉的好日子。
这一顿饭，一家四口吃得有滋有味。吃完饭后，杜秀红又利索地收拾桌子，并洗好碗筷。
吃完饭的陈氏同样没有闲着，她坐在院子里，快速地穿针引线，在一个巴掌大的荷包上绣花。
“嫂子，反正家里现在没什么活计，你快躺床上歇着吧。”洗完碗筷的杜秀红见姜梨静静坐在木墩子上，又喊了一句。
姜梨现在的确有些困乏，所以也没有说虚伪的客套话。她慢慢走向猪圈旁边的茅房，在一个小木桶上解决了小便问题。
古人无化肥，庄稼和蔬菜的肥料，便是用水稀释的尿液，以及发酵好的粪便。
而这个不小的茅房里头，除了这个用来装尿液的小木桶外，还有一个简易旱厕。
前头是一堆干净的草木灰，中间是两块厚重结实的泥砖。这两块泥砖的高度约30厘米，间距也差不多。
有便意的时候，两只脚分别踩在泥砖上，便可以轻松解决排泄问题。
这茅房的墙上还挂着一个小篮子，上边有十几片巴掌大的树叶，是用来充当纸巾，清洁污秽的。
解决完排泄问题后，拿起一块靠在墙边、形似船桨的小板子，把泥砖前边的草木灰往后一扒拉，将刚生产出来的粪便掩盖，并扒拉至后边，才算彻底完事。
这草木灰可以有效阻绝粪便与空气的接触，所以茅房里的臭味并不是很浓郁，不会让人觉得特别恶心。
同时，草木灰也是一种天然催化剂，可以更好地将粪便发酵为“熟肥”。
姜梨之所以懂这些，完全是因为她以前去某个山村做美食直播时，在一户穷人家亲眼见过并使用过。
唯二的差别是，那户人家的茅房里有灯泡，还有纸巾。而在这个时代，若是半夜突然来了便意，只能点着油灯进行。
回到破旧狭小的房间，躺在硬邦邦的床上，姜梨又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霉味。
盖在身上的被子，不仅单薄、僵硬，还很陈旧，也不知道已经使用了多少年。
而躺着的草席底下，虽然铺了厚厚一层干稻草，但多少还是让人有些不舒服。
是以，姜梨特别怀念现代社会里，那柔软温暖的蚕丝被，以及能让人一觉好梦的乳胶床垫。
当然，眼下姜梨最烦恼的，还是家里的伙食问题。别说吃好了，光是连吃饱，也是一个特大困难。
她必须在最短时间内，让家人们吃顿饱饭。人活一世，如果连吃顿饱饭也是奢望，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