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在一起快乐幸福的过了几十年之后,报应来了——吃掉的那些妖怪的妖力最终还是暴动了起来,紫苏牛肉再也压不住那些妖力,吸血姬的母亲当场就失控了。
再来,就是咬死了自己的爱人,扑向了自己的女儿。却不曾想吸血姬的妖力资质比母亲强悍了很多,妖力被激活并且被咬的只剩下血皮的吸血姬,顺顺当当地,反口咬死了自己的母亲。
说真的,这事儿根本怪不得吸血姬,被咬到了那个份上,做什么都能归类成正当防卫。
只是从此,吸血姬就无家可归了,抱着母亲难受了一阵子的吸血姬也是无可奈何,落到了如此地步也只能一路流浪,最后因为身上带着妖力被蓝符带走,如此这般,终于成了一个被阴阳师圈养的式神。
在失去了一个家之后,她又有了一个家,只是那个家……
一言不合就会把妖怪喂掉当狗粮,蓝符契约到的式神如果不好用或者不符合预期就送到神龛返魂,觉醒之后的式神很多眼睛里就只剩下了杀戮意思,你想跑还无处可逃,即便是死了都能被复活回来的,家。
至于吸血姬自己,是如何从一个父亲母亲都宠着的小姑娘变成了需要听一个陌生人各种吩咐让你去打架你就不能去讲和的式神,在这个过程里到底吸血姬经历了什么……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说真的,她还是更愿意把自己当个人,并不想做满嘴是血地啃活物的妖怪。她还是更怀念一家三口的时光,而不是如今空有力量却孤身一妖的自己。
吸血姬闭了闭眼睛,收拾了一下自己颇有些凌乱的心绪,也不知道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开了口:“你有没有主人都无所谓,至少我现在杀了你,比不杀的好。”
萤草轻笑回应:“那可是说不准的事儿。”
吸血姬没说话。
显然是等着萤草的下文。
萤草浅浅笑着,继续瞎编:“我家主人只有我一个式神,我但凡是有一点伤损,他都能给我找补回来,绝对不会让我吃亏,但是我看你身上似乎有很多旧伤……你主人,对你怕没有那么好吧?”
吸血姬抿唇。
主人对她好?
闹呢。
怎么可能。
也正是因为知道主人是个什么脾气,她才基本能猜测,如果放任姑获鸟们走了,她回了阴阳寮,会遭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不然……她当然也恨蓝符,也希望妖怪有朝一日不再成为阴阳师的奴隶,她怎么会不知道能解开蓝符的萤草对妖怪的意义。
知道这些却依旧还是要咬死萤草,不过是害怕回去之后的惩罚而已。
说到底,妖怪的前途,能顾得上的时候当然会尽量拉扯一把,但是如果那和自己的死活联系起来,管不了就是管不了,说什么都没用。
也因此,吸血姬并不知道应当怎么回应萤草,才不会丢脸当场。
不过萤草也不需要她回应。
莹草只继续说:“恕我冒昧,让我先给你检查检查身体呗,你的身体真的不正常。平时可能没感觉,但是偶尔,你就不觉得你的状态大不如前?”
吸血姬心念一动。
有,是有那么一点点。
身上的妖力偶尔会不听使唤,浑身的关节偶尔也会有被撕裂了一样的痛苦。
只是……让萤草检查?
靠谱吗?
尚在沉吟的吸血姬,听萤草解释着:“不用你放开我的,我只打一个法诀到你身体里看一看,放心,我不会动你的生命力,也不会随便来个治愈之光让你攻击力下降,你发现任何不对,可以随时把我咬死……那个法诀,能让你知道你身上的毛病到底到了什么地步,不知道,你接不接受这种办法。”
好半晌,萤草都没有听到吸血姬拒绝的声音。
她知道,吸血姬这是答应了。
于是萤草直接一个法诀反手点到了吸血姬的额头上。
吸血姬突然深吸一口气。
身上……
又爽又疼。
疼的是旧伤——常年在斗技场各种卖血换攻击,身上没点旧伤都不好意思叫吸血姬,斗技场上萤草也好桃花妖也好的匆匆用草木之力的治疗,哪里能够精细到内伤也给你照顾周全。
下了斗技场。
大家都累,何必再麻烦呢。
反正也死不了不是么?
伤嘛,躺躺就好了。
于是渐渐的,就留了一堆旧伤。
至于爽的,是萤草指尖传递过去的,一股子温和的,能够抚平她身上旧伤的能量。
萤草轻声叹息:“你家主人没有半点你身上全是伤需要好好治疗的意识,再过个一两百年的,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这身体了。”
吸血姬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
谁会在意这个呢,反正短时间内不影响使用。
一两百年后,自家主人可能骨灰都化了,她是旧伤缠身还是浪的飞起,都和他无关,他当然不会产生任何担心之类的情绪。
而对于主人死了重获自由的妖怪而言,身上有点旧伤,一两百年过后身子会废,那都还是小事,真正的大麻烦,是之前吞掉的狗粮——
妖怪被阴阳师契约了之后,怎么着都应当是吃过了很多很多妖怪,身上妖力并不是来自自己积累,难免驳杂,阴阳师死后那些妖力早晚有一天会暴动,短的一两年,长的几十年,总之,剩下的最后的能够让妖怪呼吸自由的空气的日子,不到百年。
对,不到百年。
包括创建了妖寮的茨木。
阴阳师们出于对妖寮做的事情的恶意,妖怪们出于对自己能摆脱蓝符契约的关心,都算过茨木到底还剩下多少时光。
——这个茨木比较鸡贼,人家从恢复自由一开始,就在默默收敛自己的妖力,最终和一个人类美少年都没有什么区别,为的就是能够很好的控制自己的妖力避免暴动,而也因此,茨木每露出一个正常茨木的外形,就意味着他的妖力要更不稳定一分。
即便收敛到了如此地步,现在妖寮的茨木来一个地狱之手身上的妖力就会暴躁一回,然后恢复那个人类美少年的模样的时间花费的也是越来越长,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如果茨木没有什么奇遇的话,也就是这一两年的时光了。
再之后,虽然不至于会死,但……
失去理智的茨木,作为和茨木一起创造了妖寮的酒吞,会不会下那个狠手索性给自己的好友一个痛快,或者茨木在失去意识之前的最后一刻会不会求同等级的,能让自己用最小的痛苦死去的酒吞给自己一个痛快,那都是说不好的事情。
甚至于……
34|2018.2.17
萤草却不知道吸血姬到底在琢磨什么,她只轻声笑着:“你要是被茨木打死了,就会在你主人那边复活,你这么死着回去了便是办事不利,一个能放任你身上那么多旧伤的主人,你确定,他不会一怒之下把你喂了或者是拿到神龛里面返魂?”
吸血姬的表情已经相当的难看了。
她又何尝不知道阴阳师并不是一个真正靠谱的,会为自己好的主人,之所以一直没有造反没有跑路甚至是连不听他的命令的心思都不敢有,不过是……
无可奈何罢了。
终于,萤草抛出了她最大的倚仗:“要不我试试,毕竟我能能够破开姑获鸟的蓝符契约,或许也能够让你今后不再被你主人钳制呢?”
说到这,萤草又笑了:“不过这和检查你的身体不一样,我总得好好看看那是个什么样的契约,怎么帮你斩断你与那阴阳师之间的联系,那都需要时间,可我们总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一会儿阴阳师们闻讯赶来,咱们谁都跑不了。所以,要么你试试看能不能一口咬死我然后回阴阳寮,要么,你就干脆跟我走。”
“赌一把呗。”萤草的声音本来是再甜美不过的萝莉音,如今响在吸血姬耳朵里,却如同勾引人入地狱一样的女鬼来的相当有诱惑力,“妖怪活在世上,不是天生就低阴阳师一等,非得成为他们的奴隶,还给他们做牛做马的,你自己,应该也很想要自由吧。”
自由。
吸血姬死死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赌?不赌?
如果赌,赌赢了,从此就是海阔天空的自在日子,再也不用过日常卖血换攻击,死亡都死成了一种习惯的生活。赌输了,没有弄死萤草,姑获鸟们都跑了,什么有意义的消息都没有带出去,那……自己回了寮,就不知道会面对什么样的折磨了。
但是,如果不赌,一口咬死了萤草。回阴阳寮,又能如何呢?
继续给自家主人服务,打死各种妖怪,吃掉各种同类,熬个几十年的,阴阳师死后自己也是浑身旧伤,又能活几年,这辈子可曾有过那么一点半点的自在?
吸血姬深吸一口气,终于慢慢把自己的小尖牙挪开了萤草的脖颈。
萤草只露出了一个了然的微笑,也不再多言,只抬手一个法诀强行破了困着姑获鸟的笼子,再从边上那倒了一地的各种妖怪中拎出了一把伞丢给了那只恢复自由的姑获鸟。
姑获鸟得了伞自然是如鱼得水,破开那些笼子简直不能更简单,待到所有姑获鸟都被救出来也给茨木与萤草道谢了飞走了,只留下萤草熟悉的姑姑和已经被阴阳师契约了,差点被吸血姬咬死,现在正在等着解约的姑获鸟之后,吸血姬依旧在原地,瞪着一双眼睛看着萤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