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兔也好萤草也好,都没有半点要吃掉同为妖怪的生灵的恐惧,而天邪鬼与灯笼鬼,也没有自己就要被吃掉了反正“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的觉悟来一个“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甚至可以说,所有的妖怪都习以为常,而阴阳寮里面一片祥和,除了那个帚神的惨叫声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
在偷窥的小晴明和玉藻前之间,发生了一个短暂的争论——
还没有领悟到这个凶残的世界的本质的小晴明当然是要救下那个叫的好惨好惨的帚神来着,而玉藻前,只顶着那满是柔媚之意的嗓子,问了晴明一句话:
“每时每刻都有无数的小妖怪,或许是帚神,或许是灯笼鬼,或许是天邪鬼被大妖怪吃掉,你救的过来么。”
小晴明当场就有点呆滞。
“你是要杀掉所有的大妖怪,让他们没法子吞小妖怪么?”
小晴明手里的法术闪烁的光芒都有些微弱了。
以杀止杀行不通的,他知道。
毕竟即便阴阳师们死活契约不到大妖怪,他们也会开始培养河童首无鸦天狗这种相对来说比较常见的妖怪。
喂总是要喂的,看喂的是谁而已。
“或者你可以考虑一下杀掉所有的阴阳师?这样世界也清净了呀。”
晴明:……
他手上法术的微光,颓然熄灭。
杀了阴阳师明显不对,这世界上有太多不听话的坏妖怪,他们真的作恶起来,杀的人都是成百上千计算的,如果没有阴阳师,人会被怎么样的欺负,这真的很难讲。
至于让他们今后只用阴阳术不养式神。
那也是不可能的。
蓝符存在一天,他们就没有道理会放弃唾手可得的力量的诱惑。
那时候的九尾狐玉藻前最后还是拍了拍晴明小傻子的脑袋,然后幻化成了个阴阳师的模样,正大光明敲了那阴阳师的门,强行中断了那阴阳师抽妖力的过程,又用一件阴阳师们难得一见的六星御魂换下了那小帚神。
玉藻前不知道是没有那个能力还是不想引人注意,总之就是没有强行从那阴阳师的识海里面把那阴阳师神魂之中的帚神的妖力拿出来,但既然有了一个交易,那阴阳师也不至于那么不要脸再把帚神带回去,在某种意义上,帚神也算是得到了自由。
但是晴明却在这之后大病一场。
“我知道。”晴明那好听的嗓子低低说着,“母亲只是不想让我看到妖怪最后是怎么死的,至少,不是正面看到。”
“但是……救下了那帚神又如何呢?”
“我还记得,那帚神跟着我们离开的时候,大妖怪们都没有什么反应,但是那些灯笼鬼天邪鬼,都是一脸的恐惧。”
至于在恐惧什么,其实晴明不说,在场的妖怪们也都能猜得到。
帚神可以不死了,那就该是他们死了。
总有一个要死的。
“正如玉藻前大人所说。”晴明默默合了折扇,双手平放在膝盖上,坐姿端正,却从那坐姿当中能看出些许疲惫和无奈来,“我只要一日没想明白要如何调和阴阳师和妖怪之间的矛盾,那世界上,就依旧会每天死去很多作为狗粮的妖怪。”
萤草默默抬手,给晴明续满了茶。
她作为妖怪,当然毫无疑问要站在“起来,不愿做奴隶的妖怪”的一方。
而晴明的立场……应当要比她,艰难很多吧。
毕竟是白狐之子,这站人还是站妖,估摸着得让他父母打一架才成。
萤草心有点软,轻轻开口:“晴明君,我并不明白,那些被契约了的妖怪为什么在眼前有妖怪死去的时候无动于衷啊?即便大妖怪们因为自己不会成为被吃掉的那一方所以不会感同身受,但是连心有戚戚焉都不会有吗?还有,小妖怪们怎么就不知道反抗呢?”
晴明深吸一口气,斟酌了一下语句打算解释一下,而青行灯已然是噗嗤一笑:“反抗有用?”
萤草却坚持着:“不反抗必死无疑,万一反抗有用呢?即便因为契约的原因不能对阴阳师下杀手,不听他的话或者阳奉阴违不成么?再说了,所有妖怪被契约之前都曾经自由过,难道他们就愿意从此就被圈养着?”
青行灯慢慢靠到灯柄上,幽幽道:“傻草儿,如果你是阴阳师,契约到了我这种妖怪,虽然契约限制,我不能直接动手杀了你,但我依旧不听你的话,各种反抗你的意思,撺掇着你手下的妖怪们作反,你会怎么样?”
萤草陷入了沉思。
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第23章 我要契约你
自己契约过去之后要是还带着记忆,不想听话。
阴阳师会怎么办?
讲道理,在萤草知识体系和道德观念里面,暂时还没有这个问题的相关答案。
针对阴阳师游戏的了解,从自己翻各种朋友圈微博的记忆之中,萤草依稀记得有一句话,叫“一人升星,全家升天”,大概意思是,被阴阳师培养的式神们,大部分都是从最初级的状态开始培养的,从二星到三星要吃掉两个二星式神,三到四要吃掉三个三星,以此类推,最高六星。真的算起来,养一只六星式神,全程需要吃掉三百多个二星式神。
为了养成的乐趣考虑,阴阳师游戏里,听说绝大部分是从最低级开始养起的,也就是说,每一个成熟了的六星式神,都吃过三百余个妖怪。
培养被吃掉的式神的星级,也成为了阴阳师游戏的一个巨大坑点,而“肝游戏”这个词,才应运而生。
但是现实和游戏还是不同的——阴阳师召唤式神的时候,那式神总不可能都是和婴儿一样的完全新生,怎么着都是自带妖力等级和记忆,倒是也不至于和游戏里面一样从头养起,那……如何把在外面野惯了的妖怪变成家养的乖巧的指哪打哪的式神……
这题目实在是有点超纲啊!
难道要用爱去感化吗?
萤草尴尬地揉了揉脑袋。
青行灯笑着鼓励:“哪怕是你不知道,猜猜呗,我直说那有什么趣儿。”
萤草闭上眼睛,大开脑洞。
阴阳师游戏如何暂且不论,但是如何让一个野性难驯的野马变成口衔横骨乖巧的不行的战马呢?
萤草开的第一个脑洞是阉割,一般割完了之后野性也就去了大半了。
然后偷偷看了一眼美艳的灯姐姐,赶紧把这个糟糕的脑洞填上,茨木酒吞都算了,灯姐姐那毕竟是个姐姐……
换个联想吧。
如何让一个被拐卖了的妇女听话?
让她生孩子,用孩子拴住她,让她自愿做大山里的女人。
但是!
#跨种族是生不出宝宝的!#
#灯姐姐真的有生育功能吗?#
……
……
……
“那个……”萤草在填上了自己第十八个脑洞之后,低着头,嗫嗫说出了一个最常规的也没啥亮点的办法,“或打或关,打到您听话为止,或许是个办法。虽然我不一定能做得到,但是这也是一个办法呀。”
青行灯不依不饶:“如果怎么打都不听话呢?”
萤草看着青行灯那似笑非笑的脸,终于想起来,青行灯以为自己被契约走了之后的反应……其实是,废了自己的记忆让阴阳师无话可问。
但是……
妖力并不是一个特别能够掌控的力量,甚至于借了别人的妖力好像也能用,所以废了记忆这种高精度的活计,对一点点炼气吐息,灵力全是自己修来的修道的人来说不太难,但是对于妖气入体才成了妖的他们来说,很容易一不小心就变成把自己拍成白痴。
这样真的好?
“洗了记忆从头来?”萤草试探着开口,“可是万一用力过猛……”
拍傻了那可咋整?
萤草的未尽之意,青行灯其实是明白的。
是以,青行灯笑的也是相当的浅淡,修长的手指慢慢玩弄着莲花灯盏上的火焰,声音听起来却是从地狱里面爬出来的厉鬼一般:
“确实,如你所想,抹掉记忆有可能会失败掉。但即便失败了,那最多也就是被召唤出来的妖怪变成白痴而已……他们不过是利用妖怪的肉身和妖力,至于有什么记忆,是否多愁善感,还能不能正常的思考,谁又在意那么多呢。”
“好用,不就得了?”
萤草狠狠打了个寒颤。
在小几下面的手,默默覆盖上了茨木的大手。
萤草抬眼,看向正在关切地看着自己的茨木。
不自觉地便开了口,语带心疼:“你……”
你被阴阳师契约的时候,吃过多少狗粮,吞过多少同族,打过多少野生的妖怪?
萤草舔舔嘴唇。
不,她当然不是介意茨木曾经有过这些历史,这些话……其实她也并不想问出口。
以己及人的想,如果她是茨木,在没办法反抗,玉碎了也能被阴阳师通过蓝符契约复活回来,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情况下,那还是坦荡一点好了。
该吃就吃,该打就打。
正如自己原来那个世界的杀手。
你不杀的话组织就杀你,那你在自己强大起来之前半点反抗余地都没有的情况下,你又能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