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别走!鹤丸国永惊恐的看着那女子在月光下破碎成了无数美丽的光屑,徒劳的试图伸手抓住,却只抓到了满手的空虚,瞬间的失重感让他从梦中惊醒过来。
“鹤,你又做梦了。”三日月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这间屋子里呆着的几把刀有各自的小隔间,却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最阴暗的地方,避开了从窗户透进来的月光。
鹤丸国永动动自己睡得有些僵硬的身子,把挖掉了一只眼睛的那边脸靠着墙壁,不过这样就露出了他伤口深可见骨的另一边肩膀,鹤丸不耐烦的扯了扯落在一边已经脏污的外套,终究因为手指无力而就此放弃。
那边的三日月低笑起来,和泉守兼定哼了一声似乎挪了挪身子,墙角处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三日月头上的金色流苏似乎晃了晃,“小狐丸在做什么呢,啊对了,今天轮到你了呀……不知道这次又是什么把戏,我倒是颇为好奇。”小狐丸顿了顿,用沙哑干涩的嗓音回应道:“兄长何必这么刻薄,毁了你的脸又挑断你的脚筋的可不是我。”
“啊……的确不是你。”三日月宗近恶意的扯开嘴角:“可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想迁怒你而已。”
被三日月迁怒的这个对象甚至没有固定的选择,这些付丧神也都清楚,更不会在意。他们彼此之间最后的情谊早就被磨灭在了黑暗之下。
这里有的只是没有尽头的痛苦,和已经烂掉的付丧神们。
这间屋子里的付丧神是最受审神者“宠爱”的男人们:挖掉眼睛的鹤丸国永、挑断脚筋的三日月宗近、灌下□□毒哑的和泉守兼定……那个女人自以为是的“宠爱”是如此可怕,被迫按在身下的屈辱感和强行施加的肉体上的折磨,是他们腐烂的根源。
审神者甚至夺走了刀剑的本体把他们各自隔开放在了不同的小间里,把这些付丧神当成了任由自己揉捏的物件。
“就是这里了。”门外传来了一期一振柔和的声音,屋子里的付丧神们都有些惊讶——他们从未听过一期一振这么和人说话,他的语气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卑微恐惧的,和短刀们也大多是小心翼翼。也许他曾经这么说过话,可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至少,已经是久远到他们根本记不起来的时候,才有过的吧。
门被拉开了。三日月的隔间距离门口最近,然而这次映入他低垂的眼中的却并不是往日的审神者那双涂着指甲油保养得宜的脚,而是繁复精致的长裙下摆。“这是三日月宗近。”一期一振的声音在一旁解释道。三日月心思一动,抬起头,也许是因为光线昏暗的原因,他只看到女子掩在红色披风下白皙的下颌。
不是审神者……
不知道该是什么心情,三日月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篁歌已经无比自然的蹲下身子,抬手按上了男人伤口已经腐烂化脓的脚踝。三日月宗近莫名的生出一种屈辱感,仿佛被这女子看到自己丑陋的伤口是何等不敬的事情,徒劳的拽着自己的衣服试图遮掩脚上的伤。
而英灵脑袋上那领导力A 的属性正在闪闪发亮。
然而柳篁歌自然不知道眼前的男人是被自己的英灵属性影响到了,只道是他是不愿意让陌生人看到他的伤,立刻抬起手放开他的脚踝,步履轻盈的走了出去。三日月宗近猛地抬头,就看到一期一振已经拉上了门,挡住了那女子留在门口处最后的一点影子。
“伤口有些麻烦,但不是很难处理。”柳篁歌抽出帕子慢条斯理的擦着手指,她看着白色的手帕上散开的几丝黑色的瘴毒,若有所思的问道:“不过你们这里倒真是奇怪,中了这么严重的瘴毒居然还没什么事?”一期一振并不太懂她口中所说的瘴毒是什么,不过稍一联想就能猜到——无非就是濒临崩溃时,付丧神身上暗堕的气息。
不过好在篁歌并没有继续追究下去的打算,她若无其事的把手中的帕子变成一抹消散在空气里的灰尘,依旧笑得温柔和善:“请一期殿下带我去下一间吧。”
然而当她挨个查看完,终于走进最里面这小小的隔间的时候,柳篁歌脸上的笑容却忍不住僵硬了。
那藏在记忆深处的小家伙如今已经长成了青年的模样,可该怎么形容这孩子的样子?白发的青年颤抖着,无力的蜷缩在墙角,脏污的羽织落在地上露出满身的伤口,哪里有半天她记忆里神采飞扬的跳脱模样?
曾经被她放在手心里宠的小白团子居然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柳篁歌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一抽抽的疼。她刚刚迈进去,就看到鹤丸国永缩了缩身子抖得愈发厉害起来,篁歌抿着唇角低声安抚:“小鹤听话,让我看看你的……”
“出去……”鹤丸国永埋在胳膊底下的脑袋闷闷的发出了两个字,柳篁歌皱着眉,可当她的手指刚刚碰到鹤丸国永的手臂的时候,青年却发出了崩溃的喊叫声。
“……我让你出去啊!!”鹤丸缩着脑袋躲避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饱含着绝望和痛苦,让柳篁歌简直心疼的滴血。
“我求你了……别看我……我现在真的不好看……”他咬着牙压抑着喉咙里的哭泣,脑袋上却忽然被罩上了一件温暖的披风,温和醇厚的灵力顺着上面缓缓流入鹤丸的体内,把圣灵披风盖住鹤丸国永的柳篁歌表情冰冷,她转过头看着门口的一期一振,语气平静的问了一句。
“请问一期殿下知道,那位小姐究竟来自哪里么?”女子微笑起来,声音清脆温柔。
“毕竟在下一不小心把她杀掉了呢,不去道歉可不好呀。”
☆、第三章
第三章
这么说着的柳篁歌却一点也没有动的意思。
她此刻站在月光下面,华丽的水色长裙铺在地板上衬得女子像是一朵柔软的花,鹤丸国永消瘦苍白的手指死死攥着她的袖子,篁歌轻叹一声,隔着圣灵披风摸了摸他的脑袋。拽着她袖子的手微微一抖,立刻抓的更紧了。
“不过看来比起找人,先帮他们治好伤势才比较要紧吧。”柳篁歌揉着额头,小心的拽了拽自己的衣袖,鹤丸国永却一点也没有撒手的意思。“小鹤不要闹。”女子蹙着眉,稍稍加大了力度。“我撒手的话你会不会又走了……”鹤丸国永沙哑的声音低声念叨着,柳篁歌更无奈了:“我只是去找些东西,”她俯下身子,扒拉着红色的披风想把鹤丸国永从里面翻出来,可对方忽然撒了手死死拽着披风,说什么都不让她看自己的脸。
柳篁歌叹口气,只得隔着披风问道。
“好吧,那我问你,当年被你藏起来的圣灵珠,现在在哪?”
“你拿回珠子是不是又要走?”莫名其妙在这里陷入死循环的鹤丸国永固执的让柳篁歌脑袋疼,她揉着额角,开始犹豫要不要告诉他当年的真相。
曾经被鹤丸国永阴差阳错召唤的柳篁歌,不禁要养自己还得养只幼年的付丧神,全部靠圣灵珠的灵力来维持日常活动和大部分的战斗;可熊孩子鹤丸国永当时只觉得把这颗珠子藏起来就能让篁歌永远留下来,直接导致了柳篁歌没了魔力源,结果灵力透支重伤回到英灵座。
而且她女娲族的至宝——栖息着历代女娲族圣魂的圣灵珠居然就这么留在了鹤丸国永的手里,再也没跟她一起回去英灵座!(╯‵□′)╯︵┻━┻
心好塞,熊孩子还舍不得打。
一边生气一边心疼的柳篁歌终于扯回了自己的袖子,“小鹤你要听话啊,没了圣灵珠我只能走的更快——好孩子快告诉我那珠子在哪,没有灵珠我怎么帮你们治疗。”念及着当年这孩子黏她的程度,柳篁歌担心真相会刺激到他,也只得说了一小部分的事实。
鹤丸国永手指有些抖,埋在披风下面的脑袋发出了闷闷的声音:“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像当年那样,就那么走了。”
啊,头疼。
柳篁歌开始无限怀念起当年那个虽然调皮捣蛋但是一直都是乖萌乖萌的白团子。
“我答应你——圣杯战争期间的契约结束之后,我会另想办法留下来。”鹤丸国永隔着披风听到那女子无奈的订下带有言灵的约定,终于松开了垂在身侧已经抠出血的拳头。
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
***
柳篁歌出去寻找圣灵珠的时候,身边不禁跟着个死拽着她衣服不撒手的五虎退,还有个一脸不放心的一期一振。“一期殿,我身边跟着master就足够了。”不过以她的纤细外表来讲,说这话一点也不靠谱;何况要去的地方还有检非使出没,作为一把传统的小短刀,五虎退看不懂英灵那一大堆数值,但是却能大致理解一堆顶尖属性里,筋力E和幸运E是个什么概念。
这么忧心忡忡和兄长描述的五虎退和一旁一堆同样惊恐担忧表情的短刀一样,同样选择性遗忘了召唤出柳篁歌的时候,英灵云淡风轻的抬手一个天雷破把一群检非使团灭的模样。
无论是生前作为魔君还是死后成为英灵,从来都是作为实力强悍的顶尖高手被人敬仰崇拜的柳篁歌微妙的看着一期一振一脸严肃的非要跟自己过去,无论她如何苦口婆心的和他解释自己确实很强,一期一振就是听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