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黎因为受伤不得不留在当铺休养,但依旧有生意上门。客人叫吴其诚,是一位政府高官,这从他一贯颐指气使和养尊处优的气势就可以看出。
但对于他所求的,他还是难得地表现出了低声下气,“我希望一个人死。”
叶黎问道“谁?”
见叶黎没有拒绝,反而问对象是谁,吴其诚不免一喜,“叶振声。”
叶黎眉毛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吴其诚继续说下去,“他和我一向政见不合,而且是我竞争下任□□的最大对手,我希望他能在一个星期里死掉,当然要死得越自然越好,就用意外事故好了。”
叶黎微微颔首道,“当然可以。”
“那我需要典当什么?”能得见政敌死掉的狂喜压过了初来时的谨慎小心,吴其诚问道。
叶黎微笑道,“这笔生意很麻烦,所以要的也很高。我要你的一双腿外加一只眼睛。”
听到叶黎的要求,吴其诚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老板,就不能换别的?”
叶黎轻轻摇头,“只有比这个更高,没有更低的。”
吴其诚顿时为难起来了,他既不愿放弃这个好机会,却又舍不得典当。
叶黎若无其事地又道,“不如,吴先生,你换个要求吧,比如不要他的命,让他丢官,让他发生别的事情。”
“老板你说的有道理,虽然要不了他的命,但让他下马也不错。”吴其诚眼里闪着恶毒的光芒,似乎想到了什么不错的主意,他最终下决定道,“我要他最近负责的那项工程出事。”
那可是中央批下来的工程,一旦完成,叶振声在中央那里的印象就会更上一个台阶,但要是出了事,叶振声准是吃不了兜着走。
叶黎微微颔首“这个可以。”
“那我需要典当什么?”比起上一次吴其诚显得小心翼翼多了。
叶黎抿唇一笑道“这个不需要你典当多重要的东西。”
听到这话,吴其诚心放下了许多,不是太重要的东西,只听叶黎继续道“我要你典当你的水性,甚至会对水产生恐惧。”
吴其诚恍然大悟,他年轻时就是一个游泳健将,即便现在官居高位,游泳潜水这些爱好也没有改变,不少人还借此讨好他。虽然他很喜欢游泳,但和权力比起来这实在算不了什么,所以他喜道,“我愿意典当。”
“吴先生,你要记得,八号当铺一旦典当,无法赎出。”叶黎略有深意道了一句。
“我会记得的,老板,你真是太慷慨了。”吴其诚沉浸在喜悦之中,对叶黎奉承道。
叶黎亦回道,“八号当铺乐意为每位客人尽心尽力。”
吴其诚陷入幻境后,叶黎就取走了他的水性以及对水的适应,从此后他会变得讨厌水,置身于水中会心惊胆战。做完后叶黎一挥手就让吴其诚回到了现实中,接着冷笑了一声。
两天后,叶振声叶部长负责的一项重大工程出现事故,虽然没有出现什么人员伤亡,但也无限期拖延了这次工程工期,叶振声为此焦头烂额,上头对其也颇有微词,据有心人传言,叶振声恐怕参与不了下任的市.委书记的竞选了。
除了一些人为之暗中窃喜之外,也有人为叶振声担忧,钟梁就找了个时间和叶振声见面,其实光是他在这个时候还愿意和叶振声接触就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振声,这次的事情要不要我出手。”钟梁问道,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让叶振声从这次事故中安全脱身的确不难。
叶振声摇了摇头,“多谢你的好意,不用了。”
钟梁以为他还在介意叶芷兰的事,便道“振声,不说芷兰的事,就凭我们这么多年来的情谊,我都会尽力帮你。”
叶振声还是婉言拒绝道,“钟梁,我是真的不需要,我从官以来,清清白白,兢兢业业,一直都是无愧于心,就算今日真的卸任了我也没有好遗憾的。”
叶振声此人本就不是权力欲望重的人,若他是,早借着钟梁对他们的愧疚青云直上了,而不是在钟梁位高权重后,反倒减少了往来,仅仅是维持着君子之交。
他拒绝的很坚决,钟梁也没有办法,只想着真到了紧急时候怎么也要将好友捞出来。
不仅钟梁在为叶振声暗暗担忧,叶家所有人也为他挂心,谢清蓉见儿子每天为了处理这些事,忙得都瘦了一圈,于是天天煲滋补的汤给他喝。叶晨阳虽然担心父亲,但却无能为力,帮不上忙,出来走走时却不知不觉走到了‘Dawn’酒吧。
因为知道叶黎是‘Dawn’酒吧的老板,叶晨阳平时也没有少来,但每次都只有阿吉和其他几个调酒师。
然而这次他进去的时候,正好遇上叶黎在吧台调酒。“既然来了,就坐下吧。”叶黎依旧慢悠悠地道。
叶黎看也没看门口,却知道他来了,真是奇怪,叶晨阳不免这样想到。但还是听话的坐在了叶黎面前。
酒吧里很安静,也没什么人,叶黎专注地在那调酒,阿吉在旁边打下手。
灯光好似给叶黎整个人都塑上了一层金色,愈发凸显她容貌的精致和不俗的气质,她的眸子幽深,像装不进任何的光亮,也没有什么能被她放在眼里。
叶黎的动作完美的根本不像一个新手,叶晨阳忽然很想知道这两年里叶黎究竟都经历了些什么。
“好了,尝尝吧。”叶黎将调好的酒放在他面前,微笑道,
这是一杯橙黄色的鸡尾酒,叶晨阳没有多迟疑,就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甜的感觉瞬间在舌尖扩散开,接着是舌面感觉到微微的酸,滑入喉咙之后,明确的酒意散发出来,脑部、胸腔和胃立刻感觉到了一股热量。喝第二口时,感受到了白兰地的浓郁的木香和醇厚的口感,以及利口酒的的淡淡的橙味。
“你不用担心这次的事。”叶黎拿起阿吉递过来的白色湿毛巾,擦了擦手,意有所指道。
闻言叶晨阳立刻猜到了叶黎说的是他父亲这次的事,“你的意思是?”
叶黎将毛巾又给了阿吉,然后看向叶晨阳,“这些风波只是暂时的,很快就会过去,你父亲不会有事的。”她神情淡淡,口吻里又带了理所当然地道。
叶黎显然没有向叶晨阳解释的打算,转身又回了里间,吧台后又只剩下了阿吉一个调酒师,好像这次的调酒只是她的一时兴致所起。
叶黎走后,叶晨阳也没有了再留下来的打算,在喝完了叶黎给他调的鸡尾酒后,叶晨阳便离开了‘Dawn’酒吧。而且毫无理由地,他相信叶黎所说,父亲会没事的。
事态接下来的发展,就是叶振声多了一段赋闲在家的时间,这个惩罚力度不轻也不算重,还看什么时候再被起用,对此叶振声的心态也很好,他忙了这么多年,如今陪陪家人也不错。
以为打落了政敌的吴其诚最近也是春风得意,连他儿子吴天佑也减少了在钟元杰身边巴结,正当吴其诚春风得意的时候,在一次和另外几个领导去乡区视察的路上,发生事故,连人带车都落入河中。
而两辆车,乘车的七个人,居然只有吴其诚死了,后检验尸体,发现他的死因不是溺亡,而是惊惧过度而死,一个多年的游泳健将,居然会因为怕水而死,不禁让人慨叹,真是擅水者溺啊。
还未等人们为他的死感伤慨叹多久,随着吴其诚一死,他背后的许多腌臜不清白之事一股脑都被翻了出来,连个死后清名都没留下,吴家人急得如火锅上的蚂蚁,到处找人找关系,吴天佑还跑去求钟元杰,却只得了一个‘滚’字。最后吴家财产全部被充公,吴家一家人清晨就离开了京城,这里已经没了他们的容身之处。
不久后,叶振声官复原职,因为吴其诚被曝出的受贿之事和那件工程也有关,不知是有心还是无心,上头也把最大的责任算在了已死的吴其诚身上。不过就算这样,叶振声也有监察不力的责任,所以想在这个关头再进一步是不大可能了。
牵动官场上无数心思的市.委书记一职最终落到了一个新上来的谁也没想到的地方官身上,既不是曾经的大热门叶振声,也不是后来居上的吴其诚。
这件事叶黎当然知道,甚至她在其中做了很大推手,叶振声看起来利益受损,只能算平安无事,但这也是叶黎有意为之,因为在一年之后,首都会发生一件大事,其中市.委书记首当其冲,可以说避无可避,无论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人多有能力,在对上那件事,都只能自认倒霉。
为了这件事的谋划,连期间当铺的几笔交易因为白家人的插手而被取消她也没有多在意。叶黎希望叶芷兰平安,那叶家就必须平安,作为叶家最大的保.护.伞叶振声也得好好的。
“你做了一笔并不划算的生意。”八号当铺里忽然响起这样一道声音,是黑影的声音。
就像他曾说的,这世上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叶黎单膝跪下,声音平淡地道:“那只是一个庸碌功利的灵魂,不值得当铺在他身上多费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