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你注意点……注意点形象啊……”
此情此景,曾书书摇头笑说:“是啊是啊,李鲤师姐果然骁勇,青云传闻里,师姐可是无比凶悍的夜叉,多少师兄弟怕的很呢。”
说着,他便要从林惊羽怀里把人接过来,不料对方拒绝。
“我来。”
李鲤觉得神志在一点点被剥夺,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问他:“能抱得动我?”
“抱得动。”
这样的回答,真好。
李鲤安心靠在他怀里,合上眼。
“师父,苍松师叔,先让师姐们去定海庄疗伤。”张小凡请示田不易和苍松。
田不易看着女儿好歹能够在齐昊怀里站立,妻子也没有大碍,心中松了一口气,“受伤的人先走。”
“是。”
林惊羽抱着李鲤站起身来,苍松深沉犀利的眼神里晦明难辨,最终叹了一口气,“去吧。”
他是教不了他什么了。
分出神来看得清楚,若青龙全力抗下斩鬼神,就是不输、也绝对赢不了惊羽。
几年的时光,还不如跟李鲤在一起的几十天。
林惊羽走到今日,他已经教不了他了。
未来的路是正是邪,是善是恶,就看惊羽自己的造化。
而苍松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路要怎么走,还怎么教徒弟……
林惊羽走的时候,不放心地回过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张小凡,好友只冲他点了点头。
御剑而起,怀里的人又昏迷了过去。
大梵般若……
小凡,三家功法,魔教天书尚且事出有因,大梵般若又怎么解释,如果是普智教给你的,那你可知身怀二法故意隐瞒的下场是什么吗?
你身上的太极玄清道是要保不住的。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李鲤受的伤让他觉得害怕,可是另一股害怕——
法相目送他的目光那样悲悯,到底是为了什么?
苍松与大力尊者以及东海诛仙岛的修真道友简单寒暄了几句,相互告辞,又对天音寺和焚香谷的小辈们开口:“既是如此,大家先去定海庄修整一下,不日便回青云。”
“是。”
“是。”
田不易冷冷地看着座下还留着的七徒弟,“张少侠方才一手大梵般若功法好生惊艳啊,不知师从何人啊?”
清秀的少年惨白了脸色,身侧受伤的女子没走,仿佛要给他力量一般,与他并肩而立。
天音寺小辈的和尚们均是有所怒气和不解,本门佛法竟让佛门之外的人学了去,法善刚想讨一个说法,却听自家大师兄清声开口,“阿弥陀佛,张小凡师弟,本就是我天音寺四大神僧之一普智大师的俗家弟子,会大梵般若有何奇怪。”
“什么!”
血色僧袍下的人无一不是色变。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瞒的了,反正迟早是要知道的,张小凡看着怒不可遏到说不出话来的恩师,跪了下来:“师父,在您之前,我确实叫过普智圣僧一声‘师父’,回到青云,弟子甘愿受罚。”
天朗。
气清。
若不是满目的尸体,仿佛适才的腥风血雨不曾有过。
此次交战,明面上看起来旗鼓相当,魔教虽然收走了夔牛,可也几乎死了全部到东海来的人。
但是正道人心中自有一杆秤,对方用的还是人海战术,死掉的,不过占了一个“人多”,真正有本事的,都全身而退了。
人心离散,神兽现世又猝不及防。
这一仗,实际上是正道败了。
而等待正道的,又是另一场腥风血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再也不会爱了……你们都懂的。
☆、青云公审
李鲤是清楚自己的伤情的。
看着渗人,实际上……
好吧,实际上真的很渗人。
用田灵儿的话来说,“差一点就药石罔效了鲤鲤师姐……”
药石罔效,哪儿就这么夸张。
李鲤没有那么弱,她这三十年又不是只在小竹峰当个打杂的,哪儿还能跟当初一样,即便受的伤比当初严重得不知道多少倍。
她不是软弱的人,这样的伤搁在她自己身上,只要熬过了最要命的关头,过了这之后,只要她还有力气,就能咬着牙自己撑回去。
李鲤虽然昏昏沉沉,但也能够听到苍松师伯和田师伯训人的大嗓门。
“谁让你停了,为师有教过你停吗!”
“不知所谓,你居然敢对魔教的人手下留情,胡闹,胡闹!”
“你知道魔教是什么样的人,今日你把软肋曝露给他们知晓,是要等来日他们拿住你咽喉吗?”
“乾坤清光戒是这么好挨的!你不要命了!”
包括林惊羽回师长的话,她也听到了。
“既然这样,师父,田师伯,弟子甘愿受罚,我给师姐疗伤带她回青云,不用假手他人,而我自己的伤就等回去之后再说,我能撑住。”
真是倔强得、九头夔牛都拉不回来吧,谢绝了所有人给他以及给她疗伤的想法。
他是想要靠自己,靠自己保护她平安无虞。
不过李鲤有清醒的意识后也后怕地想,如果林惊羽、张小凡他们没有折返回来,流波山一战,又会怎样。
“那你该感谢苏茹师叔,是她说要拜访一下司徒庄主,感谢他对小凡的义气相助,因此我们才在东海多停留了一会儿。”
“是吗,我还以为你跟我心意相通,知道我出事了才回来的。”
“看到变天了,所以第一时间选择回去,御剑在海上才感到你出事了。”
“哄我开心啊,小凡或许能感知到雪琪出事了,毕竟有噬血珠和天琊的相生相克,而你,你多半也是斩龙告诉你雪琪和灵儿出事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当时你来渝都救我,实际上是因为琥珀朱绫的示警。”
“没有,我是真的感到你可能出事了。”
纵然李鲤说的是真,确实有青云法宝的特殊感应,可也不是天琊剑,不是琥珀朱绫,而是花刺,它也是了不得的法宝。
或许别的大多因为神器强大,所以主人不得不强大才能与之匹配。
花刺相反。
它因主人的强大而强大,灵性更甚。
然而林惊羽也没有说谎,那种感觉与神兵利器无关——
他就是觉得不安。
很直接又很纯粹的不安。
定海庄里,清风灌入窗棂,李鲤枕在林惊羽肩上,感受着温凉深厚的功力为她一一抚平体内的创痛,听着清冽如碎玉一样的男声静静地说:“阿鲤,我带着你回青云,萧师兄能做的我也能做,你相信我,好不好?”
好。
自然是好。
对着林惊羽,她会说“不好”吗?
只是,这样的关头提到萧逸才。
唔,让她想想,是不是他的别扭劲又上来了,可还没等到她在伤痛的折磨下想明白,就听到他继续说:“不关别人的事,只是能够想到你当年……别怕,以后有我在。”
有他在。
好,有他在。
于是一路上五日,到现在回到小竹峰,已经能够觉得——
活过来了。
尤其还有,三十年一直和师父僵持不下的冷战,终于得到了解决。
水月漂亮的杏眼里情绪复杂难辨,她对这个徒弟不可谓不宠爱,一面恼火她的懦弱和不争气,一面又实在心疼她心里过不去的那个坎儿,如今看到她又一次死里逃生……
罢了。
从前的事,现在想想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好;以后的事,就让阿鲤自己拿主意就好。
“起来吧,你的伤还要静养,回床上躺着。”
李鲤盈盈一笑,抬起头来对上恩师绰约的风姿,“谢师父。”
天底下,父母子女,无不是的父母。
李鲤想,从今以后,她还是会选择不出世,当然,这种情况是建立在师门无令下。
她想继续留在小竹峰,好好侍奉恩师,毕竟这三十年来的逃避,真的真的,没少让师父操心。
若是等到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情况,那才让她后悔呢。
不过——
师父这边还是很好糊弄过去的,李鲤这一伤,什么不痛快和嫌隙都烟消云散了。
但是文敏那边……
瞧,送走了师父,她又折返回来。
李鲤心想,师姐忍了这么久,终于是忍不住了。
毕竟大师姐一路回来,脸色难看得不行,害得灵儿那丫头还一本正经教训她,“鲤鲤师姐,肯定是你哪里里惹到文敏师姐不高兴了,我和雪琪师姐这么乖,自然是不会的。”
文敏为了什么,李鲤是知道的。
坐下了,师姐在床沿坐下了。
板脸了,师姐板脸了。
开口了,师姐开口了。
“阿鲤,你老实告诉我,你和林师弟……”
文敏的口气不可谓不语重心长,李鲤也坦然:“是。”
“你们真的有了肌肤之亲?”
“是。”
“你们!”文敏气得两颊生晕,扬手就想打人,可看着床上还未恢复红润血色的伤者,却发作不得,“你们简直胡闹!”
“怎么就胡闹了。”林惊羽这么好,可她该怎么扭转文敏师姐对他的印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