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洗了两遍手搓了洗手液的宁钰还是忍不住将碗筷收起来,连同饭桌上的菜盘,湿了手,又洗了一遍。
从楼下又跑上来的天道无常进门第一眼看了一下客厅的碗,已经被小姐姐收起来洗了!
没吃好,委屈的胃疼……
宁钰正好洗完手出来,看着天道无常一脸委屈,在见到自己之后迅速变得一脸神秘。
“有什么事赶紧说,你吃完饭没事可以走了,幸好没死在我家。”
宁钰转过身不想跟天道无常多说什么,她此时应该生他的气啊,她为什么要收留他?还给他做饭?
但北京到苏州上千里的路程,那人一个晚上赶过来,这一晚上,宁钰不知道天道无常经历了什么,但从早上那人发着高烧倒在她家门口,宁钰便知道,天道无常简直是在玩儿命。
“我有一件礼物送给你……”
“不需要!”
“不是天道无常送给墨不沾衣,是我,送给宁老师!”
宁老师?这不是网上学员这么叫的么?
宁钰突然想起来这人最开始就知道她是编辑器大大墨迹,知道她是花姐墨不沾衣,这会儿提到“宁老师”,宁钰顿时不觉得奇怪了,还有什么他是不知道的?
“天道无常——!”
“宁老师,如果现在不想搭理天道无常,那我就不是天道无常。”天道无常走近宁钰,慢慢伸出放在背后的右手,将一只雕花古朴的木盒呈到宁钰面前:“你好,我叫岳扬!”
宁钰死死盯着天道无常,脑海里开始翻这个名叫岳扬的人是何来路,却突然想起十一开课那天,那个只说话不听讲,还不交作业的岳扬。还有报了她vip课程节节课不落下却从来不提问,同样不交作业,每节课账号过来只有刷花一件事的——岳扬!
还有那个自告奋勇要做帮宣后期的天道无常,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俩人之间的猫腻呢?
当初把天道无常的视频后期骂的狗血淋头,到头来,说起那人的后期老师,可不就是自己吗?
“我不接受贿赂。”
“打开看看再说是不是贿赂!”
宁钰将信将疑的接过木盒,缓缓打开,是一只黑白身体的毛笔,那造型,是万花武器的样子!
“一樽生死……”
“是,笔杆是万花武器,一樽生死的外观。”
“善琏……湖笔……”宁钰拿起毛笔,本以为不过是剑三毛笔模型,却突然看到笔身一行小字,整个人都惊呆了。
“文房四宝之一的湖笔,我特意去了趟浙江,还好有老作坊愿意帮我特制一支……”
“你怎么知道……我用毛笔?”宁钰手里拿着笔,却不知怎么将塔放回去……
自秦朝大将军蒙恬发明毛笔,从此将史家刀笔之吏解脱出来,毛笔的使用流传千年,后人尊称其“蒙笔”。
这便是湖笔的前身,浙江善琏镇身为蒙笔发源地,蒙笔之乡,其流传之笔一度兴盛于宋明,当年的苏轼苏东坡便极为推崇善琏湖笔。
买一只湖笔不难,但这一只剑三模型的笔身……
“有一次公开课,宁老师开了全屏分享,你的瘦金体也很好看!”
“值吗……”
天道无常还准备吹嘘他的观察多么细致入微,却突然发现宁钰手拿毛笔看着他,面色动容,一路话问的极为艰难,顿时以为宁钰是心疼他为了这只笔特意跑一趟善琏镇求爷爷告奶奶的定制一只笔的不易。
“也没多大点事,我提前让人做好了笔身,然后拿去镇上找人……”
“一个晚上,上千里路,又在楼道蹲五六个小时,值吗?”
正欲滔滔不绝的天道无常突然不说话了,他没打算跟宁钰说他怎么赶过来的,也不想宁钰因为这个才心软,他只想第一时间赶过来,陪在她身边,告诉她:他在,他一直在,无论发生什么事,就算墨墨不要他了他也永远都不会离开墨墨,甩都别想甩掉……
天道无常不说话,本想沉默的应付过这个问题,宁钰却并没有放过这个话题的意思。
“来了为什么不敲门?”迎着风在门口等到天亮?
“那……我……当时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天道无常说话有点结结巴巴,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
他到墨墨家门口的时候正是凌晨两三点,那个时候怎么可以去敲门……
所以早上好发着高烧差点没烧死,所以一起身直接晕倒在地!
“你不要命了!”
“你不知道。”天道无常看了一眼宁钰,却被她明亮的眼睛盯得不敢喘息,让他不得不低下头目光移向别处不敢正视宁钰:“太过珍惜的东西,当面临失去的时候,真的用命来挽留……又有什么大不了。”
第五十一章 帮举一点不见外
宁钰缓缓将毛笔放回木盒,不知要说什么,也不知能说什么,天道无常进门的那一刻起,她心里已经没有秀姐什么事了。
不是因为他不远千里连夜感慨的感动,也不是因为此时花尽心思的湖笔,只是天道无常本身的气质,他人一出现,宁钰就知道,天道无常跟梨棠煎雪那类人根本就扯不上关系……
一个人的品味可以从衣着上看出来,一个人的气质可以从举手投足之间看出来。
天道无常是个眼界很高的人,不是说自己交际的圈子要求高,而是他见过的世面高。大场面不会小家子气,小场面不会嫌贫爱富,进退有度。
这样的人,在游戏里不可能会撩梨棠煎雪那样的妹子,即便他曾经年轻不懂事过,本性也绝不会坏到游戏重心放在撩妹上。
至于梨棠煎雪的问题,宁钰自始至终都不想去了解。
当时被梨棠煎雪逼上门,宁钰脑子一热跟着换时装,狠出了一次血,除了当时不肯莫名其妙在外人面前露怯外,她还觉得突然有那么个女的莫名其妙找上门,天道无常都不给她好脸色看,却还来耀武扬威,就算是替天道无常挣个面子,也要正面跟梨棠煎雪怼起来。
她墨不沾衣什么时候也不需要情缘来给自己买买买,你梨棠煎雪算什么东西,拿着别人买的东西有什么好炫耀的?
只是当秀姐打上门来的那一刻,宁钰还是懵了。如今看来多么显而易见的真相,偏偏当秀姐出现在她面前提起天道无常的时候,她就是心疼了,不管不顾了……
一向理性又如何,只是未到伤心时,那一刻,她在乎天道无常,谁要走觊觎天道无常的心思,她不可能冷静。
“不试一试吗?”天道无常眼见宁钰欲将毛笔放回木盒,连忙合上盖子,腾出右手抓住花姐姐放笔的手:“做笔的老师傅告诉我,初学书法之人。多用兼毫,虽然从宁老师笔锋之间不难看出还是有长年累月的沉淀,但宁老师也不是急功冒进之人,我猜你如今依然用兼毫……”
“你想看?”
“嗯——!”
宁钰抬头严肃的看着天道无常,一副下了很大决心的样子,天道无常一看似乎有希望看着小姐姐写字,整个人神采奕奕,眼睛都亮了。
“去烧一壶热水,不要等到沸腾,水壶开始响就行的。”
宁钰拿起笔便转身进厨房,她本从来不在人前写字,可面对天道无常……她总是没有原则的接受他的渴求。
“烧水做什么!?”天道无常水壶都插上电源了还压不住好奇跟着问。只见宁钰拿出一只碗摆在餐桌上,等到水壶烧开,一言不发的倒了大半碗。
尽管宁钰始终没有开口搭理天道无常的意思,帮举大人依然喋喋不休见什么问什么。
“好好的毛笔不蘸墨水放开水里烫什么?”
“虽然这笔还没上墨,那也是狼毫做的啊,唔……开水一烫那个味儿更浓了……”
“怎么用碗呢?还能吃饭吗?”
宁钰烫完笔就撑在碗沿儿去洗手间洗了洗手。
又洗手……
帮举有点小紧张,宁老师好像有点洁癖,还有点强迫症……
晾着毛笔的宁钰离开餐桌便去了卧室,天道无常跟到卧室门口,搓了搓手,挠了挠头,还是强忍住好奇心没跟进去。
宁钰卧室窗台晾着一方墨,同样是之前去安徽收来的徽墨。
宁钰长到二十五,练字练了二十年。
小时候去学书法多半为了修身养性,宁爸希望藉此磨炼宁钰的性格,这么多年来宁钰确实从练字当中学到很多东西,但同时也难免沾染上古代文人的酸腐劲儿……
她也跟着养墨。
古时有例,家中养墨,将墨置于屋内通风之处,日积月累,墨便沾染了人气,再用来书写也会有灵气……
宣纸,湖笔,徽墨,文房四宝这会儿凑齐三个,天道无常真是攒了人品了,作为一个门外汉,他哪里知道宁钰答应她写那一幅字有多庄重……
书房的桌子当着电脑,宁钰昨晚写字写到凌晨,全部都是跪在地上写的,所以才会有天道无常看到的那一幕,满眼都是字。
显然今天的字,宁钰不愿意那么随便。她干脆将纸拿到客厅,将茶几上的果盘茶杯甚至桌布统统推到地上,小心翼翼的将笔墨宣纸放到桌子上。
茶几不高,天道无常一米八还要多的个头站着怎么都不舒服,干脆跪在侧面看着宁老师下笔。
“远别离。”
“古有皇英之二女,乃在洞庭之南,潇湘之浦。海水直下万里深,谁人不言此离苦!”
“日惨惨兮云冥冥,猩猩啼烟兮鬼啸云,我纵言之又何补,皇穹窃恐不照余之忠诚,雷凭凭兮欲吼怒。”
“帝子泣兮绿云间,随风波兮去无还。恸哭兮远望,见苍梧之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