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含含糊糊的答道:“那浑小子,又被他舅舅接走了,说外祖父、外祖母想得很。只怕临近元日才会送回。”
林如海也陪饮了一杯酒道:“大内兄觉得,琏儿现在是比以前好了,还是坏了。”
贾赦虽然自己不学无术,倒也是个盼着儿子好的人:“那是比以前强多了,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都背熟了,他舅舅还说明年该学劳什子四书五经,我也听不明白,凭他们教些完了,反正我也不懂。”
林如海并不接话,只又看了一眼斟酒的丫头一眼。贾赦虽然不学无术,倒不是愚人,知道林如海还有话说,索性把这个斟酒的斥退了,只留自己和林如海一人对饮。
林如海又使眼色让祁云祁鹤守在外头,方说:“若是为了琏儿好,我这里有几句话要说给大内兄听。只一件,今日这些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是大内兄同意,我便说了,若是大内兄不同意,我现下便走,大内兄只当我来讨了一杯酒喝。”
有个探花郎妹婿,贾赦一直觉得与有荣焉,见妹婿有体己话跟自己说,忙笑道:“妹婿只管说,我若是传出去,便是这个。”说着伸出手指在桌上交替前进,乃是比喻乌龟的意思。
“大内兄府上如今没有当家主母,但大内兄正当盛年,总要给琏儿续一个母亲,不知大内兄有何打算?”
贾赦万没想到堂堂探花郎,读书人,竟会说这些事,大笑了一会儿方道:“娶一房老婆给我称夫人娘子有什么好?不如我现在逍遥自然,自是不娶的好,只怕母亲那边不许,母亲前儿还跟我说,到了明年,一定要帮我把这桩事定了。难道母亲竟让妹婿保媒不成?”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林如海方把贾敏交代之事择了贾赦听得进去的说了,那句“不怕琏儿将来不如人”最是戳到他心里,他自己一辈子就这样了,更加恨不得贾琏有朝一日强过贾珠去。
贾赦心想,现在有岳父府上管着儿子,不怕贾琏长歪了,倒不好得罪岳家。如果自作主张娶一房老婆不敬嫡妻,得罪了岳家府上,谁还能帮扶贾琏?只怕贾琏将来拍马也赶不上贾珠了。想到这里贾赦少不得应了,左右他买了这许多娇俏丫头在房里,娶谁做老婆不是一样?
办妥了贾敏交代之事,林如海方从东院出来,复进了荣国府去拜会贾政。贾政一来觉得自己受了怠慢,二来也怕和林如海亲近了,传到北静王府耳朵里伤两家情分,略说了几句话,就各自散了,林如海依旧跨马回家。
林如海原本不喜大内兄,二内兄人品稍微端方一些,尚有几分好感。今日贾政也不缠着他说话,他哪里不知乃是因为北静王府的缘故。原来二内兄一心只看权势,不分是非,倒让林如海觉得以前是高看他了,今日才知不过如此人物罢了,还不如大内兄俗得坦荡。
宝马识途,林如海坐在云帆背上,也不牵缰绳,由得云帆信步由缰,往林府走去。
经过天香阁时,天香阁内一身着玄色锦服的男子看着马背上俊美男子道:“此人当真油盐不进?”说话的男子剑眉深目,不怒自威。
身侧男子见问,忙拱手道:“下官试了几次,这人傲慢得紧,确实不爱与人结交。”
玄色锦服男子看了白马上男子一会儿,方微笑着说:“如此翩翩公子,不缺财帛,不近权势,只不知喜不喜佳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要色贿林爹了哦,叫你长成那样,当着一把手的机要秘书,还一天到晚骑着白马在街上拉风,被人盯上了吧。
我觉得吧,作为文官骑着照夜玉狮子这样的马上下班是不太可能的,不过都说了架空、放飞么,不要追究哈。
林爹把持住啊,敏敏怀孕了,不许被人趁虚而入。
第22章 算计(bug)
林如海在外头走动,贾敏主仆三个在家里却把婴儿用的小衣小鞋开始做起来了。贾敏一心盼着是个男孩儿,给林家继承香火,将来又可护着黛玉,便做的皆是男孩儿穿的用的。
其时当家主母但凡要立得住脚,不被人说嘴,还是要诞下嫡子为上,温书研墨也是一般心思,做的也是男孩儿花样。研墨那样机变灵巧,穿针引线却不如温书远矣,只在一边打打下手。因她觉得自己出不得力,很是不服气的样子,倒逗得贾敏温书相视一笑。
外头婆子通报老爷回来了,贾敏方放下针线篮子站起来。
温书研墨都觉诧异,怎么今日老爷这样早就回来,只贾敏知道贾家行事,自己推说不去,林如海少不得受委屈被数落,谁还狠留他?贾敏原知跟着家去一趟,林如海会少受些委屈,但是贾敏故意不去却另有考量。
一来,自己此番不回去请安,世人便是要说嘴,也是说她贾敏不孝,说不到林如海头上。二来贾敏素知自己母亲、哥哥性子,自己和北静王府生了龌鹾之后再不出门,母亲和二哥哥一定嗔怪到林如海头上,不和他亲近。自己越发借势让林如海独自去贺节,碰了钉子,才知道二哥哥那样的人结交不得。
原来贾敏重生之后,深知二哥二嫂为人,但是二哥素来为人端方,秉性忠直,林如海在两个内兄中反而高看贾政一眼。如果自己凭白说二哥哥不好,林如海不但难以相信,反而惹人生疑,此番让林如海自己去见了二哥哥真正人品,他这样通透的人,将来自然知道远着二哥哥了,少了不少祸患。
林如海今日贾府走一遭,果然如贾敏所料,贾母和贾政对他都淡淡的,只贾赦还热情得紧。林如海早归在贾敏意料之中,她倒不意外,只迎了林如海进屋更衣,嘴里说道:“为难老爷了。”
林如海见贾敏不问自己为何这么早回来,却笑盈盈的说了这样一句,就知贾敏早就料到自己这次会碰一鼻子灰去,饶是这样,她竟也舍得让自己一个人去岳家请安。
伸出指头在贾敏小巧鼻头轻轻一刮,却低头对贾敏平坦的小腹说:“儿啊,你看见你娘欺负为父没?你倒是帮谁?”惹得贾敏也笑了起来。
贾敏边帮林如海换常服边说:“老爷今日碰了软钉子没什么,将来官场上我母亲或是哥哥求到老爷头上,老爷帮是不帮?不若今日吃了这个亏,老爷反倒心中有数。”
林如海听了这话,只盯着贾敏看,反倒看得贾敏怪不好意思。半日方道:“敏儿果然想得长远。”心中不禁疑惑,贾敏以前虽然聪慧,却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目光长远。
贾敏听林如海说大哥哥已经答应娶妻之事先知会沈家,忙给沈老太太写了信,详细说了此事。沈家人好生感激,张罗了好些礼物让沈烈太太亲自送来。
沈家亦知道北静王府那一场,贾敏已有半月未曾出门,外间皆传贾敏畏了北静王府,躲在家里。沈老太太特特交代了沈烈太太好生开导贾敏,她原是受害人,不比畏惧什么。沈烈太太本就欣赏贾敏人品,自是省得。
谁知到了林府一看,贾敏比上回见了略微丰盈,面色红润,眉眼含笑,哪里像委屈在家的样子。想了半日的开导话语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贾敏虽然心情极好,但是总闷在屋子里头,现在有人说话也高兴,招呼沈烈太太吃茶留饭,好不热情周到。
沈烈太太到底是过来人,猜到了几分,悄声问了贾敏是否有喜。贾敏含羞点点头,又央了沈烈太太别外道,等月份稳了方好。沈烈太太少不得应了,又把需要注意的诸事说了一遍,末了又说:“不知道的只管写了信来问我。”方告辞回府,回去只把这事悄悄告诉了沈老太太一人,婆媳两个嘴也紧,再没其他人知道。
沈老太太上了年纪,越发慈祥,还去上过两次香,为贾敏祈福。
过了腊月二十六,贾敏夫妻两个便不在出门,只在家里过日子。林如海因为心情甚好,要赏下人每人三个月月钱,还被贾敏笑那样大方。林如海说因为贾敏年初提出省俭一项,就不知道省出家里下人多少年月钱,在打赏方面有什么舍不得的?
贾敏方不说话了,不然反倒显得自己小器。她倒不是小器,只是今年来喜事不断,赏的月钱都快赶上正紧月钱了,贾敏怕养大了下人胃口,将来没那么多打赏的年份,那起不知足的下人抱怨。
林家人口虽然不多,阖府上下喜气洋洋,下人排队来给老爷太太磕头请安,也是变着方儿的孝敬,一家人倒是逍遥自在。
虽然荣国府中对贾敏生出不满,到底也有年礼送来,虽然依旧是那些上用的绫罗绸缎,但是贾敏打开一看,花色就不是时新的,比往年也减了两成。不过她也并不在意,依旧挑了上好合用的礼物使人给荣国府送去,不过多数都是捡了估摸着贾母合用又喜欢的送去。
贾赦还单单派人送了礼物来,贾敏打开帖子一看,还是写给林如海的。衙门早就不办事了,林如海也日日在家,贾敏忙笑着把帖子并礼物给了林如海:“大哥哥送你的呢,我可不敢沾光。”
贾赦虽然斗鸡走狗,不务正业,但是在古玩字画鉴赏上却颇有眼光。许是感激妹婿为贾琏筹算,送来字一幅,画一幅,扇子一柄,皆是名家真迹。林如海风雅之人,喜欢得紧,少不得打赏了送礼的婆子,十分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