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计划书仔细看了两遍,徒元海感叹道:“怪不得林海对其颇为赞赏。若他能来京为我所用,何愁国库不丰。”
想到此,徒元海又瞄了眼那密报,嘴角上扬,这不是已经为他所用了吗?
徒元海精神一振,“来人!”
进来的是徒元海的御前伺候的太监李公公。
“朕记得前两年收缴了几处宅子,有一处还是前朝承恩公的府邸。如今这宅子的地契可都在户部是吗?”
李公公作为“皇上跟前第一人”,对这些门儿清,对答如流,“正是。”
徒元海大手一挥,“就这个宅子吧。赏给新晋的惠安侯。怎么也是个世袭三代的侯爵,这宅子不能太寒酸了。着工部派人修葺整理一下。”
就这么三两句话,将世袭三代敲定了,还得了个那么大的宅子。前朝承恩公的府邸,那可是真不错。挂在户部这两年许多人想买,皇上都留着,还想着什么时候给后头未成年的小皇子们用的呢!得,现在便宜了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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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楼内,王信笑呵呵同林宁推杯换盏。
“早几天就来了金陵,本该当日就来拜见姑父,奈何随行有一朋友极力相邀,外出游玩去了。都是我的不是,还请姑父不要怪罪。”
林宁打着哈哈,“年轻人该四处走走才是。”
王信露出一副十分狗腿的讨好模样给林宁又倒了一杯酒,“姑父也这么想吗?可惜我父亲不这么觉得。这次还是我磨了许久,他才许我出来的。姑父可千万别和姑姑说。不然姑姑同我父亲书信中透那么一两句,我可有得受了。”
林宁面上仍旧堆着笑,佯装着长辈的模样训了他两句不得太贪玩,王信也应了,这才说道正题上,“我今儿才知,表弟被人冤枉下了牢狱?”
“现今已经查清楚了。”
王信松了口气,“这便好。要我说,姑父也太好性了些。哪有就这样让人拿了表弟去的道理。咱们是什么样的人家,也是一个小小知府能随意拿人的!他算个什么东西!”
林宁静静听着不说话。王信见了,忙道:“姑父容他先押了表弟,是姑父性好,可不代表我们王家就能这么让人欺负了自家亲戚去。姑父放心,此事我必然会禀明父亲,让他好看。”
林宁未答,只随意招呼王信来家里住,王信推辞了,只道和朋友在一处,且明日就要回去。并再三强调,此事必会告知王子腾,请林宁静待后续。
林宁眼中见了笑意,正该如此。徒元海说的并不全对,那些财产虽不到薛家的一半却也有三分之一之巨。他拿出了这么大的“诚意”,对方也该拿出自己的“诚意”才对。
况且,这场设计本身也不过是试探他,警告他,到了这一步,有了他这样的退步,也该结束了。
他暂时无力对付三家,却还足够对付一个贾雨村。只是,他更想让王家自己出手。做了人家的狗,却被主人家随便丢弃打杀了,这滋味不好受吧。
以王家的手段,他早已预料贾雨村会有什么下场。随便揪个错处罢官,然后因此抑郁而终。
果然,事实证明正如林宁所料。不过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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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宁一路骑着马回府,到家时身上的酒气已经散了大半。今日是两个孩子出狱,按理他该去接的,却得了王信的消息,临时赶去酒楼堵人。与王家的人见了面,等于直接昭示双方这一局他心知肚明,也是向对方表明态度。三家得了好处,总不能什么都不给他。一个贾雨村,是他的底线。
门房上前给林宁牵缰绳,林宁随口问道:“大爷和二爷可回来了吗?”
“都回来了。跨了火盆,用叶子扫了去霉气。太太抱着大爷哭了一场,这会儿已经让二位爷回去休息了。”
林宁点头,进府直接去了书房,坐下便见桌案上有两沓卷子,不用问便知,必然是薛松整理好的。
林宁随手拿起来看,薛蝌的这份倒是很不错,以这样的情况,明年的秀才是压根不用愁的。只是薛蟠……林宁越看越是火大,若他只是不会也就罢了,偏还自作聪明!林宁耐着性子一张张看下去,却越看脸色越黑,最后直接将卷子摔在桌上,“薛松!去把蟠儿给我叫过来!”
薛松推门瞧见那散落的卷子心中了然,道:“老爷,大爷正在睡觉呢!”
林宁咬牙一瞪,“大白天的睡什么觉!”
薛松低着头,脚却没动,“老爷,大牢里头虽都打点了,一切都齐整,可毕竟同家里天壤之别。而且牢房那等地方,即便是洒扫干净了住着也让人十分不舒服。大爷和二爷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睡不好吃不好的。老爷偏还布置了这么多功课。大爷和二爷回来时脸色都是白的。太太心疼的什么似得,本想拉着大爷说说话,也不敢了,直接打发了让回去休息。二爷还好些,好歹洗漱赶紧了才躺下。大爷直接在浴桶里睡了过去,还是丫头发现,让人挪到床上的。”
林宁一愣,撇了撇嘴,“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是我的错了?”
薛松将头更低了几分,直接埋进脖子里,不再说话。好在,林宁倒也没再坚持让把薛蟠叫过来,只是气怒未平,言道:“让人告诉他,让他给我把四书五经全部抄百遍!”
于是,等薛蟠醒来就听到这么一个噩耗。
四书五经。
全部。
抄百遍。
百!遍!
薛蟠呆立当场,如遭雷击!
第57章 薛老爹8
书房内,薛蟠苦着一张脸,满头大汗,笔下如飞。边抄边晃荡一下手腕,咬着牙揉一揉,然后继续。
平安看不下去了,劝道:“大爷,歇一歇吧。”
薛蟠差点没哭出来,歇?他也想歇啊!可是,皇上的圣旨来了,赐了宅邸,不能不住。如今不过是薛家在江南还有不少生意,林宁得花时间一一大点好,可也不过就在这个月就要上京了,他这才抄了多少?还离着十万八千里呢,怎么歇!
平安一叹,悄悄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便见薛宝钗端了刚榨好的水果汁过来,“哥哥,这是爹刚刚买回来的,可甜了。你尝尝。”
薛蟠笔下不停,嗯嗯了两声,看也没看直接拿过来仰头喝完,继续手下的工作。
薛宝钗看着他笔下那凌乱的都快看不清是什么字了的字迹皱了皱眉,“哥哥觉得你这样的字迹拿给爹去看,爹会怎么样?”
薛蟠一呆,看着那“草书”,脸色垮下来,焦急地挠着头,“我手都快抄断了,哪里还写得好。”
薛宝钗看去,才发现薛蟠握笔的右手竟有些发抖,忙跑过去拉着他的手查看,可这一碰,薛蟠便哎呦了一声,见薛宝钗神色担忧忙转了口,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没事,妹妹别急。等晚上让春分给我按一按,再用热水敷上一敷就好。”
“我去找爹。”薛宝钗一跺脚,转身跑了出去。
林宁过来的时候,薛蟠已经把那几张潦草的看清字的纸给毁尸灭迹了,书案上摆着的这一沓倒也还算差强人意。
林宁看着面色有些颓败的薛蟠言道:“知道错了?”
薛蟠垂下头,“知错了。”
林宁瞄了他一眼,随手将《诗经》拿起来,坐了薛蟠原来的位子,薛蟠只能乖乖站在一边。林宁抽查了几处,见他背得不错,又选了《中庸》《孟子》中的几处,薛蟠答得都还算顺利,林宁一笑,“看来这抄书还是有用的嘛。”
薛蟠一直低着头,没敢说半句多余的话。
“先前的卷子,明儿开始重新做一遍。若这次你还敢耍花样抄……”林宁瞪了他一眼,“那往后让你抄个够!”
薛蟠一愣,一张脸都快成苦瓜了,“爹,原来你是因为我偷偷抄了二弟的卷子你才……你早说啊!”
林宁直接将一本书摔在他脸上,“你不是说知错了吗?敢情,答得倒是快,却连自己错哪了都不知道!”
薛蟠迎头将那本书接下来,怕自己越说越错,干脆不说话了。
林宁这才又问道:“那个叫香菱的,你打算怎么办?”
香菱长得漂亮,薛蟠还挺喜欢的。可也不过是寻常人的爱美之心,他还真没有收进房的心思,他要敢有,这话只要一出口,林宁保管能把他按住打得下不来床。
薛蟠偷偷觑了林宁一眼,发现他似是没有动气的意思,心里稍稍安定了些。要知道,他家老爹早说过,外头什么英雄救美也好,卖身葬父也好,这些个都不许做,这样的女人全都不许带进来。九成九是局。哪有那么多的卖身葬父,英雄救美。可偏偏他瞧见香菱被逼要卖给一个猥琐的老头子就觉得糟蹋了,又见那拐子怎么看怎么可疑,硬拉着薛蝌去多管闲事。后来被拐子一刺激一挤兑,竟付了银子将人买了下来。
薛蟠此时回想,头都要大了。当时怎么就不想想后果呢。在大牢里的时候,薛蟠就想着,这回怕是又要挨一顿板子了。可他回来他爹居然没打他。只是这抄书……
他宁可挨一顿板子啊喂。至少一顿板子噼里啪啦一下子过去了。最多不过床上躺几天,疼一疼。可这抄书,他已经抄了两个月了,手都要断了,甚至每天连做梦都在抄书。这滋味,可真不是人受的。